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我那奇怪的外室

嫁義兄 — 第 15 章 我那奇怪的外室


第15章  我那奇怪的外室

甚至顧不上打傘,二人直接冒雪一同去了城西的明月坊庫房。

裴明繪馬不停蹄地趕到庫房之時,一下便驚住了,熱烈的火光映上了她的臉,黑色的眸子倒映着的是沖天的大火。

大火沖天,漫天的雪花如同飛蛾撲火一班撲向大火裏,伴随着梁橼折斷之聲從熊熊烈火中傳來,這座幾乎積攢了明月坊半數積蓄的庫房轟然倒塌,火星與雪花糾纏飛濺。

煙熏火燎的黑煙彌散開來,直嗆得裴明繪咳嗽。

前來救火的人次第湧來,一時嘈雜的呼喊聲,棟梁摧折轟塌聲,以及火苗噼裏啪啦的作響聲。

分明漫天的雪花和着一桶接着一桶的水都撲了進去,火卻越來越壯大,風聲在呼嘯着,盛大的紅色火焰徹底将明月坊的庫房包裹了進去,裏面不知多少價值千金的珍貴绫羅綢緞瞬間成了錦繡之灰,被掩埋在斷臂殘垣之下。

而斷壁殘垣又被漫天飛雪掩埋,這一片凄涼狼藉的景象怎能言說。

裴明繪冷着臉,聽着聶妩同負責倉儲管理的執事彙報昨日的經過。

過了許久,裴明繪方才開口說話,“往長安明月坊加派人手,今日的明月坊被燒報告官府。”

“到底是什麽人,竟然下這麽黑的手!”

聶妩義憤填膺,一拳砸在長案之上,而後氣憤還是難以消除,背着手在屋子裏走來走去,一刻也停不下來。

“若是那些素日與我們不和睦的那群同行,我定要他們的狗命”

接下來的這幾天裴明繪與聶妩整個連軸轉了起來,安邑庫房被燒,且不說其中為着下次張骞出使西域而預備的精致绫羅綢緞,更有各分坊來歲大市之時所預備的各類綢布,都是最新的樣式,如今這一場大火,直接損失高達二十萬金,間接損失更是不可估量,作為漢朝屬一屬二的皇商,若只是銀錢損失也就罷了,更重要的是,在這段長達空缺半年的空窗期裏,屬于他們的位置就會被虎視眈眈的同行刮分。

裴明繪算好所有損失,臉色也徹底陰沉下來,她将檀木算盤推到一邊,将估算好的賬冊推到聶妩面前。

“明月坊失火,第一時間周圍之人竟然沒有察覺,而且大雪天,火竟然燒得如此旺,是因為這個……”

她将一塊被帕子包好的東西遞了過來,聶妩小心翼翼地将帕子解開,裏面竟是一塊燒得黢黑的木炭,顯然是裴明繪從庫房拿出拾來得,她起初并沒有發覺什麽,後來放在鼻間細細一嗅,登時眼瞳緊縮,震驚不可言喻。

濃烈的焦糊味裏攙着了若有若無的油脂香氣。

“如此行事,定然是買通了明月坊的人。”裴明繪的眉宇上漸漸浮現起了一縷憂思,“若是以往,因着我哥哥的緣故,沒人敢這樣行事,如今我哥哥尚未失勢,依舊是深得皇帝信任,縱然那些同行們有想要将我取而代之的賊心,卻也不敢在我哥尚有如此大的權利的時候得罪于他,我哥哥可能陷入了某些麻煩,所以這些人才敢如此明目張膽。”

裴明繪有條不紊地分析着,思慮愈來愈重,很快就占據了裴明繪的心神。

“只有一點,就是有人要跟我哥哥作對,有人要違抗我皇帝的命令,叫我哥哥自顧不暇。”

“長安正逢多事之秋,哥哥萬不該為此事離京的。”裴明繪按了按眉心,一招手,聶無便心領神會地取了羊皮紙,将其展平在裴明繪案前,用一方漆黑鎮石壓住,提筆蘸墨,“明月坊卒然失火,恐為歹人施調虎離山之計,吾為哥哥計,當坐鎮長安,可保一切無憂。”

她講羊皮紙卷起,塞進銅管之後,用泥妥帖封好,交給信使,信使領命,立即大步而去。

“可惡!”聶妩氣得發抖,狠狠罵了一句,“這群孫子也忒陰了。”

如此重大的損失,幾乎凝結着聶妩全部心血的安邑明月坊一朝轟塌,她的心似乎也跟着一塊塌陷了。

可是火災已經發生了,損失業已無法挽回。

“昨日值守之人你等會去清點一下,問清其最近行止,然後可疑之人盡數領到我跟前來。還有附近的百姓,也派人挨家挨戶去問問,夜來可有可疑之人出沒。”

“諾。”

聶妩領命之後沒有耽擱,立即就出發了。

*

深夜大雪,車馬不行。

安邑城郊,一農夫裝扮的人艱難地跋涉着,而後到了既定之處,他搓着手縮着脖子,在此處等待着某人。

很快,簌簌冷風中,銀光雪輝裏,布衣鬥篷随風而行,長靴踩進厚厚的積雪裏,聲音卻被風雪掩蓋。

“做的不錯。”

柔美的極具蠱惑的聲音傳來。

那人猛然回頭,原本的驚懼瞬間變為驚喜與谄媚,連忙沖着那優雅俊美的少年一躬身,“小的見過恩公。”

“何必如此拘禮?”男子薄唇勾起,“你幫了我得大忙,今日一會,便是予你財貨的。”

那人大喜,又是一躬到底,“謝過恩公,恩公之恩,小的永世難忘。小的自此願為恩公效犬馬之勞,為恩公驅馳。”

男子取下身上包袱,随意丢過去,那人趕忙接住,就在他背着身去解開包袱,被那金燦燦的黃金迷了眼睛之時,全然都不知道後面的人到底意欲何為。

男子勾起惡劣的笑來,長劍緩緩出鞘,他就這麽走了過去,走到那人身前,傾身看向那人癡迷的臉龐,好奇地問道,“你可滿意?”

“滿意滿意。”那人忙不疊道,可是他的話剛說完,冰冷的弧光就已然閃過,笑意凝固在嘴角,脖子上橫空出現一道血線,身子沉重地栽倒在雪地裏。

“滿意就好。”男子笑了起來,看着那人死不瞑目帶着癡笑的臉,遂更加開心,冷風急雪裏笑容豔麗與真切,像極了惡而不自知的孩童,“這樣死了,也就沒有遺憾了。”

修長的手指帶着絹布撫過劍鋒,而後滿不在乎地讓絹布一松,帶血的絹布随時随風而去,舒卷搖曳着不知飄向何處。

“汝為棋子爾,何敢以下屬自居之?”他嗤笑一聲,豔麗的眉眼浮漾着冰雪的冷意,他利落收劍歸鞘,遂轉身離去,消失在茫茫風雪裏。

*

今朝一場大火,明月坊的基業也就毀去了大半,也幸虧聶妩提議,将明月坊的大部積蓄轉移到了長安,否則如此煌煌基業,就要在這一場大火之中盡數付諸東流了。

裴明繪心疼的,不只是存在裏頭的绫羅綢緞,而是裏頭各色樣式與各色織機,乃她特意花費重金委托各通曉紡織的繡娘與名家工匠合力研究出來,乃是明月坊絲絹之要。今毀去,若再想東山再起,可就難了。

等到翌日清晨,裴明繪也就查到這場火災裏一個極為關鍵的人物。

當聶妩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被殺死了,他的屍體橫亘在出城的大道旁,被大雪掩埋,身上的傷痕便是那一道紅線絲的傷口,眼睛睜得很大,唇畔的笑意在冰雪天的寒冷凍住了。

看來,他是受人之托,完命之後前去城外領賞,便被此人殺害了。

一絲痕跡也未曾留下。

此人并非明月坊要緊之人,裴明繪對他所有的認知,就是十日前明月坊發生偷盜一事,原本裴明繪要将其交由官府以儆效尤,偏偏此時溫晏在她身旁,溫晏一貫溫柔良善,見此人磕頭磕得滿頭是血,便請求饒此人一回,以示她寬大待人,以德服人,定能令衆人服膺。

因着是溫晏求情,又見此人磕頭磕成如此凄慘模樣,裴明繪一時心軟,也就饒了他。

可萬萬不想,今日饒了她,卻又釀成如此大禍。

可是令裴明繪不解的是,僅憑他一個人,又如何使明月坊在短短時間內就燃出大火而無人察覺,雖說絲絹易于燃燒,但是庫房早就在建設之初就專門為着防火之事大作文章,莫說裏面裏各色防熱隔間,就是形形色色的各式機光警鈴,也足夠給各庫房執事們反應時間了,可偏偏所有的措施都沒有用,偏偏又叫那賊人給庫房的各處支撐的大梁浸了火油,如此種種,裴明繪終于将目光放在了自己一直頗為信任的老執事身上。

酉時三刻,大雪依舊紛紛揚揚,它們在黑夜中靜靜飛舞,像極了柳絮,像極了柔軟的鵝毛。

裴明繪立即率領家丁圍了老執事所居之處,火把如同湧動的熒火,浩浩蕩蕩地鋪排開來。

門虛掩着,家丁一把就将門踹開,而後濃重的血腥之氣傳來,追随裴明繪十數年的老執事已經自刎于庭院之中了,鮮血浸透冰雪,而後又凝成冰。

所有線索就此中斷,就算裴明繪搜查老執事庭院各處,也并未發現有任何可疑之處。

*

子時一刻,雪霧叆叇。

城西小院中有寒鴉盤桓,嘶啞的叫聲呼喚着遠處的同伴。

白衣的公子負劍而立,他被這些難聽的叫聲吵得煩了,随地捏起一顆石子,屈指一彈,瞬間聒噪最盛的寒鴉摔落在地,黑羽翻飛,血珠飛濺,在地上撲騰了幾下也就徹底斷了氣,天上飛叫着的寒鴉發出凄厲的嘶鳴,但也很快飛到四處,消失得無影無蹤。

公子關上房門,落鎖,将彌漫的血腥氣鎖在了屋中,确定一切無虞之後他便大步出府,晶瑩的雪粒落在他身上,閃着細碎的光。

他向前走了幾乎,倏然站住,回眸看向緊閉的院門,眼中不經意露出一絲迷茫,但是很快,他的嘴角便揚起了一絲輕蔑的笑意,轉身便繼續往前走去,平地之上掀起了的晶瑩雪霧帶起了他飄飄的衣擺,黑色長靴将松軟的新雪踏實。

他往前走着,走出了幽靜的小巷,走道了寂靜無人的大街上,偶有幾處人家的門口懸着幾盞風燈,照出一片晶瑩亮白來。

公子兀自往前走着,可是,很快,他便停下了腳步。

雪霧漫天遍野,她立在不遠處,手中提着一盞風燈,風燈的光照出她略有些憔悴的臉以及落滿雪的鴉鬓,一閃一閃地發着光。

他的手,悄無聲息地按在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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