危
既然進了一趟荊逾的豪宅,不多拍幾張照片真的是暴殄天物,畢竟明星的家不是誰都能進的。
就算哪天和荊逾做不成朋友,留下照片,鄭菁還是有可以回味的記憶,溫暖自己的小小感動,以及在朋友面前大肆炫耀的資本。
流光為空無一物的房間覆上輕薄的積塵,在鄭菁娴熟的拍攝技巧下,定格成一張張張力十足的攝影佳作。
在以後,這些照片會賦予她特殊的回憶,如同老桌子玻璃層下的舊照對荊逾的意義那般。
窗外射進的陽光逐漸變化角度,照亮的角落又按了下去。
在鄭菁差不多拍完四樓的最後一個房間時,荊逾趕巧從天臺上下來。
細看之下,他的眼睛有些紅,有些腫。不知是呼嘯的海風吹出來的,還是另有原因。
“我拍好了,可以回去了。”鄭菁敏銳地捕捉到荊逾的異樣,卻岔開話題,“真的很感謝你抽空陪我過來。”
“我看時間到飯點了,不如一起去吃頓飯吧。”荊逾笑起來,嘴角噙着期待,“我請客。”
鄭菁這才猛然想起,時間已近正午。到了這一步也不好再拒絕,鄭菁不好意思地點頭應承下來。
愣了半天,鄭菁終于想起了什麽,開口道:“我聽說這附近有一家面館的雲吞面做的不錯,我們要不要去那裏呢?”
水汪汪的眼睛似乎是在等待一個肯定的回答。
荊逾一琢磨,他也曾經在那家面館用餐,确是物美價廉,于是抿嘴一笑,同意去鄭菁說的地方。
空癟的肚皮咕咕叫着抗議,催得兩人趕路的腳步更加輕快。
五分鐘後,他們來到了這家名不見經傳,卻生意火爆到不可思議的蒼蠅小館。
店面是自家住宅改進而成,地面都是粗糙的水泥地,簡潔明快的敘利亞風,門口處還額外搭出個棚子,充當臨時竈臺。
風格的簡陋,永遠無法熄滅食客們飽滿的熱情。店裏的桌子旁已經找不出空餘的位子,個別食客幹脆捧着個碗蹲在一旁狼吞虎咽。
荊逾和鄭菁剛進店,東轉西轉在熱頭攢動的室內找座位。恰好一張小桌子上的兩位食客剛用晚餐,空出兩個座位,他們前腳剛起身,鄭菁後腳立馬坐上椅子,屁股底都還是熱的。
前面的食客吃過的碗筷還大喇喇擺在桌子上,就這樣坐過去看起來多少有些膈應,但也好過其他蠢蠢欲動的饕餮食客占領這片風水寶地。
荊逾入座後,一位中年阿姨簡潔快速地擦淨桌面,露出被碗遮住的點餐二維碼。
“你要什麽?”荊逾點開掃一掃,先詢問起鄭菁的喜好。
“來碗雲吞面,不加辣。”鄭菁熟練地報出來。
給鄭菁選好合适的菜品後,荊逾為自己點了一碗紅燒牛肉面,随後支付完成,靜候上桌。
“看樣子,你是這裏的常客,因為你不看菜單就不假思索報出了想要的東西。”等得無聊,荊逾忍不住問話。
“沒錯,我是經常來。”鄭菁端起杯子品嘗一小口茶水,侃侃而談起來,“我第一次來這裏用餐,就被廚藝高超的食物征服了味蕾,成為這家小飯店的鐵杆粉絲。”
“這麽說這裏的菜品你都非常了解?”荊逾抽出一張紙巾,親力親為将桌子又擦一遍。
“差不多吧,哪些比較好吃我心裏清楚。”鄭菁的神情透着一絲小驕傲,“我個人覺得雲吞面最好,所以點了那個,至于每個人,就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啦。”
“對了,你點了什麽?”鄭菁疑惑地瞪着荊逾。
“紅燒牛肉面,算好吃嗎?”
“也不錯。”
自己的品味得到了專業食客的認可,荊逾笑得春風得意。
實際上,就算荊逾點的是白米飯,鄭菁依舊會給出相同的回答。
兩碗面條同時送到,饑腸辘辘的兩人抄起筷子大幹一場。
這頓午飯自然是好吃的,然而,一場小插曲将用餐人的心情整得七零八碎。
“這麽巧,你也在這裏啊。”
荊逾喜上眉梢鄭菁身後的方向揮手示意。
鄭菁本能地擡頭,卻在看清來人的一刻愣住了。
含在嘴裏的面差點一點也不香了,甚至險些把她嗆住。
“怎麽會是陳梓晔!假如她知道我背着她偷偷和荊逾交往,還不得把我這身美麗的皮囊給活剝了?”鄭菁心中暗呼大事不好,整個人中了邪似的僵硬起來。
還沒等鄭菁想好對策,不明真相的陳梓晔火上澆油加入了這段對話。
“咦,鄭菁你也來這裏?”陳梓晔剛向荊逾回以揮手,滿臉笑容漸漸斂起,困惑地看向鄭菁“你為什麽和他坐在一起?難道你們相互認識”
陳梓晔大吃一驚,不可思議地看着面對面就座的兩人,心底有種不祥的暗流在湧動。
尴尬的氣氛在三人之間彌漫開來。
鄭菁做起最後的掙紮,不動聲色踢了一下對面坐着的荊逾。
他答應過鄭菁不對外宣傳他們認識,低調來往的諾言,此刻發揮了效力。
“你認識她?”荊逾開竅得挺快,急忙裝糊塗幫腔說,“我只是碰巧坐這裏,不認識這個妹子是誰,一看到你和她打招呼就好奇起來了。”
“我和她……是朋友……”
陳梓晔沉吟片刻,尋思着荊逾也不至于那麽輕而易舉就被鄭菁忽悠出來見面,況且那晚救人的事壓根就沒留下任何清晰影響,就算鄭菁主動招認,荊逾基本是不會相信的。
想必用這種方式接近他的迷妹太多,荊逾都麻木了呢,懶得去搭理。
心中的疑慮和警惕就此卸下,陳梓晔的眼睛重新湧出動人的色澤。
“哎呀,我還以為你們相互認識呢,沒想到只是碰巧做一塊了,看來是我想多了。”
“這世界可真小。”鄭菁強壓內心翻滾的惶恐,企圖先發制人用問題掩飾過去,“晔晔,他是怎麽認識你的?”
陳梓晔思忖間,荊逾不卑不亢回答:“就是有一次在音樂餐廳吃飯,他的表哥,也是我的一個小學同學喝得爛醉,我和她一起幫忙扶人,就認識了。”
見荊逾開口道出實情,陳梓晔只好側過紅透的雙頰,讪讪笑道:“哎呀,也就是一面之緣嘛,談不上什麽交情,沒想到你記得還這麽牢。”
一場從天而降的危機總算蒙混過關,鄭菁深呼吸平複狂跳的心,捧起碗一鼓作氣把剩下的面一掃而空。
之前她因為提心吊膽而無從下口,現在必須借着狼吞虎咽,将自己和荊逾撇清界限。
哧溜哧溜的嗦面聲幹勁十足,陳梓晔輕拍鄭菁後背關切道:“你吃這麽快做什麽,是急着投胎嗎?”
鄭菁嚼着面條,聲音含糊不清:“你看這裏都沒空座了,我早點吃完,你就有地方坐了嘛。”
這個回答讓陳梓晔莫名有點動容:“還是你替我着想呢,和你認識真麽多年真是我的榮幸。”
鄭菁一聲不響,低頭繼續扒拉面條。
不知道面裏有沒有下苦膽或者黃連,鄭菁的口中竟然泛起一絲綿長的苦味。
“陳梓晔把我當最好的朋友,我卻背着她偷偷和荊逾認識起來。”
“不過,她自己和荊逾邂逅的浪漫場景,幹嘛就不和我分享一下呢,也怪不得老娘了,哼。”
“也不是我有意要去認識人家嘛,都是一陣風亂吹的鍋。”
砰——
鄭菁百感交集吃碗面,碗撞擊桌面發出清脆的響聲。幸好周遭的鼎沸人聲把它淹沒得毫不突兀。
她抽出一張紙巾,将紅潤的唇邊,還有白淨的小臉上所有的湯漬通通胡亂抹去。
“晔晔,我吃完啦,這張椅子留給你。”鄭菁主動承擔兼職服務員的任務,抓起碗筷帶至回收處,然後深藏身與名,溜出店門外。
要是每個顧客都像她那樣越俎代庖,店主心裏還不樂開了花。
陳梓晔呆呆地目送鄭菁蹿走,自己不客氣坐在下去,怪難為情地向荊逾解釋起來:“我這朋友就這急性子,你別見怪。”
“沒事的。”荊逾大大方方的微笑暖似春風,足以打消陳梓晔所有的顧慮。
喧鬧的聲音仿佛被隔在看不見的屏障外,小小的餐桌,似乎成為了兩人直面彼此的專屬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