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眼皮子動了動, 瞥了她一眼, 開口道:“喜歡你的那個小跟班呢?”
皂莢:“???”
哪裏有什麽喜歡她的小跟班?
皂莢想了想, 回道:“現在正午,陽光正盛, 圓圓和三只小鬼道行尚淺, 要晚一點才能過來幫忙。”
自從鹿蜀家的蔬菜供應上來,圓圓和三只小鬼便會在傍晚過來幫她将這些蔬菜裝箱貼單。第二天一早,便會有快遞員上門收件,把這些菜送出去。
打從小鬼們來這裏工作以後,從前吃不起的香燭穿不起的新衣也時時有了,小鬼們也越發好看可愛起來——
皂莢心想,老頭子果然是老頭子,現在還是喜歡小孩子的。
老頭子聽皂莢這麽一說,不由皺起眉頭。
皂莢怕他胡來,趕忙道:“你先好好休息, 睡一覺他們就來……”
老頭子睜開眼睛,瞪着皂莢:“誰跟你說那幾個吵鬧的小鬼了?”
皂莢:???
那她還有什麽喜歡她的小跟班?
一臉懵逼.jpg
老頭子坐起身來,看着皂莢懵逼的樣子, 恨鐵不成鋼:“我說得是那個成天跟着你的小道士!”
皂莢:???
我不是我沒有老頭子我跟你說你不要亂說這是要出人命的!
老頭子吹胡子瞪眼:“你都把人家好端端的小道士拐到家裏來了,怎麽的,你還不打算對人家負責?”
皂莢:“……”
她尴尬道:“這、這還真不是。”
老頭子不相信:“那人家好端端一人,幹嘛來給你跑腿?”
皂莢想說“人家是來這裏挂單歷練的”,但話到嘴邊,她突然覺得這個理由也不是那麽能站得住腳……
皂莢心底突然竄起一個疑惑的小樹苗——
顧長生那個呆子……
不會真的對她有意思吧?
那華明還不活剝了她?
皂莢猛地甩頭, 想把這個可怕的念頭甩出腦袋,就聽老頭子道:“小顧啊……你來了就來了,在門後杵着幹什麽?”
皂莢渾身一僵:????
她趕忙扭頭,就見前廳與後院間隔的藍色簾子下,有人的影子。
皂莢:“……”
在背後胡說八道被當事人聽見了怎麽辦?
在線等,急!
顧長生掀開簾子直接走了過來,臉上神情不變——
皂莢狐疑地看着他,難道顧呆子什麽都沒聽見?
顧長生像往常一般對皂莢點頭示意,而後恭敬地朝老頭子道:“前輩好耳力,長生剛走到簾子後,您便知道了。”
皂莢聽他這麽一說,驀地松了一口氣。
……看來是沒聽見。
但不知怎麽的,皂莢在慶幸之餘,心頭又有點兒說不上來的感覺。
……這大概就是女人的虛榮心吧?
皂莢心想。
老頭子看着眼前恭恭敬敬地顧長生,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慢條斯理道:“顧道長還是起身的的好,你一個修道的,對老頭子這麽一個妖物行禮,不怕回了門派被師尊給打出去麽?”
顧長生的耳朵尖尖紅了起來,他站直身體:“老爺子您雖然是精怪,但于公您手上未沾人命,于私您是皂莢的長輩,您受晚輩這一禮自然是理所應當的。”
顧長生這話說得妥帖,不說老頭子滿意,連皂莢都有些驚訝——
顧長生這呆子什麽時候這麽會說話了?
那日在墓穴耳室裏,光線昏暗又過于匆忙,老爺子其實沒有看清楚顧長生的樣子,現在在陽光下,顧長生站在那裏,确實是一表人才。
老頭子琢磨着心裏的小九九,看着顧長生的目光也柔和起來,他朝皂莢和顧長生道:“你們去過那個墓穴幾次?”
皂莢道:“如果只是下去的話,加上找到你這次,是兩次。”
而且兩次都大有收獲——
一次找着了一只只會“啾啾啾”着找媽媽的必方,一次找着了這只黃鼠狼精。
老頭子點頭:“那個墓穴本來只是個普通的墓穴,但時移世易,墓穴風水變化後,逐漸成了一個玄門寶地。”
皂莢問:“您當年不聲不響,就是去了墓穴裏?”
老頭子看着皂莢,眼神裏有些歉疚。
當年山之精靈隕落後,他帶着精靈一絲殘存的魂魄,尋了個靈氣充沛的地界兒,将那點魂魄碎片溫養起來,直到二十四年前,老頭子悄悄買通鬼差,這才有了皂莢。
皂莢雖然已經不是當年的精靈,但黃鼠狼精卻是時刻将報恩記挂在心裏的,可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也着實把這新生的女嬰當成了自己的孫女,想要保住她一世無輿的。
只是……
老頭子神色黯然,似乎是對自己的失約有些慚愧。
皂莢和顧長生也不催他,就在原地站着,等他繼續說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老頭子才道:“皂莢,你現在知道我們師承何處了麽?”
皂莢道:“是魏伯陽祖師爺。”
老頭子點頭。
當年他雖然得了皂莢恩惠,可以幻化成人,但終歸沒有學過人間道法,沒有自保之力。
最後還是魏伯陽見他可憐,不顧世俗之見,收他為外門弟子,教授相關的法術。
魏伯陽丹成之後,帶着親信弟子飛升,黃鼠狼精念着精靈魂魄,便拒絕了好意,留在人間。自此,魏伯陽這一脈便只剩下黃鼠狼精一人在人間守着,供奉香火。
不過這些都是往事,老頭子不打算告訴皂莢。
他挑着重要的說:“那你們可否聽過……葛玄這個人?”
皂莢和顧長生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聽過。”
老頭子聽二人回答的如此齊整,倒是一驚:“你們從何處聽說?”
顧長生剛想說是他們在地府的時候知曉的,皂莢卻搶先開口:“我們之前做的委托有涉及到這個人,所以聽說過。”
皂莢接着開口問道:“難不成,老頭子你被凍在那耳室裏,和葛玄有關系?”
老頭子道:“是。”
“密室裏被封印的那個盒子中,便是葛玄的魂魄碎片。”
皂莢和顧長生一驚。
“當年葛玄偷走我派仙丹,但因為其心術不正,堕入魔道……”
“他被地府十位閻王打得魂飛魄散不假,但他剩餘魂魄的能量依然不容小觑……更何況,那些散落的碎片還有部分葛玄的意識。”
“祖師爺托夢與我,說葛玄入魔是我派的因果,便讓我随時注意。”
“七年前我追查到他被高人封印在此的部分魂魄有逃脫的跡象,便追到此處……”
老頭子面色有些慚愧:“哪想到好不容易封印回去,老頭子也交代在了那裏……“
老頭子語氣裏還有些慶幸與不解:“沒想到被凍在那裏那麽多年,我這把老骨頭的魂魄還能健在,能見你一面,也是有福了。”
皂莢道:“那墓穴的玄冰是為了封印住那裏的一枚必方卵——”
封印那處的人并不想必方胎死腹中,想來當時殒身在那處的黃鼠狼精身死卻魂在,便是這個原因。
只是……
皂莢神情凝重:“你的魂魄好好的,那麽在盒子裏葛玄的魂魄……”
想來也是好好的。
老頭子說完,便閉上了眼睛:“所以好生準備吧,除了那盒子裏的東西我們要想辦法出去,葛玄其他逃竄的魂魄碎片,我們需要處理的……也定然不止這些……”
話音剛落,老頭子便閃身鑽進了千步香藤裏,老頭子這就是要休息的意思了。
老頭子告訴他們的這段前因後果,皂莢自然知道那是掐頭去尾的——
至少關于她前世是被葛玄害死的,老頭子就一個字沒講。
不過老頭子一離開,皂莢想着顧長生來之前她和老頭子的談話,也不和顧長生打招呼,先上樓去了。
顧長生站在原地,看着皂莢離開的背影,原本紅的耳朵尖尖突然就紅得像要滴血——
并飛速的蔓延到臉頰和頸脖。
不過眨眼間,整個人都紅了個通透。
過了好久,顧長生才走到水井旁,直接将水桶扔進裏面,扯着繩子打起一桶水來——
連水井上的辘轳都沒用。
顧長生直接把整個腦袋浸到冰涼的井水中——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身側的千步香藤中卻傳出一聲嘆息——
“顧道長好功力啊……連上湧的氣血都能壓制住……”
“我家閨女确實不錯……小子你有眼光……”
好不容易從井水裏擡起腦袋的顧長生:“……”
他不應該在這裏,他應該在井裏。
顧長生慌亂的簡直無以複加,端着那盆水,胡亂朝老頭子的方向道:“前面店裏好像有人來了,我先去前面看着了!晚輩方才泡涼水,腦子裏好像進了水,先走了。前輩晚安!”
老黃鼠狼精:“……”
這麽大的太陽,晚安個屁啊!
果然是井水泡多了腦子也進水了麽?
他這個老東西都一眼能看出來的東西,這倆……
啧,真是倆不開竅的榆木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