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天降奇緣

前朝孤女 — 第 68 章 天降奇緣


賀蘭威回到自己的房門口, 推門進去,特意放輕了腳步向裏走,像是怕吓到了房裏的人一樣, 小心翼翼的。

他将食盒放到房中的圓桌上,擡眼見那女子仍如先前那般的蜷縮在床中的被子裏, 一臉戒備的盯着他,一副不肯輕易離開那張仿佛安全無比的床榻的樣子。

賀蘭威豁然想到了什麽, 快步走到房中的衣櫃前, 翻找了一陣,找出一件自己的幹淨外衫,還是新做沒多久的一件。

他将外衫放到食盒旁,視線一直尴尬的落在地上,輕聲說道:“這件衣服,你先将就着穿, 這些吃的, 是給你的。我……我現在有事要出去。你不用怕, 我這裏沒人來,你盡可自便。”

說完這些, 賀蘭威逃似的離開了自己的房間, 走到門口迅速轉身關好房門, 走出幾步又折返回來,隔着房門悄聲說:“夜香桶在屏風後。”

在門口靜等了會兒,聽到裏面有輕微的腳步聲,他才放了心, 突然意識到這是自己的房門口,而自己正鬼鬼祟祟的站在這裏。

賀蘭威立刻裝作若無其事的轉過身,撣了撣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昂首挺胸的大步向前走,唯恐旁人看出他心裏有鬼。

賀蘭威來到飯廳,父親賀蘭洪德、姐姐賀蘭殊以及姐夫楚業揚都已經坐在了飯桌旁。

賀蘭威抓抓頭,按個打招呼,然後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賀蘭殊盯着他,疑道:“你今天怎麽這副樣子?”

賀蘭威心頭一跳,下意識的回擊:“我哪天不都這樣子?”說完才意識到自己今天沒有如往常那樣的沐浴更衣後再來用飯。

賀蘭殊也沒有就這個問題繼續追問。

随着賀蘭洪德執起箸,晚膳正式開始。賀蘭威一心希望快點吃完回房,偏偏又出岔子,突聽賀蘭殊疑惑道:“不是烹了整只羊嗎?怎麽羊排才這一點?”

賀蘭威看眼桌上那盤椒鹽羊排骨,硬吞了口中的飯,沒吱聲。

一旁侍立着的小仆下意識的看了眼大少爺,小心地回道:“小的這就去廚裏看看,許是還有,廚子沒盛出來。”

“不用去了。”下人還未退出去,賀蘭威便開口攔下,“是我剛剛吃了些。”

“你都多大了?還偷吃東西?”賀蘭殊的表情很奇怪。

“我餓了,怎麽?不讓吃啊?”賀蘭威沒話找話,“倒是你該少吃點,越來越胖,姐夫不忍心管你,我好心提醒你。”

賀蘭殊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腰,又轉頭看向楚業揚。

賀蘭殊與楚業揚成婚已有半年,關系說不上好或不好,平日裏彼此客客氣氣,相敬如賓。這有些與賀蘭殊婚前設想的不太一樣,怎麽個不一樣?她也說不清,不過仔細想想,像楚業揚這樣的侯門儒雅公子,想必與妻子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的。

“是胖了吧?”賀蘭威幸災樂禍的看着賀蘭殊摸腰的動作,“我沒說錯……”

“夠了。”賀蘭洪德将軍終于發威,“教訓你們倆多少次了?食不言寝不語。你們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姐弟倆立刻噤聲,互瞪對方一眼。

賀蘭洪德煩躁的扔下手中的餐具,對着賀蘭威氣道:“讓你去抓采花賊玉面狐貍歸案,這都三個月了,你說說你都查到了什麽?”

賀蘭威放下碗筷,正色回道:“父親,那賊人甚是狡猾,神出鬼沒,做得又是那等見不得人的勾搭,兒臣是行軍打仗的軍人,這巡捕的活兒,兒臣做起來有些……”

“借口,都是借口。”賀蘭洪德沒好氣地斥責兒子。

賀蘭威一臉為難的坐在那裏,頓時也沒了胃口,玉面狐貍在西北越州鬧騰了一年有餘了,搞的人心惶惶,他也痛恨至極,可是那賊人輕功了得,真的不易抓啊!再說他是來西北越州做守軍的,如今連越州的行政事物也得管,他都要忙死了!

楚業揚端坐在一旁,面目清冷,一直安靜的吃着,自始至終,他不曾發過一言,甚至不曾擡眼看過誰,仿佛身邊的人與事,都與他無關。

賀蘭威再次回到自己房中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推開門,看到那個女子正立在桌案旁,身上穿着他的外衫,外衫太大,腰身系了兩圈還略顯盈餘,衣擺拖在地上,襯得她身姿婀娜,纖細柔弱,她的頭發柔順的披散在身後,烏黑的長發,雪白的小臉,大而形狀好看的眼睛,正眼巴巴的望着他。

賀蘭威一時間看得失了神。

女子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案上,輕聲開口:“公子……”想說點什麽,可又想不到合适的言語。

她明白自己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并不是這位公子的所為,因為他看上去和她一樣緊張和不知所措。

賀蘭威醒過神,快步進來,轉身關好門,走向她,說道:“茶涼了,我去端些熱的來。”

“不用了。”女子輕聲道,聲音聽起來如她的人一樣,柔柔弱弱的,足以調動起男性的保護欲,“我已經喝過了,謝謝公子。”

賀蘭威頓住腳步,随後索性在桌旁坐下,用有禮而平和的語氣問道:“姑娘可否告知在下,姑娘姓氏名誰,家住何處?”

女子也坐了下來,屋內的光線越來越暗,兩人都沒有去觸碰桌案上的燈燭,兩人此刻心中都覺得,若是點了燈,彼此會更加尴尬。

“我姓沈,名芳菲,家住越州東吉街沈府,家父沈霁是邢州普通百姓。”

沈芳菲沒有如他父親那樣向人介紹他是州府營司。那是沈霁前年使了銀錢謀得的一份挂職,相當于為州府籌集善款救濟流民貧苦的職位,沈霁言此為善行之職。而在沈芳菲看來,不過是沽名釣譽而已。

賀蘭威聞言驚詫地擡頭,老天爺啊!沈府的大小姐沈芳菲不就是昨夜被采花賊玉面狐貍擄走的那個嗎?這怎麽給擄到他的房中來了?這……這真是可如何是好?

賀蘭威下意識的打量沈芳菲的身上,見她雖本穿着亵衣,但并未見有狼狽的痕跡,神色也沒有被毀清白後的憔悴,女子一旦被人奸-污,不都是會尋死覓活的嗎?

“公子……”沈芳菲出聲打斷了賀蘭威的臆想。

賀蘭威尴尬的輕咳了下,說道:“東吉街離這裏倒是并不遠,沈姑娘放心,明日我便送沈姑娘回府去。”

夜幕終于降臨,二人僵坐片刻,賀蘭威不得不開口道:“今晚……我們只能住在這裏,我若出去,會使旁人生疑,倘若被人發現,我倒是沒什麽,只是恐有損沈姑娘清譽。”

沈芳菲聽着賀蘭威的話,愣怔的看着眼前的杯盞,如今她這樣不明不白的從家中失了蹤,清譽哪裏還保得住?

賀蘭威的卧房,是個典型的單身漢的居所,床榻上也沒個床幔,他隐約記得以前下人是給他安裝過床幔的,他嫌麻煩就取下不知扔在了哪裏。這會兒他急切的翻箱倒櫃,想把被自己閑置的床幔找出來。

“公子……”沈芳菲見他在找東西,并點亮了圓桌上的燈,手執燈盞,俯身站到賀蘭威身旁,邊為他照亮邊輕問:“公子在找什麽?”

沈芳菲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性子本是矜持腼腆的,至少不至于在陌生的男子面前随意自如的起來,可是此刻面對眼前這個俊朗豁達的男子,她卻很快适應了與他的相處,仿佛他們并不是今天剛剛認識。

“找到了!”賀蘭威語帶驚喜,從箱子最底下拉出一條暗褐色的床幔,舉到沈芳菲面前,獻寶似的給她看。

“這……”沈芳菲擡眼看向賀蘭威的臉,他的眼睛在燭火的照映下,黑亮亮的,清亮的眸光裏,有她的臉龐。

沈芳菲忽然就紅了臉。

賀蘭威并沒有注意到小女子臉色的變化,他來到床榻邊,将床幔挂好,然後很滿意地退後幾步打量,如今才意識到這個床幔其實還挺好看,上面居然還墜着很多的流蘇。

賀蘭威說道: “沈姑娘歇息吧!我睡到外間的花廳去,姑娘夜裏若是有事,盡管叫我。”

“請問公子姓名。”沈芳菲略帶羞怯地問道,本是不好意思這樣直白的問男子姓名的,可是眼下這樣問,也算不得失禮。

賀蘭威如實作答。

沈芳菲震驚的看着眼前潇灑挺拔的少年公子,想不到他竟會是賀蘭少将軍。

在西北,誰人不知賀蘭将軍府?無論是賀蘭大将軍還是賀蘭少将軍,還有那巾帼不讓須眉的軍中驚鴻仙子賀蘭殊,随便說出一個,都是西北響當當的人物。一年前,前邢州刺史挪用朝廷下發的軍饷,被賀蘭大将軍一怒之下斬于馬前,聖上就此将邢州刺史之位由賀蘭大将軍暫代,這賀蘭将軍府如今就相當于是邢州的司馬府。

這一夜,沈芳菲睡床,賀蘭威睡地鋪,一夜相安無事。

翌日清晨,沈芳菲醒來時,房內已經只有她一人。她穿好衣服下床,發現房中的臉盆裏已經打好了淨水,雪白的巾布整齊的放在一旁。另外圓桌上還放着三個點心盒子。

她走過去,将盒子打開,盒中是若幹種造型精致的點心,拿起一塊,發現還是熱的,掰開一個金色的酥皮點心,看到裏面有上好的流心糖餡。這是邢州城中最好的酒樓的點心,每日限量供應,不但去晚了買不到,而且價錢也令普通百姓無法企及。沈芳菲确實在挨餓,昨日的羊肉雖烹制得好,可她素來不食羊肉,若不是餓得狠了,那羊膻味足可以使她作嘔。想不到賀蘭公子竟發現了這點。

沈芳菲望着櫃子上卷着的鋪蓋,神情一時間有些恍惚。對于自己眼下的處境,竟生出些說不清的情緒,甚至有一絲微不可查的希望,希望日子能就這麽過下去。

名節被毀,對于大梁的女子來說,無疑是一場災難。鄭家若是聽得了消息,定會第一時間趕去沈家退婚。這點不難預料,想到此,沈芳菲居然淡淡一笑,轉而又想到母親,她定是會焦急萬分,怎能想到她會安然無恙的藏身在賀蘭将軍府?

作者有話要說: 2017.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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