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解開封印後不僅記憶回來了，妖力蘇醒後我就像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一個月下來，我碰到的妖怪雖然不多，但是種類真不少。
我所居住的安城是省裏第二大的城市，人口大約有三百多萬。
這其中的妖怪數目，根據許卓尼桑的推測，大約有三千左右。也就是說一千個人裏大概會有一只妖怪,這比率挺大的。
不過許卓又說了，從幾千年前的遠古就存在的大妖數量很少，大部分都是些才修成人形沒幾百年的小妖。
我就問他，哥哥你是幾百年的妖怪啊？
許卓那家夥立刻一臉不樂意，藏着掖着似的，擺弄着袖口的那粒銀色的扣子玩，眼神飄忽，“沒，沒多長時間啊，也就五百年。”
“那你是打哪兒來的啊？”
許卓繼續玩扣子，“狐貍洞啊。”
“哪兒的狐貍洞？”
許卓看我一眼，似乎有些顧慮，支支吾吾道，“古代的山嘛，現在不是沒了就是名字改了，反正大概是在廣東那邊。”
安城離廣東少說也有千裏，是座北方城市，這家夥五百年間走遍了半個中國麽？
至于時間——因為之前有段時間沉迷穿越小說，還特意翻了朝代表出來研究，我稍稍回憶了一下，推出了許卓修成人形的大概時間。
“五百年前修成的人形，那就是明朝吧。”
許卓猛點頭，露出閃亮亮的笑容，“對的，明朝，然然歷史學得真好。”
“這樣一算，哥哥原來比我大将近四百多歲啊。”
許卓緊張地看着我，“然然嫌我老麽？妖怪都這樣的，沒這麽多年修不成人形的……”
我噗嗤笑了，“我幹嘛嫌一只妖怪老啊，再說你多好，都五百年了還看起來像剛滿三十的人。”
許卓松了口氣，嘴巴都合不攏了……偷着樂呢。
那時正是中午，爸媽都在屋裏午睡，我關了電腦，挪到飄窗上曬太陽，舒服地伸展雙腿。
許卓見狀立刻變作狐貍往我腿邊蹭過來，趴好。
我用腳輕輕戳戳它綿軟的身體，“你修成人形這麽多年，不是現在才變作成年的樣子吧？跟我講講你到底怎麽變成小孩的樣子被我爸媽收養的呗？”
許卓的狐貍眼一眯，黑沉的眼珠子裏落了陽光，璀璨極了，“然然對哥哥這麽感興趣啊？”
我可不想助漲他的癡漢行為，打了個哈欠抱了抱枕準備躺倒睡會兒。
許卓蹭到我手邊，蹲好，陽光落在它身上，銀白色的毛發根根分明，毛茸茸得極其誘人。
我沒忍住，伸手把它一攬，摟到懷裏代替了抱枕。
許卓吃吃笑，舌頭舔了舔我的下巴，被我一拳搗在腦袋上，“再亂舔我把你扔出去了。”
它立刻乖乖地躺好，晃着尾巴，心情極其愉悅。
我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時，耳邊響起了許卓低沉悅耳的聲音。
“1980年底，我在距離安城二十公裏外的彩英山預備過冬，結果遇到了獵人，中了幾顆子彈。”
我激靈靈一個寒戰，立刻睡意全無。
見我緊緊盯着它，許卓安撫般舔舔我的手，搖着尾巴說，“一旦活得上了年頭受傷便是常有的事了，只是我第一次受這種彈藥傷，還有一顆離心髒太近，妖力大損，久久沒辦法痊愈……”
那時的許卓躲在山裏養傷，卻正趕上年底，獵戶們為了收集過年的物資時常出現在山裏，為了自保只得變作了人形。
他修成人形時日已久，本該是壯年模樣，卻因妖力大損變作了七八歲的兒童。
被一個好心的農戶撞見，瞧他一個小小孩童竟受了傷，以為是被棄在了山裏，又被野獸咬傷，覺得可憐便撿了回去。
住了沒幾天，因為家裏實在窮得揭不開鍋，又有好幾個娃要張嘴吃飯，農戶被媳婦勸着将許卓送進了縣裏的孤兒院。
沒一個月，趕上了許家夫婦來認領小孩，見他格外聰慧又比同齡小孩懂事聽話，當下辦了手續，領回家去了。
又過一年，他早已痊愈，正準備找個機會離開，卻碰巧趕上許夫人生子，高齡生子那時是極危險的，他感念他們的收養之恩，以妖力助她順利産子。
這便是許然了。
或許是因為生産時他渡過去的妖力，冥冥中他和許然之間便産生了羁絆。
他瞧見許夫人懷裏小小的那一團時，千百年來那顆從未因任何事而起伏的心，略略跳得快了些。
他于是跟自己說，再等一個月吧，等這皺巴巴的小家夥滿一百天了就走。
許然滿百歲那一天，許家夫婦宴請親朋好友，他安靜地坐在酒桌邊，目光追随着那個被抱在女人懷裏的小家夥，有點兒悵然。
這便要走了麽？
夜深人靜時，它悄無聲息地溜進卧房裏，許家夫婦睡得深沉，還發出此起彼伏的鼾聲。
它變作狐貍的樣子跳到嬰兒床邊，扒着欄杆往裏看。
“小家夥，再見了。”
它輕聲道別，正要離開卻見原本睡着的嬰兒輕輕睜開了眼，黑珍珠般瑩潤剔透的眼眸裏映入了它毛茸茸的狐貍臉。
“咔……”小家夥立刻發出了聲音，睜大眼睛安靜地看着它。
她揮動雙手，朝它的方向。
許卓不知道為什麽，不自覺地朝前探了探腦袋，低下了那顆身為大妖，不曾，也不被自己允許低下的頭顱。
嬰兒軟綿綿的小手摸到了它的耳朵。
“咔咔……”無意義的稚嫩嗓音，對于它來說，似乎意味着挽留和不舍。
又或許，只是它自己的不舍。
“哎，知道了，等你長大我再走好了，反正人類麽，十來年就長大了。”
誰會想到，它這次的停留會長達二十七年，又或者更久更久。
許卓講完以後我沉默了很久。肯定是陽光太溫暖了，連心底都暖洋洋的。
“感動了吧？然然，要不要以身相許啊？”狐貍得意地晃着尾巴。
我沒表情地看他，許卓眨巴眼睛看我，隔了十幾秒，讨好地用爪子撓撓我的睡衣，“要不，還是哥哥以身相許吧？”
我哼了聲，“算你識相。”
許卓搖着尾巴，咧嘴笑，癡漢模式全開，“霸道的然然也好可愛……”
那嘴巴咧的，眼神直的，就差流口水了。
我撓它的耳朵，“我還有個問題啊，哥哥。”
許卓享受地眯着眼，軟綿綿地哼哼，“什麽問題呀？”
“你這名字是我爸給取的吧？”
狐貍眯着的黑眸閃了閃，深沉道，“當然不是，我當時用幻術讓他給取的名字。妖怪若是讓人類給取名字，就意味着心甘情願為這人驅使，別想自由了。”
我想了想,沉吟，“那你本命就是個‘卓’字？”
許卓點頭，“同音，濯。三點水的濯，取“光明”之意，又有明淨秀麗的意思。”
“我知道了，是那個‘濯清漣而不妖’的濯。”
許卓喜滋滋地搖搖尾巴，“如何，是個好名字吧？”
我點頭，“你自己給自己取的？”
“那是，作為大妖，當然要給自己取名字了。”
五百年就敢稱作大妖，這笨狐貍。
我笑開，“沒想到你當妖怪時就很有文化了。”
許卓挺了挺毛茸茸的胸膛，很是自豪，“那當然，好歹活了這麽多年了嘛。”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七天內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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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留下許卓真實身份的線索，猜猜他到底是多少年的妖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