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一行人走出竹屋時,看到的是更加狼藉淩亂的場景。
這處小小的邊寨,被一夜的暴風雨席卷得幾近面目全非。
昨夜, 他們幾人都沒能得以安睡,幾次以為竹屋會傾倒, 随時準備着逃出去,可外面風雨交加, 又着實無可安身之處。
葉婉柔一整夜都窩在展雲風的懷裏, 在疲憊中醒醒睡睡。好在昨日彤雅的話說得及時,她覺得有理,勉強自己吃了些東西,這會兒倒是不至于虛弱不堪。
幾人離開此地的心情急迫,便決定立刻上路,餐食只能在路上邊走邊解決, 尋到什麽吃什麽, 不得不将就。
叢林中, 植被異常繁茂,枝葉層層疊疊, 數不清的攀緣植物肆意的侵占着每一處空間。人行其中, 仰頭不見天, 低頭不見地,只能在枝葉間艱難穿行。零星的光束打在周圍,映襯出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幾個人呈一字型前行,杜鋒在最前開道, 展雲風墜在最後護尾。
潮濕悶熱的空氣使人行走艱難。葉婉柔身上的衣物是幾人中最厚重的,她一直穿着被當做祭海聖女時的那條長裙,之前在溪邊,展雲風将她纏在腿上的裙布解開,把多出來的部分撕掉,使裙尾剛剛到腳踝處。可那裙子所用的料子是質地最為厚重的錦緞,為使成衣華麗耀眼,料子中夾雜了繁多的金絲。
彤雅和向思的服飾都是短打款,适合這裏的氣候,展雲風的外袍雖長,卻透氣舒适。杜鋒已經脫了外衫束在腰間。只有葉婉柔最為辛苦,她的鬓角被汗水打濕,卻一直咬牙堅持着,一步不敢落于人後。
葉婉柔的情況展雲風自然察覺到了,與身邊的向思交代幾句後,他拉着葉婉柔停了下來。
葉婉柔喘息問道:“為何停下?”她探頭看向前方,那幾人的身影很快被茂密的枝葉遮擋掩沒。
展雲風不由分說的去解葉婉柔的腰帶,口中說道:“這件衣服不能再穿了。”
葉婉柔下意識的攔他的手:“我沒關系,你別……”
她哪裏掙得過他,身上的衣飾很快被脫得只剩了肚兜和亵褲。即便周圍沒有第三人在,葉婉柔也難免羞惱。
一縷頑強的陽光透過間隙落在她的額角,為她的發鍍上了一層金芒,白嫩的臉頰微微泛紅,像是最誘人的粉桃,令人頓生愛戀之念,身姿的婀娜更是不敢讓人細看,左側肩頭一處紅痕如紅櫻落伏,映得肌膚瑩白如雪。
他下意識的撫摸,卻被她握住手,想起這個葉婉柔更惱,忽又想到之前的一事,忍笑道:“這個,是不小心被頑劣毛猴所咬。”
展雲風聞言朗笑,迅速脫下自己的外袍,邊為她穿上,邊聳聳自己的左肩,那裏有一處同樣的紅痕,如同兩只雌雄相應的鴛鴦痣,他說道:“我這個可是被人咬的。”說話間,親昵地用額頭蹭了蹭她的額角。他的氣息混着林中植物的草木之氣萦繞她的鼻間,令她有一刻的心神蕩漾。
袍子穿在葉婉柔的身上,寬很多,長很多。展雲風便将衣撕去一半,将其變成一條過膝的裙子。
葉婉柔眼見一條面料上乘,做工精良的錦袍在自己眼前被撕毀,顧不得其他,訝然道:“這……你穿什麽?”
展雲風沒有回答,挺直身,從容自若的穿着一身裏衣走了。
葉婉柔看着他身上的亵衣亵褲,如此不成體統的
着裝,真是難為了皇家出身的他了。
展雲風走出幾步,回頭見小姑娘還愣在原處,便調侃道:“為夫衣陋,愛妃快來陪襯。”
葉婉柔看着他輕減了許多的面容,方想起他今日還未曾吃過東西,剛剛找到的一顆熟果,被硬塞給她吃了。
兩個人尋着杜鋒一路留下的記號,用了半個時辰才追上他們。
一路南行,一個時辰後上了官道,幾人最終在天黑前抵達了繁靈城。他們未敢貿然進入王宮,因為繁靈城內人心惶惶,男奴起義不斷,甚至有守城衛兵倒戈參與,場面混亂不堪。
幾人化裝成普通外來商人,一路潛到千姿樓。千姿樓門扉緊閉,幾人便從後方窗子悄無聲息的潛進去。
千姿樓裏空空蕩蕩,毫無昔日的笑奴迎客與滿堂歡彩。本以為已是人去樓空,待上到三樓時方發現,尚有人在,十來個男女聚在一處,竟是無人說話,見到有人上來,俱都一臉謹慎小心的看過來。
葉婉柔認出其中有樓主千百靈和其子千鈴蘭,還有光頭的小海星。
千百靈最先從座位上站起,恭敬表示千姿樓暫不迎客。
葉婉柔摘掉面巾上前,請求暫住幾日便可。這時向思也摘了鬥笠,杜鋒在展雲風的會意下,掏出錠金子過去。千百靈明白幾人不好打發,便在三樓給他們各自安排了住處。
彤雅自入城後就一直沉默寡言,杜鋒知她心情不好,端了盤點心到她房中。
“這兩日都未能好好進食,吃些點心吧!”杜鋒将盤子舉到彤雅面前,“我嘗過了,很好吃。”
彤雅自然沒有心思吃東西,瞟了一眼,沒有吱聲。
杜鋒見狀幹脆起身坐到她身旁,哄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不用怕,只要有我一天,我定護你周全。”
杜鋒的殷勤令彤雅有些不習慣,因為這些日子兩人一直是吵架鬥嘴甚至是肢體沖突為主的相處模式。
彤雅悶聲道:“沒想到女王就這麽死了。”
“你想做女王嗎?”杜鋒緊接着問道。
彤雅沉默稍許,微微搖頭。少女明媚的臉龐上第一次顯出了一抹愁容。
将彤雅哄睡後,杜鋒按照之前厲王的吩咐,來到了厲王的房間,敲門進去,瞬間眸中一喜,只見房中除了厲王外,還有施俊、陳雄、唐煊三人在場。分別數日,再見心中分外親切。三人是尋着厲王留下的暗記找來的這裏。
寒暄過後,厲王賜坐,幾人圍坐一處,議起近日南渝國內的形勢。
施俊等人三天前陸續趕回這裏,依之前厲王的吩咐,幾人回來時分率了兩艘大船。這樣回去時就可以兩船分頭錯時行駛,以便遇險時有個照應。
他們抵達時,繁靈城內已是一片紛亂,幾人經過一番打探,得知眼下的王宮之中,有幾方勢力在争權。分別是索圖長老、奴起義的首腦阿普,以及外邦的嚴容與白瑾瑜幾方勢力。
索圖長老倚仗多年來在宮中培植的勢力,目前掌權最多,西肅國九皇子白瑾瑜有意似乎培植祿寧松,不過祿寧松是個貪心的小人,周旋于白瑾瑜和嚴容兩方勢力之間,難有作為。
安王手下五虎将之首的嚴容顯然是有備而來,據察悉,嚴容帶了一隊武功高強的屬下,那個男奴起義的首腦阿普就是他的人喬裝改扮而成,顯然嚴容已經做了周祥的安排。
展雲風默默聽着屬下的禀告,眉心微蹙,沐浴後的發還未幹透,閃着水潤的光澤。身上穿着路上尋來的短衫,為了不起眼,特意選了灰撲撲的顏色,可即便是這樣,也擋不住他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優雅矜貴之氣,猶如天生的王者。
過了許久,展雲風開口道:“杜鋒,你可願從今以後留在南渝國?”
杜鋒一窘,面上顯出些許不自然,但他知道厲王問的認真,便立刻答道:“屬下願意為王爺效犬馬之勞。”
其他三人不明白杜鋒那一瞬的不好意思是為何,不過并不深究,只等厲王繼續吩咐。
展雲風平靜說道:“明日杜鋒喬裝混入奴隸中,伺機殺掉阿普,其餘三人混在其中配合。”
施俊疑惑道:“王爺是想讓杜鋒取代阿普在奴隸中的地位嗎?”
陳雄道:“這恐怕不易,那些奴隸豈會輕易信服于人?”
展雲風道:“先殺掉阿普,其他後續本王另有安排。”
唐煊說道:“奴隸們已經幾次試圖攻入王宮,明日殺掉阿普後,不如讓杜鋒率領他們攻進去,以杜鋒的功夫,自可立威。”
施俊接道:“王宮現在由索圖長老把持,并不易攻。”
展雲風思索道:“索圖長老與嚴容之間應是在僵持交涉着什麽,所以嚴容并未極力攻入。”
一直靜靜聆聽的杜鋒突然接道:“如此看來我們必須在他們達成協議前殺掉阿普。”
幾人都是神色嚴肅,知道此次面臨的敵人複雜,又是多方勢力,也明白厲王欲拿下此地的掌控權,将杜鋒留下駐守,這倒是不難理解,南渝國物産豐富,地處西肅國與東陵國之間,地理位置優越,卻又王權力弱,早被周邊勢力虎視眈眈。安王派嚴容來此的目的不言而喻,還有白瑾瑜,這個西肅皇子的野心看來也是不容小觑。
稍許,展雲風拿起桌上的茶盞,邊倒茶邊說:“時辰已經不早,你們都去歇着吧!”
葉婉柔經過幾日的疲累,身體已經困乏到了極致,身子剛沒入水中就昏昏欲睡。朦胧中,有人将她從浴桶中抱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2016.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