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有些無奈, 去扶她:“胡說什麽,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了,這事定然不簡單, 等回去徹查清楚了一定給你個交代。”
“交代?”溫慈竟然笑了,眼淚卻不受控制地從臉上滑落, 落入她微張的唇裏, 她忙拿帕子擦了,可擦了又流出來, 怎麽也擦不淨,她便索性不管了:“覆水難收, 便是您告訴天下人妾身是冤枉的,又哪裏比得上太後娘娘的一句金-口-玉-言?”
她筆直地跪在那裏, 并不擡眼看他, 不哭也不鬧, 十分冷靜平和,便是如此才叫信王心疼不已, 他伸手去抱她:“本王在此給你保證, 一定會将誣蔑你的人找出來, 叫太後為你澄清, 一定不叫你受委屈。”
溫慈卻膝行着往後退,再次避開他的手:“您覺得可能麽?太後但凡對妾身有一絲憐憫之心,都不會在宮門口當着所有人的面如此訓誡臣妾。”
“殺人不過頭點地, 可太後娘娘卻比那劊子手還要可怕, 好似妾身是那十惡不赦的惡人一般,如今太後娘娘這番訓誡一處,妾身便永無翻身之日。太後如此厭惡妾身,您覺得太後會為了妾身澄清?”
“慈兒……”
溫慈打斷他:“退一萬步, 便是太後真為妾身澄清了,可她今日所言也會永遠存在。世子和郡主皆不是妾身所生,往後妾身也會有自己的孩子,便是妾身萬般小心,可人心難測,若世子和郡主叫人挑唆了,沖突便在所難免,到時您聽誰的?您護着誰?”
信王感受到了她的執著,便也不再強迫她起來,而是與她認真講道理:“若真有沖突,我定會先查明緣由,再來論對錯,錯了的,不管是誰,我都會罰,定會一視同仁。那些挑唆的,也定不會放過。”
“便是您再公平,也控制不了人心,等有一日妾身的孩子與世子郡主有了隔閡,兄弟生隙,姊妹不睦,您又該如何?”說着恍然點頭:“您看,太後娘娘當真是高瞻遠矚,為了避免有朝一日妾身的孩子與您的孩子相争相鬥,便早早的除掉妾身這亂家的根源。”
信王知道她今日受了極大的侮辱,免不了鑽牛角尖,只會往壞處去想,他也不生氣,只道:“慈兒,那都是以後的事,你別如此悲觀可好,不管是為你恢複名譽,還是教養孩子,你相信夫君可好?”
“王爺,妾身不是不信您,妾身是信不過人心。”說罷決絕地看着他道:“妾身心意已決,王爺不必再勸了,若您不答應妾身,那妾身便只有以死以證清白了。”
信王臉色一變,從來對她笑容以對的清俊面容徹底沉了下來,眸色幽沉得可怕,嚴厲道:“慈兒,本王可以允許你哭鬧發脾氣,允許你對本王有所隐瞞,甚至允許你不擇手段,可你不能在本王面前提起這個死字!”
“你自來聰慧,心機手段樣樣不缺,本王不信你看不出來這是有人蓄意陷害針對你,或許還為了離間我們夫妻。本王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此時你該做的便是信任本王,相信本王會給你一個公道為你洗清污名,而不是像那無知婦人一般以死要挾,這不是你能用的手段,明白了嗎?”最後幾個字聲音更是低沉。
他從未如此嚴厲過,溫慈似是被吓到了,通紅着一雙眼睛呆呆看着他,起先還沒什麽反應,慢慢的眼裏蓄滿了淚,欲落不落,纖長的睫毛早被淚水染濕,更是格外可憐。
信王這股氣便也只維持了這一瞬,溫慈還未哭他自己便心疼得不得了,彎腰雙手抄在她腋下将她一把提進懷裏,忙哄道:“乖,慈兒乖,夫君再不說了,再不說了。”
他不哄還罷,一哄那眼淚便如卸了閘的洪水般洶湧而下,抱着他的脖子哭得昏天暗地,委屈極了。
她邊哭邊道:“妾身是您的王妃,她們不敬妾身,妾身為何不能罰她們?妾身不曾打不曾罵,不過罰沒月錢,到了她們嘴裏竟就變成了貪墨姬妾錢財……妾身便是再窮,眼皮子也不能淺成這樣……不過這麽點事,竟就鬧到了太後娘娘面前……今日在宮門口的這番羞辱,哪裏是妾身想死,是她們想要逼死妾身……嗚嗚,妾身真的好難受好委屈,偏您還要給妾身臉子看……嗚嗚……”
信王忙哄:“是,是她們的錯,等回府了本王就收拾了她們好不好?我也有錯,明知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卻還要兇你,再也不兇你了可好?乖,別哭了……”
然溫慈的發洩哪裏止此,她又道:“還有什麽‘如今容不得姬妾下人,往後就容不得世子郡主’……如此言語不僅誅心,也是要挑撥妾身與您的關系,但凡您耳根子軟些聽進了心裏,妾身只怕這會兒馬車都上不來……”
“胡說,我的耳根子什麽時候軟了?你不僅上了馬車還上了我的四輪車……”
“您別總是打斷妾身!嗚嗚……”
“好好好,聽你的,都聽你說。”
“……”
溫慈卻又說不出什麽了,她瞪着眼睛邊想邊哭,瞧着多少有些憨傻,信王一邊兒給她抹淚一邊兒又忍不住笑,卻又怕再氣着她,好險忍住了。
溫慈一偏頭将臉窩進他肩窩裏,滿臉眼淚便都擦到了他的脖子上,頓時便是一陣濡濕,信王也不覺難受,手裏只拍着她哄,卻聽她悶聲道:“總之,她們就是要逼死妾身。”
信王眸中幽色閃過,壞她名聲,挑撥她與自己離心,雖不是直接拿刀殺人,但殺意明顯,與逼死她也沒什麽兩樣了。
他輕拍她的背,柔聲道:“不怕,誰要逼死你,咱們就先讓她死了便是。”
溫慈擡起頭來看他,不敢相信:“讓她們去死?您舍得嗎?妾身知道這件事裏柳側妃一定脫不開幹系,可是她出身壽安侯府,您又是柳賢妃撫養長大的,賢妃的親人您舍得嗎?能殺嗎?”
信王笑,笑意有些冷淡:“便是有再多的恩情,本王也早已還完了,你只信我便是。”
溫慈又窩進他懷裏,垂下眼皮擋住眼裏冷厲的光,輕聲道:“那妾身便信您一回。”
信他一回?信王不禁失笑,他可真是糟了無妄之災了。輕輕撫摸她的發,卻發現她的發絲被濡濕了大半,忙摸了摸她的後脖子,果然摸到一手濕的,拿了帕子邊給她擦拭邊皺着眉頭道:“瞧你這一身的汗,這回哭好了吧,仔細盜汗傷風。”
溫慈在他懷裏蹭了蹭,軟聲道:“熱。”
信王忍不住說她:“大熱的天兒本就穿了這麽些衣裳,又攢着勁兒大哭,能不熱麽。”
手裏解開她的衣領,見足足穿了四五層,又仔細擦了擦她的脖子肩背,又吩咐周鳴加快速度,好在路程已走了大半,不到一刻鐘就到了王府。
溫慈這會兒雙眼紅腫,發絲淩亂,衣襟也被他解開了,信王沒叫她下去,拿他蓋腿的薄背一遮,就這麽被回了春熙苑。
回到房間信王便叫人擡來熱水,讓她趕緊洗澡換衣裳。
蔡嬷嬷等人伺候她脫了衣裳,見她身上的汗已經打濕了兩層衣裳,忙要扶着她進浴桶裏,溫慈卻推開了,拿起水瓢舀了一瓢冷水蔸頭潑到自己身上。
幾人一驚,寶湘險些驚叫出聲,溫慈淡淡地一眼掃過去,她忙捂住嘴,眼睛卻紅了。蔡嬷嬷也是心疼不已,壓低了聲音要去阻止她:“您這是何苦,咱們什麽法子不能想,非要這樣對自己?”
溫慈推開她的手,冷熱相激叫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身體裏還是熱的背心裏卻一陣冰冷,又面不改色地朝自己潑了四五瓢,直到胸口都覺着冷了這才停下,站在那裏不動,讓寒氣更進入身體一些。
她臉色發白,神色卻極為冷淡,嘴裏回答蔡嬷嬷的話:“得了太後娘娘的那些話我這輩子的名聲都完了,趁着王爺還有幾分憐惜和愧疚,若不趁此機會徹底收拾了那幾個我這場冤屈豈不是白受了麽。不過喝幾天藥罷了,又算得了什麽。”
這會兒她的嘴唇都有些青紫了,蔡嬷嬷幾個擔心得不行,偏她還冷靜地指揮幾人将胰子搓些泡沫灑進浴桶裏別叫漏了餡兒,又叫寶湘洗把臉,便穿上裏衣出去了。
到了外面信王不在,她也不多問,只吩咐蔡嬷嬷注意着府裏的動靜,便上床躺着了。
信王此時正在吩咐周鳴:“去查一查那三個最近誰與外面的人有接觸,尤其是和宮裏的人有聯系的。”其實他心裏有數,只是還需找到鐵證方可,否則後續的麻煩也不少。
也沒等多久周鳴便又回來了:“最近周姨娘王姨娘都不曾出去過,只有柳側妃前些日子随您去了太子府上吊唁,随去的下人說,您離開後她曾與平寧公主私下說過一歇話。”
“平寧?”信王面色幽冷:“她還真是忘了自己姓什麽,竟敢插手本王的家務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就這一章了哈,因為改了大綱,後面要重寫,所以接下來幾天應該都只有一章。等後面理順了會再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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