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嗷嗚!——”
“嗷嗚!——”
此起彼伏的嚎叫聲伴随着破土的轟鳴。雲茶親眼看着三只與她之前遇到的一模一樣的巨型野狗妖從土中鑽出來。
她第一個反應就是：胡蘿蔔地裏居然真的能長出妖怪!
還是這麽大個頭的，她種了十幾年地裏還從沒長出過這麽大胡蘿蔔呢!
雲茶腹诽完，第二個反應就是想跑，但一動小腿就傳來痛感，并不劇烈，卻不容忽視。
雲茶撩起衣擺一看，烏黑一大片，跟中毒了似的，與周圍白淨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十分可怖。
雲茶有些愣神，她伸手去摸那塊黑紫的皮膚，精神恍惚：“我的，柔順美麗的毛……”
人形已是這般，那麽原身絕對是不能幸免了，只會更糟。
一想到她每日打理，細心照顧的毛毛被毀，她現在已不是一只既可愛又美麗的貓咪了，雲茶怒氣沖天。
“我卸了你的腿!”雲茶恨恨道。
她手指飛舞，在空中劃下的時候留下金色的線，靈動的十指仿佛正在起舞的仙靈。神态淡然，眉心一點偏執，金暈袅袅，美得恍如不是凡間之物。
這個招式名為流雲決，能在一瞬間抽動風力形成漩渦，把人攪入其中，是穆珏交給她為數不多的攻擊力強大的法術之一。
反正他們也不是什麽好人，雲茶不斷強迫自己想，手下動作微微遲疑。
便是她這一點點疑慮，導致流雲決還未完全成形就發出，飛般奔向正與野狗妖糾纏的洪铮道士。
盡管未能達到最大威力，流雲決依然非常強大。形似流動的雲彩，又蘊含着仿似太陽般的巨大力量。
可洪铮道士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猛地一躲，法訣越過他，落到一個野狗妖身上，直接将其打得魂飛魄散。
洪铮得意地看向雲茶，目露挑釁。
雲茶不忿，大口大口喘息着，卻連擡手都費力。
她的法術被流雲決悉數耗光，若要等恢複怕是要好幾個時辰。
而再看洪铮那邊，沒了一個對手他顯然輕松不少。兩只野狗妖漸成敗勢。
眼見形式不妙，雲茶在報仇和保命之間迅速抉擇出結果，化成原形，拔腿就跑。
她已經拼了命了，情況緊急，她只想到院子外圍有結界，那是穆珏親自設的，只要回到院子裏，就肯定能擋住這瘋子。
孰料，她還未跑出多遠，就聽到背後惡鬼索命的聲音，沙啞難聽：“嘿嘿嘿，你要去哪啊？”
回頭，看到洪铮頭發全直立起來，一身殺氣，貪婪地望着她。
兩只野狗妖倒在他腳下。
即使他現在離雲茶還有一段距離，雲茶依舊渾身一抖，更是加速跑起來。
她真的害怕這瘋子再放出幾只黑蝙蝠來。
結果，怕什麽來什麽。
洪铮足下未動，手中卻聚集黑霧，霧氣濃稠森冷，簡直比她的妖力還要邪氣，那裏面有股強橫的怨氣在橫沖直撞。
黑霧慢慢凝成實質，只是這次卻是個人形。
雲茶微微一愣，她莫名覺得這霧氣有些熟悉。
僅是一瞬間，黑霧到達眼前，雲茶心中疑慮更盛。黑霧劈招下來，雲茶連忙躲閃，銀寒的風擦過鼻尖，又在心裏點了一下。
雲茶顫着，鬼使神差叫出一個名字：“梅姐？……”
黑霧頓住，随後更加猛烈的窮追猛打。
雲茶像是心口有座鐘，此時被狠狠敲了一下，四肢百骸都随之震撼。
洪铮見此狀，挑眉：“呦，認識？哈哈哈，這是我在野外找到的小娘子，深埋于心的怨恨滔天，最适合煉元神了。還有，長得也不賴，奶/子也大，滋味極好!哈哈哈哈哈!——”
“畜生!”雲茶眸中産生波動，怒浪般，妖冶的紅色若隐若現。
洪铮：“我就是個畜生，你又能将我怎樣？”
雲茶緊握住拳，倉皇躲避着“梅姐”的攻擊。
心想：是啊，我又能把他怎麽辦？連傷他的能力都沒有，談何為他人報仇。
倉山派，她記住了。
不過，這次的仇她也報定了。
斷她劍，毀她皮毛，還害死梅姐，這幫畜生必須死!
憑她一人之力或許不行，但她不是還有個靠山嗎？
雲茶找到機會數了數他們的人數，不多不少正好十個。
十條狗命，或許穆珏不會因上面三個原因而殺死他們，因着他上仙的身份，在對待凡人們的問題上，他始終作壁上觀。
可他們害了這麽多人，今天不死，雲茶這輩子都不會舒心。
穆珏不會輕易殺凡人，但……凡事總有例外不是，雲茶嘴角勾起微帶媚色的笑。
她突然停下，“梅姐”一掌拍在她的身上。
雲茶悶哼一聲，硬生生受下，然後就地一滾，恢複人身後抄起一邊足有兩掌大的石頭，沉得她抓起來有些吃力。
洪铮看着她這奇怪舉動來了興致，把“梅姐”召了回去，抱起胸看她：“莫不是吓傻啦！你還想拿石頭砸我不成？”他不屑道。
雲茶冷笑：“放心，不是打你的，但你信不信，我這石頭一落下，你會死得很慘？”
洪铮：“又想吓唬我？本道勸你別做無謂的掙紮，瞧瞧你這細皮嫩肉的小模樣，你乖乖陪本道玩兩天，本道多留你幾日如何？哈哈哈!”
他髒兮兮滿是污泥的手要來摸雲茶的臉。
雲茶死死瞪着他，忽然把石頭高高舉起，然後使勁往自己腿上一砸。
“嘭”地悶響，伴有清脆的骨裂聲，劇痛傳來，血液滲紅羅群，雲茶腦中嗡嗡作響。
劇烈的疼痛透支着她所剩無幾的意識，脖子開始支撐不住腦袋。她沒受過太大的苦，因為向來很會逃命，如今驟然一受這刺/激，身體出于保護逼迫她進入休眠狀态。
在暈過去之前，雲茶看着洪铮和不遠處的致印等人，笑得極美。她輕輕道：“你們，等死吧。”
說完，用最後一點力氣将手指移到眉心，緩緩一點。金色的漂亮花紋在她額前顯形，雲茶仿佛看見它變成微風，吹到千裏之外，那人的眼前。
雲茶聲音平靜，卻在想到傳音術那頭的人正在聽她說話時，有了幾分哭音，嬌嬌弱弱的，聽得人心疼：
“師父，你若再不回來，可就永遠都見不到阿茶了哦……”
少女好似被奪走了魂魄，雙目無神的定住，倏然又無力倒下，碎發落在鼻頭，映着瓷白的皮膚。
洪铮笑得臉上皺紋擠在一起，低下頭似要用他那塞滿泥的手指甲去摸雲茶的裙擺。
閃電劃破蒼穹，日頭被漫天陰沉的雲遮住，而雷聲也猝不及防的響起，“轟隆隆，轟隆隆”，神明在發怒，山河颠倒，日月皆無。
層層疊疊的雲層背後，踏出位颀長的身影，燙金玄色寬袍随風鼓動，眉眼冷峻，若深淵寒冰。
一身浩蕩無邊的法力未收，深不可測，威壓大得讓人窒息。
他于雲巅之上俯視蒼生。目光最終集于地面上一個小小的，狼狽身影上，她似乎嘴角還帶着笑。
穆珏看着她笑，心髒痛得麻木，卻也笑了出來。
洪铮被那堪比天地的力量狠狠壓在地上，他費力支起腦袋，離得很遠，看不清那人的容顏，但他知道，這才是真正的神仙。
穆珏眼神黏在雲茶身上，覺得一切都很不真實。
他聲音冷冷，極度平靜：“你有幾條命？”穆珏問道。
“你有幾條命，敢動我的人？”
洪铮“啊”一聲慘叫出來，穆珏指尖一動，明明什麽都沒有，但洪铮腹上卻突現一個巨大的窟窿，鮮血淋漓。
洪铮“嗬嗬”開始吐血。穆珏看着雲茶滲出血的腿，又是一笑。
“啊!——”洪铮的腿霎時離身。
穆珏：“我仙齡數十萬年，如今還長着，你若是死後入了輪回，我豈不是還要殺你無數次？”
洪铮叫了半晌，嗓子啞了，又被穆珏一個法術封上嘴，怎也張不開，叫不出來，滿地打滾。
穆珏說：“你別吵到她。”
他伸出骨骼分明的手，修長的手指微微一勾，雲茶從地面上緩緩飄了起來。
穆珏愛惜地将她抱在懷裏，下巴抵着雲茶的頭，抹去她臉上的塵土。
穆珏：“所以你放心，我不可能讓你入輪回的，我今日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麽叫做挫骨揚灰。”他擲地有聲。
穆珏執起雲茶軟耷耷的小手，把它順直，握着她的手對住腳下的洪铮與一邊被威壓壓得奄奄一息的道士們。
他吻着雲茶的頭發：“阿茶乖，為師讓你親自報仇。”
耀眼的光芒迸發，黑雲被照的幾近透明，方圓百裏範圍的人們都在這一刻感受到了巨大的力量波動，無方山後山被人夷為平地，只有那一塊整饬好了的胡蘿蔔地還完好無損。
待耀光消失，深黑的雲重新聚集，玄色身影星般迅速劃過，懷中抱着個似乎睡着了的少女，他一邊撫着懷中人，兀自說着不怕不怕，一邊失态的踉踉跄跄駕雲前行。
平靜歸來，靜谧的後山連有人出現過的痕跡都未曾留下，穆珏連讓他們擁有随風而去這種優雅死法的機會都沒給。
良久，空氣突然被扭曲，一人背手走出，墨發束起，劍眉星目，舉手投足間悠然之态盡顯，自帶風流。
這人身上半點氣息都令人察覺不到，身影鬼魅。“啧啧啧”，他發出感慨：“這小丫頭不簡單，想不到寒珩君也有栽這麽大跟頭的時候。”
幸存下來的胡蘿蔔地再次震動，這次很快，一條巨蟒突破土層，冒出碩大的頭。這蟒不僅體型龐大，身上的鱗片也奇怪的很，泛着幽紫色的細膩光澤，頭上長角，甚至有雙翼被埋在土裏尚未展開。
那人笑吟吟回頭，道：“弋蛇，你說呢？”
那條巨蟒移動身子，騰空而起，翅膀覆蓋天際，它緩緩張口，竟能口吐人言：“那是當年的天界寒珩君？”
那人點頭：“正是。”
弋蛇：“是有事亂了他的心神，還是他真的變弱了，居然返還一趟都未發現我的覺醒。”
“都有吧……就你醒了嗎？”
弋蛇碧綠色的大眼下移：“還有戎犬，不過，他封印太重，不能靠自己沖破。”
“哈哈……甚好，我立刻着手準備。至于寒珩君嘛，有了致命弱點的上仙，又有何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