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殊說去想辦法解決沈芳菲的事, 正在犯愁如何解決的當口,辦法來了!
這一日清早,有人快馬加鞭送來一封信。
何人來信?好友葉婉柔也!
葉婉柔來西北邢州, 自然是一定要寫信提前知會賀蘭殊這個好友的。
賀蘭殊頓時喜出望外。
幾月前,她收到葉婉柔即将大婚的請帖, 雖不便親身返京赴宴,賀禮卻是派人送得及時。萬萬沒想到, 正值新婚燕爾的厲王和厲王妃, 突然來了西北。
不管其它,婉柔來得正好,可以幫忙想辦法将沈芳菲大大方方的送回沈府去,王妃的面子,誰敢不給?
展雲風此行西北,得了皇帝口谕, 所以太秘密了不妥。
抵達邢州城門時, 駐邢州大将軍賀蘭洪德、邢州節度使鄭遠河以及一衆當地大小官員, 皆恭候在城門下迎接。
為了避嫌,展雲風拒絕了住在州府官邸的請求, 提前命人抵達邢州, 安排了城北的驿館, 帶着一行人住進了驿館中。
當晚官宴,舉行于邢州目前最高行政長官賀蘭洪德的府邸。
展雲風與一幹官員在前廳應酬,葉婉柔在後廳與一衆女眷寒暄。
前廳是歌舞酒席,後廳是戲班佳肴。
賀蘭洪德早年喪妻, 多年未續,賀蘭殊作為賀蘭将軍的長女,理應是這場宴會的女主人。賀蘭殊的性子自然是不屑于這些虛與委蛇,她初時同旁人一同恭敬有禮地稱呼葉婉柔為王妃,可不宵片刻,她便想拉葉婉柔到一邊說點悄悄話。
賀蘭殊想說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口,便有人過來搭話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邢州節度使鄭遠河的夫人,沈芳菲的未婚夫鄭馳的生母,一個穿戴華貴,保養得當的中年婦人,舉手投足皆是貴夫人的儀态。
“見過厲王妃。”鄭夫人恭敬道。
“免禮。”葉婉柔從容道。
“香绮,快來見過厲王妃。”鄭夫人對身旁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說道。
女子施禮道:“臣女穆香绮,見過厲王妃。”明眸皓齒,是個漂亮的姑娘。
剛剛與一衆女眷行禮時,葉婉柔已經一一見過她們,這會兒鄭夫人特意帶這女子過來施禮,想必是另有心思。葉婉柔還沒猜想出什麽,便發現是自己想多了。
“厲王妃可是覺得悶了?”鄭夫人笑容可掬地站到準備向一旁走的兩人身旁,随行的姿态,并随口遣走了穆香绮。
葉婉柔看眼退去的穆香绮,回道:“稍有疲累而已。”
“厲王妃真是好模樣,讓人一見便心生愛慕。”鄭夫人熱絡地扶過葉婉柔的手,忽又憂心道:“王妃的手怎這般寒涼?”
葉婉柔抽回手,平淡地笑了笑。
鄭夫人卻面帶微笑地有意壓低聲音道:“臣婦正好有一樣禮物要送予王妃,可解王妃寒疾,确保讓王妃和厲王都滿意。”
葉婉柔心中不解,面上卻未接話。
鄭夫人順着葉婉柔所走的方向說道:“請王妃移步偏廳,這裏人多,稍有不便。”
葉婉柔略蹙眉,回道:“鄭夫人費心了,心意本宮記下了。”言外之意,禮物就不必了。
鄭夫人笑容不變,繼續道:“王妃不必和臣婦客氣,能為王妃與厲王解憂,是臣婦的榮幸。”
這話雖是說得極恭敬有禮,葉婉柔卻聽得心中不喜,鄭夫人如此說話,倒像是自己請她幫什麽了一樣,言行這般工于心計,做節度使的夫人怕是屈才了。
賀蘭殊在一旁本想幫葉婉柔擺脫糾纏,可是對方一再表示是向厲王妃送禮,她若阻攔,有失大體。
正在賀蘭殊準備退出時,鄭夫人适時說道:“賀蘭小姐也是成了婚的人,不妨一起來,臣婦也為賀蘭小姐備了一份。”這話說的沒頭沒腦,葉婉柔與賀蘭殊互看一眼,心中不免升起一絲好奇,都有心看看這婦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來到大廳一側的耳室,待葉婉柔坐下後,鄭夫人随身的丫鬟便端上一方錦盒。
鄭夫人沒有故弄玄虛,直接将錦盒打了開。
葉婉柔瞟了眼,不過是幾個小巧精致的彩色琉璃瓶,莫非內裏有什麽奇藥?
果不其然,只聽鄭夫人介紹道:“此乃西域獨特香膏,将其塗于女子小腹處,可益于夫妻房事,增孕生子,故此香膏又名得子膏。将此獻予厲王妃與賀蘭小姐,保二位早生貴子。”鄭夫人一臉仿若慈善般的燦笑。
葉婉柔與賀蘭殊聞聽此言,心中都有些不自在。奈何對方一副長輩關心晚輩的态度,說的又是這等體己的話,就算是有心拒絕,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更何況她們倆個誰都沒生,難不成說自己不想生?
葉婉柔沒有出手去接,身後的風遙和花菱察言觀色,也沒有要替主子接下的意思。
賀蘭殊神色有一絲怔松,也沒有說什麽。
鄭夫人對兩人的反應只做是羞澀,善解人意地另起話題道:“厲王妃在都城随厲王參加過宮宴,宮宴可是比我們這小地方的宴會熱鬧的多吧?”
這話說的有些喧賓奪主,問得也是不善,葉婉柔若答是,掃了賀蘭殊的面子,若答不是……誰敢說皇家宮宴的不是?
葉婉柔回答了,但卻是看着賀蘭殊答的:“人多自然熱鬧就熱鬧些。”
鄭夫人立刻接道:“王妃說的是,我們這男女分席,怎麽熱鬧得起來?以厲王與厲王妃的高貴身份,理應是開合宴大席的。”
大梁有男女七歲不同席的規定,但僅限于民間,不限于皇親貴胄。那是當然了,皇後,太後怎麽可能不準參加國宴?
鄭夫人恭敬地轉而問向賀蘭殊:“賀蘭小姐可是也這麽認為?”
賀蘭殊只得對葉婉柔說道:“是我考慮不周,望王妃莫怪。”
葉婉柔牽過賀蘭殊的手:“同我這樣說話,可是見外了。”
鄭夫人見厲王妃同賀蘭殊如此親密,高興道:“那我們現在便去前廳,今晚的宴會也可是一番熱鬧的。”
葉婉柔都沒來得及細想,就已經被請去了前廳。
前廳內,展雲風正與一衆大小官員邊喝酒邊閑聊着,場面也有些意興闌珊。一行女眷的到來,令場面頓時熱鬧了幾分。
賀蘭洪德将軍坐在厲王左下首,見到女眷們進來,立刻命人添加了席位和餐具,女眷們一一在各自家主身邊落坐。
其實,今日的官宴确實是可以男女合席的,之所以沒有,也有賀蘭大将軍的一點私心,他又沒有夫人,男女合席?他豈不是落單!
事已如此,大将軍胸襟寬廣,就不計較落單不落單的了。哎!
女眷們坐定後,不約而同的都看向了主位上的厲王,頓時齊齊看傻了眼。乖乖!天底下居然有如此俊美的男子存在!如此谪仙般的人物,居然還是個位高權重的王爺!女眷們心內不由生出些許別樣的心思,夫人們大多想的是自己的女兒若是能嫁個這樣的女婿就好了;而未出閣的女子們,看向厲王的目光就有了些幽怨的意味。
葉婉柔緩步向主位上的展雲風走去,展雲風起身牽過她的手,讓她坐到自己的軟席上,兩人極近的挨着,他的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意,眼中也透着愛憐之情,柔聲問她:“可有吃過東西?”
葉婉柔微笑着點頭回應,眼中更是充滿愛戀。
很美好的一副伉俪情深的畫面,旁人皆看得出厲王對厲王妃的寵愛有加。只是這個畫面卻刺痛了一個人的眼。
楚業揚坐在下首,僵硬的收回自己的視線。當初聽說葉婉柔嫁給了厲王的消息時,他震驚得簡直無法相信,如今看到這樣親密的畫面,只覺自己之前經歷的一切,都像是一場笑話。心中一時五味雜陳,只覺胸口憋悶難當。他拿起面前的一壺酒,仰頭喝盡。
賀蘭殊坐在楚業揚的身旁,看到他的動作,擡手拍了拍他的背,說道:“你不擅酒,少喝些。”
不擅酒?她怎麽知道?他現在可與從前大不同,他如今擅酒得很,且難得一醉。
葉婉柔坐下不過片刻,便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異樣目光,其中摻雜着各種羨慕嫉妒恨。葉婉柔在心底嘆息:今後不知會有多少女子被他的美貌及權勢所吸引,奮不顧身想嫁他的女子定是少不了,就連那康平公主都癡迷他癡迷得真出了家,因他成婚而與皇帝大鬧,被皇帝壓回庵堂永不得出來。
葉婉柔不得不為自己提前做些心裏建設,将來若是萬一他又娶了別的女子,萬一……她竟想不下去。只能暗暗告誡自己要有所保留,将來就算抽身離開,也不至太心痛。
“如此佳宴,怎能無聲樂助興?”節度使鄭遠河站起身,對厲王說道:“下官有一外甥女,尤擅音律,下官鬥膽薦此女為厲王演奏一曲,以興佳宴。”
厲王看向鄭遠河,這是個身材高大,頗具風姿的中年男人,可以想見,其年輕時定是個儀表不凡的男子。
厲王征求地看向身邊的王妃,得到回應後說道:“好,演奏的好了有賞。”
不稍片刻,兩侍者擡上一方七弦琴,一名年輕女子款款而出,女子妝容精致,身着一襲豔色及地長裙,裙擺寬大,彩紗重疊,步履輕盈,儀态萬千,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剛剛鄭夫人介紹過那個穆香绮。
葉婉柔不由定了定目光,這麽一會兒的功夫,這穆香绮居然換了身這麽隆重的衣裝,顯然是有備而來,那就奇怪了,她怎麽知道會男女合宴?怎麽知道自己一定會有演奏?
葉婉柔偏頭看向鄭夫人,那婦人正眼角含笑的看着穆香绮,一臉得意。
葉婉柔暗道不好,竟神不知鬼不覺的被這婦人算計了,原來剛剛鄭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這個穆香绮在此刻一展身手,博得重彩。
但這又是為了什麽呢?難道是為了吸引厲王的目光嗎?
葉婉柔轉頭看向身邊的厲王。
展雲風正神色專注的剝着手中的一枚橘子,随後取下一瓣,擡手很自然的喂到她的嘴邊,他做得自然而然,葉婉柔卻有些不好意思的擡袖擋了擋,不想被旁人瞧見。
展雲風這才意識到此刻場合這樣做的不合時宜,眉眼含笑的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
兩人默契的相視一笑。
席下穆香绮的琴音已起,如袅袅煙霧在廳內蕩漾開來。
葉婉柔留意着穆香绮與鄭夫人的神色,穆香绮彈奏得專注,看不出異樣,鄭夫人的目光卻是不時落向賀蘭大将軍的下首,那裏坐的是——賀蘭威。
作者有話要說: 2017.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