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蛋炒飯(二)

我的夫君九千歲(雙重生) — 第 28 章 蛋炒飯(二)


蛋炒飯(二)

“稍等一下。”張荦沉靜的眸子不自覺地流露出些許柔色,示意藍芷先別布菜,轉身朝門外走,似是要去準備什麽東西。

望着他匆匆的腳步,藍芷眼色漸深,如今這個冷漠的張掌印,有時真的很像她的小太監。

“那我們先梳洗一下,我替你梳頭好不好?”她對矮凳上的李公公道,将食籃底層準備好的剃刀和發梳取出。

她一點一點輕輕刮去他臉上因藥物瘋長的胡須毛發,下手極輕,像冬日午後的暖陽,輕輕柔柔地落在每一根須發上。

李公公慢慢閉上眼,進宮十餘載,他還是頭一遭被這麽溫柔對待,縱使他馬上就要上刑場了。

淩亂的須發盡去,露出了一張被歲月雕刻的臉。

藍芷給他挽了一個高立頭頂的發髻,精神了不少,依稀能瞧出幾分狩獵場馴馬能手的樣子。

他敏捷的身手原先并不是在戲臺上蹿下跳博人一樂的,他能躍上最快最野的馬,在那馬背上馳騁、起飛。

藍芷久久望着他,輕捧起他的下巴,語意深長道:“李公公,我們昂着頭去。”

或許,這世上有些人能輕易左右我們的命運,但他們左右不了,我們如何去迎接既定的命運。

那只獨眼緩緩睜開,眼窩眍,血絲縱橫,靜靜淌下一行濁淚,分明是一只人的眼睛。

他要昂首面對那一方刑臺,沉着從容,像馴服一匹桀骜不馴的野馬。

就算所有人都覺得他卑賤低下,自己得知道自己無比地強大。

牢門外,剛巧趕回來的張荦聽到藍芷的這句話,不由地駐足片刻,方緩緩拎着一只食盒邁進來。

裏面是一碗還冒着熱氣的蛋炒飯,張荦騎快馬到東街巷子取來的。

藍芷帶了菜,帶了酒,他想給李公公添上最後一碗蛋炒飯。

米粒顆顆分明,包裹上均勻的蛋液,粒粒金黃,咬一口鹹香有嚼勁。

李公公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他阿娘做的。

他們家的蛋炒飯,是阿娘為他特制的。沒有許多花哨的配料,只加了他最愛吃的豌豆,阿娘總能将粉嫩的豆籽炒得油油綠綠。

除了蛋花,米飯中還會窩一整顆煎雞蛋,因為阿娘總怕他人高馬大吃不飽。

炒飯清淡,飯碗的一角還會配上一小把阿娘親手腌制的小菜,有時是脆爽可口的酸黃瓜,有時是清甜入味的腌豆角。

從前當差歸家,無論多晚,李公公總要吃他阿娘的一碗蛋炒飯。

李公公雙手顫抖地探過去,握住碗沿忍不住啜泣,他的獨眼似乎已經幹涸得很難流出淚來,只是身子不停地抽搐,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半晌,他擡眸望向張荦,眼裏含着渴求的光,“她……怎麽樣?”

宮裏人人都喊李公公的綽號‘李啞巴’,可李啞巴并不是個啞巴,只是獨來獨往,找不到同他說話的人罷了。

“還好。”張荦對上那只獨眼,篤定又認真地同他說,“放心,我來保住她。”

當初李公公是為了保住他阿娘,才答應扮作尨奴的,如今他要去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阿娘了。

“謝……謝謝。”李公公顫顫巍巍地伸手想握住張荦,又遲疑地縮了回去。

只是剛縮到一半,張荦就主動伸了過去,兩人四只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謝謝。”李公公不停地朝他點頭致謝,又轉過頭對着身後的藍芷不停地絮喃,“多謝、謝……”

兩人走出昭獄時,陽光和暖。

藍芷在前面行得緩慢,想看看後面的人會不會主動跟上來。

可是一條長街都快走完了,張荦一直踩着她的影子,不近不遠地跟着,就是不上前。

藍芷腳下一跺,轉身道:“掌印,李公公于你有恩嗎?”

張荦努力控制自己前傾的身子,才沒讓自己撞上突然急轉的人,懵怔地問道:“嗯?”

“他若于你無恩無故,你為何答應要保他阿娘?”

因為看到姐姐憐惜李公公,他便也忍不住心生憐憫,感同身受,想要幫助李公公。

張荦心裏這樣想,嘴上卻還是又冷又硬:“娘娘,似乎管得有些寬了。”

藍芷見他又是副不冷不熱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掌印既然連一個素昧平生的老婦人都願意出手相救,可當初,為何就那麽心狠,眼睜睜看着我去殉葬呢?”

“我……”

“不許再扯謊說什麽忘了!”蘭芷平時看着文雅娴靜,一對上自己撿回來的這只小奶貓,就是壓抑不住內心的躍動,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同樣,玲珑八面、長袖善舞的張荦對上這樣的姐姐,也總是不知所措。

姐姐的問題,他回答不了,姐姐的眼睛,他也不敢再去看了。

只能僞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又一次落荒而逃,像個敗将。

如今的他,已不是曾經那只望人生怯的小奶貓了,是司禮監掌印,不僅能夠在所有太監面前挺直腰板,甚至那些文武大臣還要敬他幾分薄面。

他可以铿锵有力地對李公公承諾,‘我來保她’,可對上藍芷,他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因為他無論在外人面前多麽風光無限,多麽擲地有聲,一到藍芷面前,刻在骨子裏的自卑,就怎樣都藏不住。

大抵因為真心愛一個人,本就是會自卑,将對方捧到天上,将自己低到塵埃。

他很想像藍芷說的那樣,‘昂着頭去’。

可那樣燦爛美好的姐姐,配得上世間所有最好的東西,他如何能自私地将她拉到塵埃裏來?

坊間皆傳,新任的司禮監張掌印年少氣盛、野心勃勃。

張荦承認自己确實是一個私心很重的人,權勢、金錢,這些他向往的東西,一樣樣絲毫沒有手軟地去奪來了。

誰能想,唯獨一個女人,他最想要卻又不敢要。

他的喜歡深情且沉重,自少年時期始就被他妥善鄭重地藏于心底。

從沒想過要她的回應,他只當做那是他一個人的事,藏得深深的,半點都不能叫她發現。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