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側妃被禁足了。
周姨娘王姨娘得知信王要見自己時都很是忐忑, 然聽到他的話之後又極為不敢置信,王姨娘甚至大膽反問了一句:“您說的是真的?要将郡主交給妾身們養?”
“自然是真的。但有一條,柳氏不堪為母, 南寧是不能再見她的,若你們誰能做到如此, 南寧便歸誰養。”
不堪為母?這個指責算得上是極其嚴厲的, 若傳了出去,只怕柳側妃的名聲也毀了。可要讓南寧郡主不見親母, 一來她們作為姨娘是很難彈壓南寧這個郡主的意願的;二來柳側妃出身壽安侯府,周王二姨娘出身都不高, 若她們奪了柳側妃的孩子,必定會遭到侯府的威懾, 因此養育南寧郡主的風險很大。
王姨娘自來有幾分小聰明, 想明白了其中關竅便有些猶豫, 誰知周姨娘卻想也沒想便道:“王爺,妾身願意。”
王姨娘傻了, 見此不敢再猶豫也忙道:“妾身也願意。”不管有多大風險, 可這是信王交于她們的, 便是名正言順, 只要自己強硬些,誰也不能把她們如何。
關鍵是有了郡主,她們後半輩子就有了保障, 就算現在不升她們的位份, 待到郡主大婚那日,也定是要升一升的,否則說出去,南寧郡主是姨娘養大的, 誰的臉上都不好看。
見王姨娘來争,周姨娘忙跪下,懇求道:“王爺,您就把郡主交給妾身吧,您放心,妾身一定好好照顧郡主,只要您不同意,妾身便一定不會讓她見柳側妃。”
信王颔首:“既如此便先交由你養着,記得萬不能出差錯,否則,到時不僅養不了南寧,本王還要治你的罪。”
周姨娘大喜:“多謝王爺,妾身必定盡心照顧,決不會出絲毫差錯,您放心便是。”
離開後王姨娘問周姨娘:“你平日裏在柳側妃面前話都不敢多說幾句,偏偏這回膽子大了竟敢搶了她的孩子,你就不怕了?”
周姨娘還是那副溫溫柔柔的模樣:“我如今也還是敬重柳姐姐的,可養郡主是王爺吩咐的,便是柳姐姐也不得違背王爺的命令,何況是我這個小小妾室,想必柳姐姐也定會理解。”
王姨娘冷笑:“哼,虛僞,你就裝吧,且看到時候柳姐姐解了禁會如何對你。”說罷一甩帕子便走了。
丫鬟芽兒擔憂道:“姨娘,郡主雖歸了咱們院子,可您既得罪了柳側妃眼瞧着也與王姨娘交惡,會不會不值得?”
“怎會不值得?”周姨娘微笑:“沒聽說今兒王妃又是被王爺抱進府裏的麽,早上他們可是去進宮面聖去了,這中間定是發生了什麽事的。王爺一回來就将柳側妃禁足,想必與她脫不開關系。以王爺如今對王妃的寵愛,柳側妃撞到這槍口上,便是不會就此徹底失寵了,短時間內也絕起不來,我有什麽可擔心的?至于王妹妹就更不用怕了,她向來是個表面兇的紙老虎,如今也不過是失了照顧郡主的機會生氣罷了。”
說着拿帕子沾了沾臉上的細汗,看了眼頭頂烈日:“這王府已經變天了,咱們也要有眼色些才好。”
回到孟冬閣,叫人把正房重新收拾出來,将自己的物件兒都搬到了廂房,剛收拾好,南寧就被送來了。
南寧哭鬧不休,奶娘不得已将她抱在懷裏,後面跟着擡各式物件兒的下人,一群人浩浩蕩蕩幾乎将周姨娘的院子給填滿了。
她忙叫下人把東西擡進正房,花了近半個時辰才收拾的差不多了,與南寧原來住的房間也不差多少。
她讓奶娘将南寧送去房間,誰知放下她就要跑,周姨娘一把抓住了,南寧竟一口咬到周姨娘手上,然周姨娘面不變色,反而轉頭對奶娘道:“您這番也辛苦了,不如先下去梳洗一番,等我與郡主說幾句話。”
奶娘有些猶豫,可她的确累狠了,還是點點頭下去了。
屋裏只剩兩人時,周姨娘一巴掌拍在自己手上,南寧只覺牙關一陣悶痛,下意識松了口,對她怒目而視,罵道:“賤婢,你竟敢打本郡主!”
周姨娘瞧了眼小臂,上面已經被咬出了血,露出一排帶血的牙印。
她拿着手帕随意包紮了下,面上帶笑:“郡主說笑了,奴婢打的是自己,可沒打您。”
“你……”她與往日在柳側妃面前的膽小懦弱全不相同,南寧一時有些疑惑了。
“郡主,奴婢只告訴您兩句話,若您聽了還鬧着要回去,奴婢也不再勉強您。”說着看了她一眼:“首先您得明白,讓您搬到奴婢這裏的是王爺,不是奴婢,因此您便是打死奴婢也是沒用的。其次,您若再哭鬧不休,的确可以離開奴婢這裏,但您離開後,一回不了秋風閣,二麽,您很可能會被王爺接去春熙苑……”
說到信王南寧就轉開眼睛面上露出害怕的表情,聽到要去春熙苑時更是抖了一抖。
周姨娘瞧得清楚,微微一笑:“郡主,您想好了麽?是要留在這裏,還是去春熙苑?”
南寧猶豫了一會兒,終于不甘不願道:“我不要去春熙苑!”說着卻又瞪她:“但是你也別想以本郡主的養母自诩,你不過是個姨娘,賤婢一個,有甚麽資果果格教養本郡主?往後最好乖乖聽本郡主的吩咐!”
周姨娘臉上笑容不變:“行,往後在這個院子裏都聽您的。”
信王處置了柳側妃回到春熙苑,見蔡嬷嬷等人都守在外面便問:“你們主子呢?”
蔡嬷嬷到底擔心溫慈,滿面憂色道:“王爺您趕緊去看看王妃吧,她洗過澡後便去躺着了,當時奴婢們就覺着她有些發熱,但她只說沒事,是熱水熏了的,奴婢想請太醫也被她拒了,只說要歇一歇,到這會兒也沒醒來。”
信王皺眉,神色不渝:“怎不早來告訴我。”蔡嬷嬷只認錯,忙跟着他進去了。
床上溫慈已經睡熟了,微微皺眉,小臉兒緋紅,信王忙拿手摸了摸,入手滾燙,不由一驚,蔡嬷嬷已經道:“奴婢這就去請太醫。”跟在後面的寶蟬見狀卻已經跑了出去。
許是他的手有些涼,溫慈的頭下意識朝他的手心靠了靠,眉頭也舒展了些。信王安撫地摸了摸她的臉,叫跟進來的寶湘打來冷水,絞了帕子親自給她臉上降溫。
太醫來得很快,診斷說是‘風邪入體’,有些嚴重,開了藥,又說讓好好靜養一段時日,別再受風。藥敖好後信王叫醒她給喂了藥,然而溫慈迷迷糊糊的,喝了半碗就怎麽也不肯喝了,信王又舍不得逼迫,好在到了下午燒退了些倒松了口氣,他這也才有時間去吃些東西,叫蔡嬷嬷幾個好好照顧着。
他離開溫慈就睜開眼睛,眼框泛紅,眸光水潤,依舊還燒着,“如何了?”
蔡嬷嬷忙叫寶湘去外面看着,自己禀道:“回王妃,當真是柳氏做的,王爺已經将柳氏禁足了,又将南寧郡主送去周姨娘處撫養了。柳側妃哭了幾回,但王爺都未理會。”
溫慈垂眸淡笑:“到底是伺候了好些年的,看來是舍不得要她的命的。”說了這話就閉上眼睛,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受,只覺有些沉悶。過了片刻,又道:“嬷嬷,你注意着些秋風閣的動靜,這府裏她若沒法子了是一定會向壽安侯府求助的,你幫她一把,一定要讓她的人順利出府去。”
想了想她又道:“還有,宮門口的事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會傳得滿京皆知了,若無意外父親一定會來看我,若他來了,你去接他,告訴他,若我說想回家,他一定要言辭拒絕。”
“是,奴婢都記着了,您還燒着,再歇歇吧。”
“小傷風罷了,值當什麽。”溫慈面色有些冷漠,又道:“還有,想辦法查一查王爺和郡主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當初她是不願插手他們父女間的事的,可時移勢易,柳側妃想逼死她,她又怎麽可能再置身事外呢。
寶蟬忙道:“王妃,這件事便交給奴婢吧。”
溫慈點頭,只道:“你注意着些,畢竟王爺不同溫家人。”
“您放心。”寶蟬認真應下,同蔡嬷嬷下去了。
溫慈其實很不舒服,只覺全身燒的難受,想要打開被子散一散熱,寶湘卻說太醫說了不能受風,便只好硬生生忍着,沒過多久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就感覺一具微涼的身體靠近自己,接着便落入他的懷裏,溫慈一驚,耳邊已經傳來信王輕柔的聲音:“睡吧,是我呢。”
溫慈卻有些難受的皺了皺眉,嘴巴癟道:“難受,頭好痛……”說罷緊閉的眼縫裏便沁出淚珠子。
信王忙拿手在她額頭太陽穴附近輕輕揉捏:“哪裏疼?這樣揉一揉會不會好些?”
溫慈卻只搖頭,信王見此正要叫人再請太醫來,卻聽她嗚咽哭了出來:“我想回家……想父親母親,想姐姐……嗚嗚……”
這才明白她是受了委屈心裏難受想家了,可如今這王府才是她的家。
信王不禁苦笑,只能說明在她的潛意識裏還并未把王府當成她的家——那個她能依靠、受了委屈第一個想到的地方。
他一直覺得自己無條件地寵着她,誰知卻換不來她的安心。看來,這次的事情對她的影響真的很大。他抱緊了溫慈輕聲安撫,睜着眼睛不知在想什麽,許久不曾睡着。
第二日再喝藥時,信王便不再慣着她了,便是她淚眼朦胧的求饒,也讓她喝了整整一碗,見她苦得差點哭了出來,信王忍不住笑,拿蜜餞給她喂了幾粒。
正看着她龇牙咧嘴的嚼蜜餞,寶湘進來道:“禀王爺王妃,壽安侯夫人來了,說是聽聞王妃病了特來看望。”
溫慈輕輕垂下眼睛,竟拿她做借口,這壽安侯府的人還真是‘聰明’得很,只可惜,這回卻有些聰明過頭了。
她去看信王的臉色,果然很是冷淡,對她道:“你先歇着,我去去就來。”
溫慈乖巧點頭:“妾身聽您的。”信王笑着摸了摸她的頭去了。
見信王走了,寶湘又輕聲和她道:“王妃,奴婢問來禀報的小丫頭壽安侯夫人與誰一起,說是只她一個,但已經吩咐人去請世子了。”
溫慈笑:“世子有一半柳家血脈,她好不容易來一回自然是要見一見的。既如此,倒不好只讓她見一個,”她吩咐道:“想辦法把消息透露給南寧郡主,想必她這會兒很願意見一見她外祖母為她母親求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