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嫁義兄 — 第 32 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第32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沉醉在夢裏無知的呓語徹底散去餘音, 溫珩的面上溫度也随之消失,黑色的眼眸一寸一寸凝上冰冷的霜,化作上挑眼尾的那抹血紅色。

他的目光冷靜而又凜冽, 呼吸卻又沉重。

他的心情變得很是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他緩緩直起了身體, 墜着流蘇的帷幔也随之垂落下來,徹底遮住了他的目光。

徹底不見她的容顏,他的神思倒也清醒了下來。

手再度無聲搭上劍鞘,長劍劍柄處雕刻的玄鷹冰冷而又堅硬,讓溫珩的躁動的心冷靜下來。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極度冷靜的面容之下卻是難以遏制的怒意。

到底是裴瑛的好妹妹, 夢裏夢外都惦記着他。

可誰又知道, 裴瑛這個好妹妹,卻觊觎着自己的好哥哥,不知道裴瑛臨死之時,知道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又會如何呢?

裴瑛這個人, 分明心狠手辣卻又自視清高, 若是知道自己一直視為親妹的裴明繪卻在暗中觊觎自己,不知道那種讨厭的臉上又該是什麽好看的顏色呢。

想到這裏,溫珩不由笑了起來。

他對于所有的前因後果都十分明白,可是就是因為明白, 便也以為事情悉數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起初不過是為了報複裴瑛才接近她,一舉燒毀了裴氏半數資財,後欲取其妹性命, 叫裴瑛痛不欲生追查兇手之時,長安之人便會重翻舊案。

裴瑛在位久矣, 樹敵無數,只要他報仇心切一步踏錯便是萬丈深淵。

而就在裴明繪被害身亡之後,所有的證據就會指向當朝的丞相,陸珩舟。

兩虎相鬥,必有一死。而活下來的人,勢必也是元氣大傷,倒是便是除掉那個人的時候。

原本一切的謀劃都已到位。

衆人也對他寄予厚望,可偏偏他沒下手。

雖然那人對此甚為不滿,說如此兩面出擊形式大好,溫小公子如何總是拖後腿。

溫珩本不是多情之人,絕不會因為裴明繪只是一個無辜的人而手下留情。

可是諸多原因卻叫他沒有下得了手。

他也不在乎這些所謂的錯綜複雜的原因,他向來恣意妄為,幼時有父親家族庇護,少時為皇帝寵臣,更為寵幸。

若非裴瑛心狠手辣手段狠毒,他斷然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驟然,對裴家人的厭惡占了上風。

溫珩的修長的手指緩慢地握緊劍柄,帶起絲絲入骨的涼意。

既然她夢裏心向裴瑛,就讓她在夢裏死去,免得再看見裴瑛以後慘死的模樣,痛不欲生。

溫珩以極度慈悲的心思思忖着。

若是以往,自己定然不會尋這些稀奇古怪的由頭,往往一劍封喉幹脆了事。

或許,是她的容顏讓自己多了一份奇怪的憐憫之心。

當然,僅此而已。

可就在長劍出劍三寸之時,屋外寒風躁動起來,吹得檐下鐵馬叮咚作響,冷風似是從窗隙透進了屋內,寒風卷着暖意翻滾掙紮着,自梁上垂下的白紗不安地湧動着,像是平靜的湖面之下危險的暗流。

他卻全然不顧,全幅身心都放在手中劍上。

屋外寒鴉驚叫,那冷寂得幾乎要冰凍人骨頭的聲音卻黑暗之中沉沉地傳了過來。

“雪夜客來,當不勝歡喜。客又何必劍拔弩張呢。”

溫珩頓時大驚,長劍瞬時出鞘,直指來人。

寒光自劍柄處一路閃過,最後在鋒利的劍尖凝作光芒一點。

白衣勝雪,黑發葳蕤,裴瑛繞過鑲嵌着金玉的雲母石屏風,笑吟吟從容而來,極致冰冷的雪光與昏暗的溫暖火色競相照在他的身上,一半是萦繞着殺意的寒冷,一半則是獵物到手的歡愉。

驟然在此處撞見裴瑛,顯然出乎溫珩意料。

溫珩來時,便早已探聽好裴家各暗衛巡邏交班之時,兼之又有內應,總歸也是來去自如并無風險。

或許是幾次死裏逃生的自信,加之背後人的神通廣大,讓溫珩以為裴瑛是不過如此,是可以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物。

冰冷的空氣間瞬間繃起一根看不見的弦,随着時間的挪移而愈來愈緊,随時都有崩斷之嫌。

裴瑛唇畔揚起一絲幾不可見弧度,黑白分明的眼中卻帶着無盡的涼薄憎惡與欲将眼前人碎屍萬段的殺意:“溫小公子,許久不見。可還安好?”

“!”

他心思敏捷,便知此時定要出手,故話不多說,直接出劍。

劍鋒斜出,直逼裴瑛面門,出手狠辣,勢必要取其性命。

裴瑛冷笑一聲,似乎等的就是他主動出擊。

眼見劍風逼至近前,裴瑛卻依舊按劍不動,身側的黑影如風過林一般簌簌而來,瞬間刀光劍影羅織成網。只一瞬間的功夫,溫珩身上也多了不知多少傷處,鮮血飛濺濺滿羅帷。

冷風游竄,帶着星星點點的血跡的白紗搖動着,血腥之氣瞬間逸散開來,幽幽地飄散在溫暖的室內,甚至将屋中燃着的檀香的香氣都壓了下去。

最後一劍直接貫穿他的肩胛骨,劍尖無情地穿透柔軟厚實的紅氈,狠狠将他定在地上,一瞬間襲來的猛烈的疼痛讓溫珩頭皮都發麻,渾身上下的血肉似乎都在叫嚣着痛苦,可就在溫珩要痛呼出聲的時候,一只冰冷的手卻捂住了他的嘴。

看似輕柔,卻頓時叫他有了窒息之感。

裴瑛的另一只手擡起放在唇邊示意噤聲:“小聲些,不過小傷,溫公子難道還能哭出來嗎?”

他的話這樣溫柔,像是在哄不小心受了傷的孩童一般,但是本該是安慰的話語,卻随着唇角笑意而輕快地揚了起來。

可是如此多的攻擊,偏偏卻又未傷及溫珩要害之處,讓他不至于輕易死去。

裴瑛眼神挪向屋外,衆暗衛瞬間神會,拖着溫珩就将他拖去了外間,紅氈上留下一道鮮紅的血痕。

一路拖來,紅血濺白雪,宛若點點紅梅開。

裴瑛走在皚皚白雪之上,白衣飄飄潇散出塵,冷光雪色自四方落下,在他的身形勾勒出一筆清絕微光。

“去點支安神香。”裴瑛轉頭低聲吩咐暗衛,一暗衛拱手領命,大步卻無聲進了屋子。

鮮血洇透白雪,雪化血水,後凝為赤冰。

森森白刃交加于頸上,差之毫厘便将屍首分離。

溫珩咬着牙,仰頭看向裴瑛,冷笑一聲後,想要說話,卻只吐出一口血來,鮮血葳蕤蔓延,讓他本就絕色面容平添三分豔麗。

“幾次客來,在下都不能好生招待,今日可算等到了,如此招待,還請客見諒。”

裴瑛從容撩起袍袖單膝跪于他身前,垂首低眸卻依舊居高臨下地睥睨着滿身是血的溫珩,看見他如此狼狽卻又如此倔強的模樣,一時心底歡愉無比,竟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日思夜想見到客。”

日思夜想,将其淩遲之願望日漸濃卻不得消解。

“卻終是尋客無覓處。”

終無覓處,內心滔天的怒火就像火山一樣積壓着。

一朝爆發,便是雷霆萬鈞不可消受。

“卻不曾想,客卻趕來自投羅網,竟叫我百思不得其解。”

裴瑛喜不自勝地再度笑出了聲,雪光落進他的眼眸,卻暈開深沉的光。

“呵,是啊,我夜夜與汝妹共度春宵,自然得來,未免她奈得閨中寂寞不能消解……”

溫珩自然知曉裴瑛痛處何在,便也字字句句戳在他的心頭,他艱難地仰着頭,借着冰冷的雪光看清了裴瑛嘴角那逐漸消散的笑容。

冷光逆形,內斂之殺意頓現,常人觀之,蔚為恐怖。

“是啊。”裴瑛的笑容斂盡,原本輕揚的語氣瞬間冷得砭骨,“作兄長的管教不嚴,竟叫妹妹出了如此荒唐事,是我的罪責。”

說罷,寬大的白色袍袖随着裴瑛的動作而簌簌晃動,他的手握住他的脖頸,優雅美麗的手型卻分外有力,并且一寸一寸收緊,用力到幾乎要将他的喉骨折為兩段方才罷休,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收緊,幾乎要将他的下颌骨都捏碎。

他依舊居高臨下睥睨着他,看着溫珩因為喘不上氣而痛苦,心底的怒意卻并沒有消減。

“只是到底一介男兒,靠着美色蠱惑無辜女子,是否過于卑劣?”

他便說着,手卻按上匕首,鋒利的匕首輕松滑出刀鞘,刀面映出裴瑛的隽秀優雅的側顏輪廓,以及那雙漆黑的眼眸。

“殺了我嗎?”寒光映入眼眸,溫珩卻似乎毫無懼意,仰着頭嗤笑着看着裴瑛,露出染着鮮血的白牙。

“随你的意罷,就算你殺了我,也改變不了你妹妹是我的女人,你最在乎的人最在乎的人,卻是你最厭惡的人。裴映,你真的好可憐,哈哈哈!”

“是嗎?這又算得了什麽。”

裴瑛面上毫無波瀾,手上的力道卻在一寸一寸地加重。

“你不過一時歡愉,她卻永遠都是我的妹妹。你一死,也就煙消雲散了。”

他開始耳鳴,隐約間似乎聽見自己骨頭碎裂的咔嚓聲,但他依舊以嘲笑的語氣艱難地說道:“你殺了我,永遠都不記得你妹妹的秘密了。”

裴瑛聞言,眉蹙了起來,但很快又舒展開來:“我妹妹的秘密,你個外人又如何知曉?”

“你一點都不了解你的乖妹妹,你想不想知道,你在她心裏,是什麽人?”

溫珩的聲音嘶啞,卻循循善誘。

“我與她床笫之間,可是說了好些你的事呢。”

裴瑛垂下眼簾,卻又驀然擡起眼來。

“她說你……”

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裴瑛蹙眉,正欲靠近細聽。

只是卻未聽見溫珩接下來的話,卻被他猛地啐了帶血的一口,而後溫珩癫狂似的哈哈大笑:“是個蠢貨哈哈哈!”

裴瑛漠然擡起袖子擦去臉頰上污物:

“我原意殺你了事,可轉念一想,蝼蟻之輩,殺了你,反倒便宜了你。”

他的聲音平淡到毫無波瀾,卻又字字誅着溫珩的心。

“你不過憑着家世與這張臉才能居于帝側,如今李夫人榮寵,溫夫人失勢,你的父親也被貶為庶人,你若在失去了你這張引以為傲的臉,你又當如何呢?”

他拽住溫珩的領子,可謂之粗暴地将他從地上拎起來,語氣也随之微微上揚,帶着一種無與倫比的歡愉與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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