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婉柔一驚, 瞬間醒來。
“莫慌。”展雲風輕聲道,“是我。”
感到身子一涼,葉婉柔險些叫出來, 掙紮着被他放下,兩只手都不知道該遮哪裏是好。
這麽毫無心裏準備的看着女子的身體, 展雲風也被她的動作和表情弄得有些尴尬。初見時略顯青澀的佳人,如今已經悄然綻放, 令他有些不敢直視, 唯恐亵渎了美人。
抓過浴巾替她圍上,他解釋:“水涼了,在裏面久了會着涼。”他的神色裏不可思議的帶了一絲腼腆。
葉婉柔哪裏還敢看他,喃喃道:“怎麽不敲門?”
“不想擾到別人。”他走到床榻前,脫掉被她沾濕的外衫,視線落在她的腳踝處, 似乎再往上一點, 就會使他臉紅心跳, 欲念難抑,可那腳也是靈動好看得讓人心熱。
葉婉柔圍着浴巾, 抱着自己的衣衫躲去了屏風後。出來時見展雲風已經躺在了床榻上。
“這樣……不好。”葉婉柔站在床邊說道, 畢竟還沒有成親, 哪能總這樣堂而皇之的睡在一起?
展雲風疲憊的揉捏着眉心,倦聲道:“我的房間臨街,有些吵。”聲音沉沉的,讓人不忍拒絕。
葉婉柔知道這幾日他都未能好好休息, 便放下床幔,熄滅桌上的燭火,躺到床上。
經過剛剛的一吓,她反倒是不困了,聽着他在身邊的呼吸漸漸變得輕緩,知他已經睡了。
房間裏很靜,外面也很靜,并沒有什麽吵鬧聲,仿佛整個繁靈城都在疲憊不堪中進入了深眠。
葉婉柔閉着眼睛,腦中回想着這些日子裏發生的事。他是前齊的太子,身負國仇家恨,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挺好,好過許多人,許多人都不知道自己活着該幹什麽,為了什麽,因為不知道,所以就容易碌碌無為,容易迷失自己。
葉婉柔終于又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夢鄉,潛意識還沉浸在自己今後該如何的問題裏,應該如何?應該與他共進退,助他實現理想和報複吧?可自己幼時曾暗許的嫁人當遠富貴、避公卿,這又當如何是好呢?
雖這麽想着,她還是下意識的靠向他,想要與他相依偎,靠了靠,動了動,不得已又伸手去探,身邊竟是空的!
葉婉柔豁然醒轉,身旁果真沒人。
掀開床幔,刀劍相擊之聲越漸清晰。
葉婉柔立即起身,穿好外套,快步來到房門處,卻又收回了将要打開門栓的手,房外情況不明,自己不會武功,貿然出去,恐成拖累。
她沒有亮燈,在房內憂心忡忡的呆了一盞茶的功夫。展雲風悄無聲息的潛了回來。
“吵醒你了?”展雲風出聲,摸黑來到她身旁。
葉婉柔雙手交握,擔心得手心直冒汗,急問:“發生了何事?”
展雲風重新脫下外衫,躺回床上,并不想多說,只道:“有刺客來襲,現已無事,睡吧!”說着将葉婉柔拉進懷中,摟緊。
葉婉柔心有餘悸,低聲問:“可知何人來襲?為何來襲?”
“暫且不知。”展雲風答道。
葉婉柔伸手攬住他的脖子,柔聲道:“我想知道你的事,所有的事,因為從今以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她的聲音很溫柔,如情人間的呢喃細語,卻又透着她的堅定之心。
展雲風探頭吻住她,片刻後在她耳邊輕聲說道:“真的不用擔憂,不過是有刺客襲擊彤姑娘,現在杜鋒在她身邊,已經無礙了。”
“可有人死傷?”葉婉柔問。
展雲風遲疑了稍許,答道:“索圖長老死了。”
葉婉柔心內又驚又疑:“莫非是索圖長老來殺彤姑娘?”
“不是。”展雲風翻身平躺,順手将她攔腰抱至身上,“索圖長老是彤姑娘的生父,他來是為了将女王的王冠及王印交給她。”
“那為什麽會打起來?”葉婉柔不解道。
“有人尾随索圖長老而來,為奪王冠和王印。”展雲風輕拍着葉婉柔的背,如同在哄着一個孩童入睡。
“可有搶走?”
“沒有。”
“彤姑娘會成為這裏的下一個女王嗎?”葉婉柔好奇道,心情已經平穩。
“你看會嗎?”
葉婉柔思索了下,答道:“恐怕不易,人心所向,南渝國已經不适合再有女王了。”
她身上有沐浴後留下的皂香,混着她自身的體香,是淡淡的幽香,令他忍不住想将她摟緊。
他沒有接話。
葉婉柔又道:“王爺想留下杜統領在此為王,是嗎?”
展雲風問:“你覺得這樣做如何?”
葉婉柔趴在他的胸前,玩着他的一縷發絲,答道:“恐怕也不易,杜統領非南渝人,何以服衆?”
她的氣息撲在他的胸口,癢癢的,他揉揉她的後頸,說道:“柔兒乖,睡了。”
葉婉柔從他身上下來,被驚醒兩次,她不知何時才能再有困意。
“睡不着嗎?”他翻身壓到她身上,“為夫幫你。”
葉婉柔想推拒,不因別的,只因知他身體疲累,不想他在床笫間再受累,可他強勢起來又豈是她能拒絕得了的,根本未給她說話的機會,最後她也只能放柔身子,配合他的動作,讓他不至太累。
翌日,葉婉柔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身旁的人不知何時已經起身離開,葉婉柔知他有諸多事情要做,也沒有去尋他在何處的念頭。
這一夜睡得昏沉,感覺骨頭都睡散了,掀開被子下床,腳還未挨到鞋子就驚得縮了回來,唉,又是赤着身子睡的,這樣的事情從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可如今……都兩次這樣了。
洗漱打理後走出房門,見海星居然神色小心地徘徊在她的房門口。
“有事找我?”葉婉柔先開口問道。
海星其實從昨日見到葉婉柔時就想來找她了,只是礙于那個好看的男人總在她的房裏。
“姑娘可還記得……”海星聲音小小,心裏十分沒底地問,“答應過會帶奴下離開這裏,去中原。”說到最後的中原兩字時,海星的眼神灼灼,充滿希翼。
葉婉柔将他請進房中,耐心問道:“你為何想去在中原?”
海星鄭重答道:“聽說中原男子有地位,不會受女……”他頓了頓,小心地觀察着葉婉柔的神态,見她無異,方繼續道,“不會被人欺辱。”
葉婉柔淡淡一笑,心道:無論在哪裏,人都是有貴賤之別,高低之分,哪裏能免了那三六九等?只是這些她同海星無從說起,說多只怕這個敏感的孩子會以為她是托詞不想帶他去中原。
“好。”葉婉柔答應的幹脆,“離開這裏時我一定帶上你,你提前将随身物品收拾好,回去等我消息。”
海星高興地點頭,突然醒覺道:“姑娘還未食早餐,奴下這就去備來。”
直到太陽西落,葉婉柔都沒見到展雲風等人回來,不過海星确是十分勤快的跑腿,為她打探城內的諸多消息。
“起義軍的首領阿普被殺了,現在有了新的首領,帶着起義軍正進攻王宮呢!”
“城中的很多女人都被自家的男奴捆綁在了拆房裏,聽說有的因為曾虐待過男奴,現在都被男奴們反虐回去了。”
“還有,一些人乘機搶奪財物,街上的很多店鋪都被搶空了。”
“還有,還有,王宮裏的索圖長老昨夜被暗殺了,向國師回到王宮,帶領王軍抗擊奴隸們的進攻,同時推出手持王印的彤雅王儲,意欲推舉其為新的女王。雙方交戰激烈,死傷無數。”
海星如倒豆子一般,講得興奮而投入。
葉婉柔卻聽得一驚,心道:“怎麽可能?向思怎麽會成為保王派,而且他的腿傷未愈,恐難對抗男奴們的攻擊。”
終于在夜幕降臨前,葉婉柔聽到了這一天中最震驚的一個消息。
“剛剛得到的消息,起義軍已經攻占了王宮,向國師……兵敗身死。”
葉婉柔聞言驀的從椅子上坐起,碰翻了桌案上的茶杯,茶水瞬間流下,攤在腳邊,同時濺濕她的裙擺。
“消息可當真?”她懷疑反。
“當真。”海星點頭。
葉婉柔難以置信,怎麽會呢?昨天他還好好的,她記得,她回房前還在叮囑他要好好休息,小心自己都腿傷,展雲風在一旁還說今天會找大夫來給他瞧瞧,向思當時還說自己并無大礙,眼下很難找到大夫,不必為他費心。
他不會死,展雲風知道他是她的救命恩人,怎麽會對他見死不救,莫非……當時展雲風并不在場?
葉婉柔心裏焦急,只想快些見到展雲風,問個究竟。
她快步來到門口,剛将門打開,便見一年輕男子站在門口正欲推門。見她開了門,便大大方方的走了進來。
“怎麽?有事急着出去?”千鈴蘭慢條斯理的坐到椅子上,嫌棄地看了一眼翻倒的茶杯,“外面可亂着呢!當心出去被男奴抓了去。”他語氣涼涼,帶着點幸災樂禍的意味,“眼下可沒有女人敢堂而皇之的走上街去。”
葉婉柔哪裏還在乎千鈴蘭的陰陽怪氣,立即問道:“向國師可是當真被害了?”
千鈴蘭聞言一樂,把玩着手中的兩個玉質球鈴,笑道:“女人還真是貪心,一個那麽美貌的男子在身邊相伴還不知足,還想着另一個。”
“不是你想的那樣。”葉婉柔不想跟他做口舌之争,問道:“你來做什麽?”
千鈴蘭懶懶的向後一靠,半閉着眼答道:“這千姿樓有哪裏我去不得?還要問個原由。”
海星跪在地上擦拭地面的水漬,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葉婉柔轉身向門口走。卻聽身後千鈴蘭說道:“是死了,是被你的那個俊美的男人殺死的。”
作者有話要說: 2016.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