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鋒立刻嚴肅回道:“屬下已查探到安王手下五虎将之一的嚴容來到了南渝國, 尚不知他來此意欲何為。不過,他近來與南渝國的長老交往甚密,想必是有所圖謀。”
展雲風微微搖頭, 表明自己問的不是這個。他偏身躲開嬌笑着靠過來的彤雅,對杜鋒問道:“她的情況可有查到?”
杜鋒聞言遲疑地看着眼前的厲王, 厲王近來清瘦了許多,原本白皙如玉的面龐上顯出了隐隐的蒼白和虛弱。這讓杜鋒看得心頭不忍, 都是因為那個女人, 把厲王害成了這樣。
而此刻,厲王的眼底還因那個女人而顯出擔憂和無法掩飾的柔和。這簡直令杜鋒無法理解,在杜鋒的眼中,厲王是個高貴又不失溫和的好主子,一直以來主子對所有的事情都是雲淡風輕的樣子,即便是謀劃着他人的生死, 也未見他的眼中有過波瀾, 可是眼下, 這個殺伐果斷的男人卻為一個女人落到了這般田地。
杜鋒心下微動,在愣怔了片刻後, 十分替主子不值地答道:“王爺大可放心, 她現在很好, 有個男人在盡心盡力地照顧着她,并未見她受到毒發之苦。”
她是誰?哪個她?彤雅在一旁聽到杜鋒的話,一雙美眸立時瞪大,這個讨人厭的家夥, 說話不清不楚的,真是好讨厭。
杜鋒知道彤雅在瞪他,但由于厲王已醒,他不便再與個小丫頭鬥氣,以免失了身份。
說來也是奇怪,杜鋒的性子素來最是沉穩內斂,偏偏被個小丫頭給氣得沉不住氣。
彤雅看着展雲風,對于這個絕美的男子,她是怎麽看也看不夠,那一頭墨黑長發披散在一塵不染的雪白長袍上,臉上的五官猶如是精心雕琢而成,舉手投足均是優雅如畫,真真是美到了極致,彤雅就那樣無遮無攔地,癡癡地,在一旁看着展雲風,一時間忘了和杜鋒較勁兒。
展雲風聽了杜鋒的話,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變化,片刻後才輕聲說道:“那就好。”
翌日,祭海日。
向思一早就發現了今日的異樣。
數名宮衛守在他的國師府的大門口,他剛一走出府門,幾名宮衛就立刻圍攏了上來,擋住了他的去路,明顯是要将他控制在此。
向思立怒,毫不廢話地與宮衛打了起來。宮衛的統領邊接着國師大人的攻擊,邊為難的解釋道:“向大人息怒,我等奉命在此守護大人,并無惡意。”
向思一掌打翻那宮衛統領,怒問:“奉何人之命?”
不待宮衛統領答話,一個聲音悠然飄至,說道:“奉本公子之命,如何?”
向思尋聲看去,只見一身穿暗色紗袍的年輕男子坐在一匹高大的象身上緩慢而至,那男子一雙陰鸷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充滿嘲諷與得意。
向思對來人不屑地冷哼一聲,沉聲道:“祿寧松,你想做什麽?”
祿寧松居高臨下的回視他,說道:“向大人,當你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女王陛下的要求時,就應該已經想到了自己會有今日,是嗎?”
向思冷靜問道:“是女王派你來殺我?”
祿寧松笑,回道:“你只猜對了結果,事實是女王命我押你去祭海神臺,不過,我卻想就此殺掉你。”話落,他一擡手,瞬間有數名高手從暗處沖出,揮劍間直刺向思要害,顯然是要取其性命。
向思一邊上下翻飛跳躍着應付四處刺來的劍,一邊心下暗道不好,看來這祿寧松是要造反,而這些殺手,明顯非南渝國人。
竟是有外邦勢力的參與,向思腦中閃過那日站在索圖長老身旁的陌生中原男人,心頭不由一驚,想必他們已是圖謀許久,近來他一門心思都在葉婉柔身上,無形中疏忽了繁靈城內的變化,如此大事竟是今日才發現。
向思在抵抗間看到了祿寧松那張似笑非笑的陰險面孔,突然想到他剛剛說的話,女王讓他來押送自己去祭神臺,為什麽要特意派人來押送?莫非是怕他另去別處?
糟糕!向思立刻想到了一種可能。他不敢再拖延時間,為了盡快脫身,他一邊用力出招,一邊發出一聲清亮的口哨。
不待片刻,上空突然現出一只展着巨大雙翅的貓頭鷹,在衆人還來不及反應時,那碩大的貓頭鷹已經俯沖了下來。頃刻間便是一陣乒乒乓乓的刀劍亂擊之聲,原本呆愣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宮衛這時也沖上來幫助向思。
向思在白貓頭鷹和宮衛的助力下,很快擺脫了困境。他一路飛奔至千姿樓,發現葉婉柔果真不在那裏,心中的猜測更加清晰。
與此同時,他還發現街上的民衆正絡繹不絕的向敬海崖的方向行去。
敬海崖,位于繁靈城西側的臨海處,是一處與海面落差堪稱萬丈的懸崖。在敬海崖陡峭的邊角處,娅郁女王命人建造了一座規模宏大的祭祀臺。這祭祀臺除了用于一年一次的祭祀海神外,還是島中良民海葬的地方。
向思趕到敬海崖時,那裏已經聚集了大批的民衆。人們正都興致勃勃的觀望着,議論着。
向思詫異的仰頭,眼前的祭祀臺宏偉壯觀,沒想到女王今年将這裏翻修加高成了這個樣子,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完成如此浩大的工程,不知女王的這次心血來潮,又累死了多少人?新增了多少的亡魂?
顧不得其他,向思在人群中找尋葉婉柔的身影,可不稍片刻,海號聲便響了起來。
祭祀開始了!
伴随着低沉的海號聲,娅郁女王穿着一身南渝國至尊的湛藍色王袍,肩披金蛇,在衆人的簇擁下,如衆星拱月般緩慢而高貴的登上了高位,在祭祀臺的正對面落座。
此刻的女王,不怒自威。
就連她肩頭上的那條金斑紋蛇今日也是霸氣十足,口中的鮮紅信子不停吞吐着,這條蛇最喜食新生的嬰孩,此時看向人群的眼光中閃爍着貪婪。娅郁女王是這個島國民衆眼中的神,只有極少數的人才知道她有多麽的心狠無恥,她想殺的人,即便是幼童都不放過。
在娅郁女王左右兩側就坐的,分別是莊重嚴肅的索圖長老和一臉俏皮的彤雅王儲,而索圖長老身後跟着的是剛剛趕到的祿寧松和一名外邦的年輕男子。
這名男子身着南渝國最尋常的短打服裝,垂眸颔首,似乎是在有意将自己隐得不起眼。
而彤雅王儲的身旁,竟是兩個俊美的男子,向思認出其中一個便是葉婉柔要找的那人。
向思想将自己隐身于人群中。不料,祿寧松突然在女王身旁耳語了幾句,而後女王便看向了人群中的向思,同時沖他招了招手,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笑。
向思不敢妄動,無聲的登上高臺,在女王的左下手的座位上落座。
接下來,是慣常的祭祀開場儀式,這些早在向思的預想之內,不在乎是些穿着祭祀海神所特有的多彩服飾,代表海乃百川等寓意,唱唱跳跳的,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向思端坐在座椅上,不動聲色的細細查探着低下的人群,無奈人實在是太多太密集,他看不清楚。于是,他将視線移回到主祭臺,除了先前已經看到的那些人,這次他又發現了烏拓和那夜交過手的男人,據查那是來此做藥材生意的梁國商人,但葉婉柔告訴他,那人是肅國人,叫白瑾瑜。
白瑾瑜此刻一身紅色錦衣,神色漫不經心,手中的折扇在一下下的敲打着掌心,像是在算計着什麽。
烏拓此刻一副百無聊賴,悶悶不樂的樣子,那夜他被白瑾瑜點了睡穴,足足睡了兩天兩夜才醒來,對于此等恥辱,他恨得牙根癢。所以,他不時恨恨地看向自己斜下方的白瑾瑜,有種想沖過去大揍他一頓的沖動。
向思頓覺這裏眼下的形勢很複雜。
仔細環視了一周,一無所獲,向思不自覺的看向了彤雅王儲身旁的白衣男子。
這是第一次這麽仔細的看這個男人,還是在這并不遠的距離下看。
向思不由在心中暗暗驚嘆,世間竟有如此美貌如谪仙的男子。那俊美的面容和不凡的氣場,即便他神情淡漠,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沒有入他的眼,卻讓別人無法忽略他的存在。就連高位上的娅郁女王也忍不住不時看向他的方向,心中驚疑彤雅什麽時候尋到了此等妙人。
展雲風本不想出席這個活動,更不想不明不白的跟着彤雅出席。
可杜鋒卻苦勸,道:“西肅國的九皇子白瑾瑜來了,安王手下的虎将嚴容也來了,這南渝國必是将有一亂,我們應該去看看。”
杜鋒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彤雅并不在場,其實杜鋒心中有這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一點小心思,他想看到彤雅這只驕傲的孔雀在動亂時的落魄樣子,看她還怎麽趾高氣昂的對他撇嘴瞪眼。
向思正望得出神,冷不防的,展雲風突然偏頭看向了他,眼中帶着隐隐的敵意。看得向思一愣,正不知如何應對之時,娅郁女王突然站了起來。
女王淡笑着負手立于高位之上,臺下的衆人見此齊齊叩拜,叩拜聲混合着不遠處的濤濤海浪聲,聲勢震天。
娅郁女王在叩拜聲止後威嚴地擡起一只手臂,手指直指對面的祭神臺。
衆人随之望去,只見那裏傳出轟轟巨響,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個巨大的鐵索輪被啓動,帶動着祭神臺兩端的粗大鐵鎖鏈滾滾而動。
眨眼間,一名女子仿佛憑空出現一般,突兀地立在了祭神臺的最高處。
衆人嘩然,偌大的場地上瞬間變得鴉雀無聲。往年并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景,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個女子?
只見那女子一身與海同色的碧藍色長裙,裙尾飛揚,在祭祀臺四周一排排獵獵展動的碧色魚旗的映襯下,衆人仿佛看到了一位絕美動人的仙女降臨于世,美得攝人心魂。
作者有話要說: 2016.9.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