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門內。
雲茶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揣好藥包，走到穆珏的窗前，透過支起來通風的窗子，她看到躺在床上的穆珏。
平日裏，穆珏一般都是側睡，睡姿很優雅。而現在，或許是真醉了，他平躺着，頭發披散，淩亂中竟有絲絲惑人的媚色。眼神不自覺挪到他的嘴唇上，微抿着的線條美好，很潤的樣子。
雲茶眼睛移不動一樣，看了半晌。
最終，她微微垂下眉眼，向小廚房走去。
穆珏聽着她的腳步聲走近走遠，頓住然後又移動，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他其實沒醉，不過确實喝了很多酒，現在頭暈暈的，心裏卻有點飄。
聽着雲茶在廚房忙活的動靜，嘴角勾起一抹笑，他知道，他的阿茶這是在給他做醒酒湯。
穆珏喜滋滋的，心想：這出去一整天，她到底想沒想明白什麽，又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真正想明白。
腳步聲由遠及近，馬上就要入門，穆珏趕緊閉上眼睛。
雲茶端着熱騰騰的醒酒湯，被燙得直吸氣，放在桌子上後，立馬用手指捏住耳垂降溫。
她來到床邊，觀察着穆珏的睡顏，幾縷青絲攀上他的臉頰，單薄的眼皮時不時翕動一下，一派祥和。
雲茶伸手将他頭發撥開，而後沖他揮了下小拳頭，似要打他一樣。
不過終歸沒下去手，她飄到一邊吹醒酒湯去了。
穆珏嘴角輕勾。這不還是挺關心我的？如果他有尾巴，估計早就翹上天了。
雲茶小口小口吹着碗裏的湯，用手輕輕搖晃着，看着裏面紅色的粉末逐漸與湯溶合，抿着嘴在偷樂。
待到醒酒湯已變成溫熱，雲茶端起，走到床頭，湊在穆珏耳畔，輕推他肩膀：“師父，師父，醒醒，把這醒酒湯喝了再睡。”
穆珏含糊地“唔”了一聲，睜開眼睛，聲音沙啞：“你回來了？”
雲茶低下頭：“我不回來還能去哪裏……算了，你還是先将湯喝了吧。”
說着，她去扶穆珏，讓他撐起半個身子，斜斜倚着牆壁，自己則脫去鞋襪，跪坐在床邊上，拿起碗去喂他。
穆珏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她。
雲茶清了清喉嚨，掩住自己的心虛，溫言道：“師父，你不要看我，快喝醒酒湯吧，不然一會兒該頭痛了。阿茶喂你。”
——她這次一定要一滴不剩地給他全灌進去!
穆珏緩緩點頭，就着雲茶的手抿了一口，他登時頓住。
雲茶手輕輕一抖，随即穩住心神，又把碗向穆珏嘴邊湊了湊。
忽然，手中一空，穆珏把碗擡手搶去。
他似笑非笑道：“小阿茶變聰明了，知道損師父要加點料了。”
雲茶無辜地眨眼睛：“什麽料呀？”
穆珏輕笑，碗置于嘴邊，竟是又喝了一口。
他那張俊臉忽地被放大，近乎是緊貼到雲茶身上，帶來濃郁的酒香。似乎是一啓唇就能碰到雲茶的臉，但穆珏仍然沒有絲毫退意。
他像是真醉了，眼神幽深迷離：“阿茶，你今天在外邊逛了一天，想沒想明白什麽？”
雲茶知道自己的計劃又敗露了，她就沒整得過他一回，心裏頓時委屈地不行，如今聽他這麽一問，又回想起早上的事，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她賭氣：“想明白什麽？師父希望我想明白什麽？我只是別人的替代品，不要妄想太多是嗎？”
穆珏聞言，嘆了長長一口氣，捏住她的下巴，寬大的手掌撫着她的臉頰，纏綿悱恻地摩挲。
“小阿茶，你怎麽這麽笨啊，別人說什麽你都信，卻偏偏不肯聽我解釋……你就只是你，明白嗎？
“為師這麽多年無論怎麽處心積慮，背倫棄綱，都想要弄到手的，也只有你。”
雲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似的。圓且黑的眼睛濕漉漉的，羽扇般的睫毛長長，襯得整個小粉團子又呆又可愛。
穆珏微微擡起她下巴，語氣暧昧：“其實，在你心裏，為師也不僅僅是師父，對嗎？”他這話看似疑問，實則是陳述句，語氣肯定。
“不然……你怎會氣成這樣，還拿加了料的凡人的毒喂給為師？阿茶真是可愛得緊。”
他笑道，忽而眼神鎖定在她的唇上，嬌唇紅潤若含丹，小巧地嘟着，跟水蜜桃似的，像在引誘他。
穆珏道：“其實即使是下了毒的醒酒湯，阿茶做的也極為好喝，你想不想自己嘗嘗？”
他直視雲茶的雙眼，未等她做出任何反應。淺酌一口湯，随後修長的身影徑直壓了下來。
雲茶下意識就想躲，但穆珏哪裏會讓，把碗撇到一邊，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聲。
他捏着她的下颌使之昂起，眉眼帶笑，覆了上來。
溫熱的觸感覆在她的唇上，雲茶大腦一片空白，“師父，你醉……”
她迷迷糊糊地開口，卻正好給了某人可乘之機。穆珏長驅直入，将湯全部渡入她的口中，而後輕輕舔舐起來。
雲茶迫不得已咽下那口湯，一邊還被迫承受着穆珏越來越激烈的吻。一時間喘不過氣來，伸手推他肩膀。
穆珏直接抓起她細瘦的手臂，舉在她頭頂，傾身壓下來。雲茶本就處于被動，此時哪裏支得住身子，一失力，向後倒去，後背觸到鋪着層薄被的床板，悶悶一聲。
穆珏閉着眼，神情專注。
他像剛剛獲得自己夢寐以求的寶物，激動異常。
雲茶拒絕的力度越來越小，她心裏的某根弦被觸動，正嗡嗡嗡控制着她整個人，讓她使不上一丁點力氣，只能沉淪在歡愉裏。
然而不知未何，雲茶覺得在呼吸愈發不順暢的時候，肚子竟也隐隐作痛。她起先沒有在意，但到後來，絞痛強烈得她幾乎失去知覺。
雲茶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穆珏還在輕吻着她，可她現在卻連擡手的力氣都消失殆盡，意識逐漸陷入模糊。
她搭在穆珏肩上的小手滑落，穆珏停下動作，見她柔若無骨似的埋在自己懷中，不禁笑道：“阿茶害羞？”
他頓了頓，湊到她耳邊，眼神深遠不明：“沒關系，等阿茶習慣了就好了……阿茶喜歡嗎？”他嗅着她秀發的馨香。
雲茶的身形忽然縮小，變成了個小貓兒，依偎在他的臂彎裏。穆珏看着，欣喜至極，心都快跟着融化了，根本想不到其他原因。
他朗聲道：“阿茶真是……也太容易害羞了，這日後可如何是好啊？”
他腦子不知未何也有些昏沉，穆珏全當是被喜悅沖昏了頭腦。
他抱起貓，蓋上薄被，拍着雲茶：“為師保證絕不再動，阿茶放心，我們現在就好好地睡覺。”
夜涼如水，穆珏溫暖的輕撫使人心頭升騰起暖意，雲茶說不出動不得，身子痛得僵硬，但思緒卻沒完全泯滅。
朦胧中，她感覺窗外吹來一絲涼風，帶走炎夏的燥意。
神鳥蛋石微微發亮，穆珏懷裏的貓兒眼角流下一顆晶瑩的水滴，貓兒的身子漸漸冰冷。
穆珏不知緣故，還以為是她體寒，又抱緊些，想用自己給她取暖。
雲茶嘴裏泛起醒酒湯的味道，略苦，但又帶甜，很像她現在的心境。
雲茶現如今最想說的一句話便是：師父啊師父，真不知道你在得知自己親手搞死了自家徒弟時是怎樣一番場景，你可一定要哭啊，不哭都對不起她這麽疼。
不過既然醒酒湯是被有心人“加了料”，那那個人的最終目的肯定不是她，而是穆珏。
雲茶想：那還是算了吧，師父你別哭了，明天早上早早起來打坐調息，可不要也栽了跟頭啊。
她其實，很不想與他共赴黃泉。
就算再怎麽不靠譜不正經，他也是她最親近的，最愛的唯一。
……
——卷一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