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沒人能猜得到沈芳菲的藏匿之處。
通往西北的官道上, 一行車馬極速前行着。
展雲風閉目靜坐在車廂裏,手下傳來的消息中,始終沒有沈芳菲蹤跡的訊息, 人到底被藏在了哪裏?一個弱女子,怎麽能經得住這樣的威脅恐吓?
說來慚愧, 展雲風這個素未謀面的舅舅,不但未曾給予過外甥女做長輩的庇護, 現今反倒連累她遭此劫難。
一雙手輕輕的落在他的額間, 緩慢的輕柔着,同時耳邊傳來柔聲的安慰:“晉,不用擔心,沈芳菲定不是被玉面狐貍擄走,否則那賊人怎可能會有這般骨氣,寧死都不招出人被藏在了哪裏。”
這點展雲風之前也想到了, 并且已經查出玉面狐貍并非神戟教的人。如此看來, 神戟教真是卑鄙無恥到了極處, 假借采花賊的名義将人擄走,即便他日将人活着尋回, 也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後果。
展雲風怎能咽下這口惡氣?又豈是那麽容易任人擺弄的?
馬車裏鋪設了軟榻, 展雲風側身攬過葉婉柔的腰肢, 将她壓倒在了軟墊上,閉着眼睛摟着她,輕聲呢喃:“柔兒……”
葉婉柔依偎在他的懷裏,聽着車軸滾動的聲音, 感受着這一刻被他擁抱的幸福。
兩人自成婚後,越加的如膠似漆,每時每刻都想對方在自己身邊。
展雲風也享受着這一刻二人世界的幸福,但是心中仍有一絲狠念在醞釀。
邢州城中出大事了!
玉面狐貍被吊屍在了高高的城門樓上,城牆上貼着告示,清楚的寫着玉面狐貍的罪狀,表明此人早在一月前已伏法,經審訊,今日做暴屍十日的發落。落款是賀蘭将軍。
伏法一月?玉面狐貍伏法一個月了!
邢州百姓議論紛紛,最近幾天不是還說玉面狐貍抓了沈府的大小姐嗎?怎麽就伏法一個月了?那沈家大小姐是被誰擄走的?難不成還有另一個采花賊玉面狐貍?還是此事另有蹊跷?
邢州百姓的疑問一夜後就有了解答,整個邢州城,無論大家小戶,凡是有女兒的人家,每一家的外牆上都被挂了幅雪狐貍的畫像。
這真是吓死我們小老百姓了啊!
邢州城內有女兒的門戶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一石激起千層浪,衆人奔走相告,叫罵不停。
“我們家女兒可好好的在家裏呢!可不曾有人夜裏來過!”
“我們家女兒才三歲啊!哪個該挖祖墳的往我們家女兒身上潑髒水!”
“好生缺德啊!我們家女兒才出生幾日,還沒滿月呢!”
“挨千刀的啊!……”
紛紛攘攘的議論了一日,最後不約而同的有了結論——有人假借玉面狐貍的名頭搞惡作劇,采花賊玉面狐貍已經死了!死得透透的!誰也別再提什麽采花賊玉面狐貍。總之,我們邢州城內的姑娘個個都清白得很!
賀蘭将軍府內。
賀蘭威本打算隔日就送沈芳菲回沈府的,可城裏近幾日事多不消停,有人假借賀蘭将軍的名義懲處了采花賊,賀蘭将軍還不能說此事不是他做的,因為那告示上清清楚楚的蓋着他的封印。城中百姓盛贊賀蘭大将軍又為邢州百姓做了件大好事,賀蘭洪德可是一腦門子的冷汗,他的印章分明還在他的書房中,可見印章何時被人竊走了又送回來他都不知道。心中有氣無處發,就抓了兒子來訓話。
賀蘭威這幾日可是在心裏叫苦不疊,房中藏着的那個再這麽藏下去,必是要出事的,須盡快将人送走才是。
傍晚時分,賀蘭威終于被從父親的書房中釋放了出來,他迅速趕去酒樓取了事先定好的飯食,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房門,大步流星的向裏走。
沈芳菲在房內聽到熟悉的腳步聲,起身迎了過來,她身上穿着賀蘭威給她新買的一套淡粉色裙裝,上好的錦緞,漂亮的款式,雖然尺寸不是十分的合體,但總歸是可以見人的女裝。想到之前穿着寬大男裝的模樣,真是不能随便見人啊!
“賀蘭公子,你回來了。”沈芳菲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
“沈姑娘。”賀蘭威提着食盒走到桌前,一邊将裏面的菜品往出拿,一邊說道:“今夜我送你回去。”
“今夜……”沈芳菲手中拿着一條碧藍色的男士腰帶,這是她在房內找到的他的腰帶,上面只嵌着一塊白玉,沒有任何其它裝飾,她便一時技癢,想在上面繡點什麽。此刻上面的繡紋還有一些沒有完成,她垂眸看着那只展翅的飛鷹,本想在下面再繡上一些雲紋的。
“好。”沈芳菲摩挲着手中的腰帶,輕聲回道:“一切都聽憑公子安排。”
賀蘭威洗淨了手回來,發現沈芳菲依舊如之前的姿勢那樣靜坐着。
“怎麽不吃呢?”賀蘭威在她身旁坐下,“嘗嘗看,都是你喜歡的口味。”他很熟絡的夾了一樣菜到她面前的碗裏,是香酥醉魚,鹹酥的口味。
沈芳菲輕聲謝過,默不作聲的吃起來。
“沈姑娘好手藝。”賀蘭威發現了她手邊的腰帶,不客氣地拿過來,稱贊道。
“雕蟲小技,讓賀蘭公子見笑了。”沈芳菲回道。
“我很喜歡。”賀蘭威在自己的腰上試了試。
“公子喜歡就好。”沈芳菲神色淡淡地說道。
賀蘭威察覺到了什麽,對她說道:“你不用擔心,今夜我将你送回去,只要你府中的人言辭一致,沒人會說出些別的來。”他将這幾日邢州城中發生的事一一講給了沈芳菲。
沈芳菲聽得詫異,面上倒是平靜,覺得都是些與己無關的事情。
入夜,月黑風高。
賀蘭威半個身子探出自己的房門,見外面寂靜無聲,便從自己身後将沈芳菲牽出來。走府門不行,因為那裏日夜都有侍衛把守,他決定帶人翻牆出去,自信自己的輕功還不差,他偏頭對身邊的小女子輕聲道:“沈姑娘,得罪了。”
話落,他摟住她的纖腰,正待輕身跳起,突聽耳畔傳來一聲低呵。
“賀蘭威!”
這一嗓子,差點吓得賀蘭威掉魂,心裏有鬼怕吓不知道嗎?
賀蘭威下意識的摟緊懷裏的人,唯恐被人搶了去。
待轉回身,他才發現是賀蘭殊在一旁雙手叉腰的吓人。
賀蘭威籲出一口氣,不悅道:“你吼什麽?”
賀蘭殊大步走過來,盯着賀蘭威懷裏的人,饒有興致地說:“怪不得最近這麽反常,原來是越來越出息了,都學會偷人了。”
“你別說話那麽難聽。”賀蘭威收回摟着沈芳菲的手臂,臉上有一絲羞澀一閃而逝。
沈芳菲更是羞赧得緊,擡眼無措的看着賀蘭威。
賀蘭威小聲安撫道:“不用擔心,這是我姐。”
在沈芳菲聽來,這一句,一語雙關。
“人不是偷的就好,我這就去告訴爹。”賀蘭殊轉身欲走。
“別……”賀蘭威語氣立刻軟下來,“姐……你聽我解釋。”
回到賀蘭威的房間,賀蘭殊聽完自家賢弟的一番動人心弦的陳述,沉吟片刻,說道:“人不能就這麽不清不楚的送回去。”
“那現在怎麽辦?”賀蘭威問道。
“先留下。”賀蘭殊從桌前站起身,“我來想辦法。”說着就打算離開。
“姐……”賀蘭威趕緊叫住她,“那她住哪?”
賀蘭殊頓住腳步,回身反問:“她這幾日睡的哪?”
賀蘭威搶答:“我睡的地鋪!”
賀蘭殊回得幹脆:“那你就繼續睡地鋪。”說完風風火火的走了。
“姐……”賀蘭威覺得自家阿姐真是沒人性,這可是西北的初春,夜裏冷死人了。她就不能把人領去睡嗎?她倒是好,天天晚上有姐夫暖被窩,可憐他天天晚上睡冷鋪。
賀蘭威轉回頭,看到沈芳菲神色落寞的坐在一旁,回想到剛剛摟着她時那身子的綿軟,頓時臉上火燒火燎。他霍的站起身,急道:“我去睡了。”說着便去櫃子上抱了自己的鋪蓋卷,走了出去。
賀蘭威剛在外間花廳的地鋪上躺好,就聽得有故意放輕的腳步靠過來,他坐起身,輕問:“有事?”
“賀蘭公子……”沈芳菲的聲音裏帶着一絲嘬泣的顫抖。
“怎麽了?”賀蘭威立刻起身,來到她身邊。
“是我不好,讓公子為難了。”沈芳菲說道,“公子不用再為此費心,明日我自行回去就可。”
“你不要多想。”賀蘭威溫聲哄,“這不關你的事,是我之前考慮欠妥,确實不能就這麽将你送回去,總該有個說法的,你不用擔心,這些日子你和我……我不會不管你……我……”賀蘭威突然語拙的不知該如何表達。
這些日子,兩人共處一室,親密無間,他關懷備至的細心照顧,沈芳菲怎能不為所動?
但是,願以身相許,願與之厮守終生的話,她卻不能說出口。對方的家室身份都遠高于她,她這是妄圖高攀了。想到這些,沈芳菲的眼淚忍不住又落了下來。
見她落淚,賀蘭威有些無措,情不自禁地再次将她摟進了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 2017.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