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強的小女孩
鄭菁就着杯中最後一口奶茶,勉強咽下滿嘴幹澀拉嗓宛如砂紙的食物。
她頭也不回,起身步履飛快走出門外,似乎在這裏多待一秒都要讓她窒息。
摸不清頭腦的荊逾愣愣地看着她步伐淩厲朝外走,不明覺厲地帶上沒喝完的半杯飲料還剩下的一塊糕點跟在後頭。
“鄭菁,你是有什麽急事要做嗎?”荊逾大腿邁上幾步就趕上鄭菁,困惑而謹慎地問起。
看着荊逾關切到心疼的模樣,以及自己在他眼中清晰的倒影,鄭菁滿臉的不悅清晰瞬間瓦解:“沒什麽啦,就是吃太多想走一下。”
鄭菁此刻才意識到,剛才的表現有些失态了,難為情地低頭攏起頭發。
荊逾沒再多問,只是提醒她不要走太快,不然适得其反。
或許她的想法有些自私,可是在她看來,除了她自己,以及同樣救助過荊逾的陳梓晔,其他女孩都沒有資格與他近距離交談,所以她才會孩子氣地鬧起小情緒。
一想到陳梓晔,鄭菁眼珠子驟然一亮:“你前幾天是不是把肚子疼的陳梓晔從山上背下來了?”
“嗯?”荊逾被問得有些猝不及防,“你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鄭菁像是看一個不懂一加一等于多少的孩子般感到滑稽,放聲笑道:“陳梓晔可是我的好朋友啊,這麽重要的事當然要和我分享。你們兩個路上看見一個收了□□的老奶奶,好心買了她的麥芽糖呢。”
如此重要的信息差點就忘了,荊逾恍然大悟,然後迅速想到另一個問題:“陳梓晔現在出院了嗎?”
鄭菁故意賣起關子:“你們不是加了微信嗎,你自己問她一下啊。”
荊逾頗為吃驚:“看來,來龍去脈你都知道了啊!”
鄭菁不以為意,說:“你學雷鋒做好事很光榮,怕啥,況且我也不是那種随便出去說的人嘛。”
兩人成為微信好友,對鄭菁還是有好處的,如此一來她作為兩人的共同好友,就不必刻意屏蔽特定的朋友圈,省心省力。
過了好一陣,荊逾才面露難色開口道:“我和陳梓晔也沒那麽熟悉,貿然問總覺得有些不禮貌。”
鄭菁見荊逾犯難的模樣,不忍同情起來:“她恢複得很好,用不了幾天就能出院了。”
荊逾欣慰笑開,表情輕松起來,:“那就好。”
從荊逾閃閃發亮的眼神,還有壓抑住喜悅的語氣中,鄭菁能切實感受到他對陳梓晔的關注,一種遠遠超過他們兩人目前關系程度的牽挂。
很多事情,即便自己不曾知曉,也總是在不經意間向它靠攏,直至摸清真相。
無法讓荊逾早日知道真相,鄭菁倍感煎熬。可是錯誤一旦犯下,就不再容易彌補,她也苦于以何種形式告知荊逾,還要确保他的情緒不會波動。
假如某天荊逾真的無意獲悉實情,會是什麽樣的感受,又會怎樣看待欺騙他的鄭菁?
繼續維持現狀會不會是最優選擇?
……
偷偷瞄了一眼沉浸在好消息裏的荊逾,唇角彎起,俊采飛揚,鄭菁抿緊嘴唇陷入了胡思亂想,有後悔,有歉意,還有不知所措。
荊逾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消息,俊俏的眉頭一挑:“鄭菁,我有些事要先走了,再見。”
看他的神情應該是碰上比較重要的事,鄭菁遞給他一個不解的眼神,禮貌揮手:“行吧,後會有期。”
在鄭菁灼灼注視之下,荊逾喝盡杯中僅剩的飲料,一把将握扁的空杯投入垃圾桶中,迅速消失在人流如織的拐角。
荊逾一路疾走如飛,兩條長腿步履輕盈,來到不遠處的第一醫院。
剛收姑姑荊梅發來消息,莫海正在醫院拔除智齒,而她本人又有事需要離開一下,在群裏問誰方便來看一下莫海。正巧荊逾就在附近,二話不說攬下這份任務。
前腳踏上門診部大門的臺階,荊逾與迎面走來的荊梅撞個正着:“姑姑,你去哪裏?”
熟悉的聲音傳來,即使走得再刻不容緩,荊梅仍舊停下腳步,看清來人正是荊逾後簡單交代了幾句:“荊逾,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趕緊去3樓口腔科看莫海,拔完智齒後就帶他回家,順便幫他付一下醫療費。”
荊梅神色緊繃說完這句話,便風風火火走了出去,仿佛多說一個字都是在浪費時間。
看起來像是發生了緊急的事情,這是荊逾唯一能解讀出的信息。不過荊逾沒有多想,況且還有莫海在等着他,他第一時間來到莫海所在的科室。
裏面的醫生還在進行最後的工作,幾分鐘後大功告成,莫海緩緩走下操作臺。
荊逾迎上蹒跚而來的莫海,滿是關心地問起來:“感覺怎麽樣?”
莫海咬緊止血的棉花,含糊不清說:“打了麻藥不怎麽疼,就是感覺舌頭沒了似的。”
“等下麻藥勁過了,你就會慢慢感到痛了。”荊逾輕撫莫海濃密的黑發,與他結伴來到一樓大廳的交費窗口,迅速處理完繳費手續。
“剛剛進醫院的時候,我還見到你媽媽,好像很着急,她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情?”荊逾邊走邊問。
莫海撓頭思索,十分認真地回憶:“就是在我躺在椅子上拔牙的時候,媽媽接了一個電話,然後馬上去房間外面接了,好像是我爸爸打過來的,還提到了沃爾瑪超市前面那裏。”
是什麽能夠讓荊梅暫時顧不上自己的孩子往外跑?荊逾越想越感到不對勁,斷定此事必有蹊跷,于是和莫海商量起來:“我們現在要不要去看一看?”雖然荊梅有言在先要讓他帶莫海回去,但他還是不放心。
“可以的。”莫海點頭回應。
“咦,你們怎麽也在這裏?”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打斷兄弟倆的談話。
荊逾和莫海轉過頭,只見陳梓晔站在遠處向他們揮手問候,一雙笑眼泛起重逢的驚喜。
不等荊逾開口,莫海先指着陳梓晔興奮地喊:“哥哥,那不就是你上次從山上背下來的姐姐嘛!”
荊逾被莫海的說辭聽得一愣,呆滞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和陳梓晔打起招呼:“你的病好了嗎?”
“嗯。”陳梓晔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微笑着點頭,看上去心情無比舒暢,“我今天就要出院了。”
原本還想問一下恢複的情況,陳梓晔神采奕奕的面孔,還有溫柔如水的笑意,讓荊逾直接打消了這個多餘的念頭。
“你們是要去沃爾瑪超市嗎?”陳梓晔問,“正好我有事也要去那裏,還叫了網約車,你們要和我一起過去嗎?”似乎更像是邀請而非詢問。
“不用了,這裏去沃爾瑪不遠,我走幾步就到了。”荊逾下意識婉拒了陳梓晔的提議。
陳梓晔不打算就此放棄:“上次你把我從山上背下來,我正愁沒機會報答你呢,你就和我一起搭車去吧,反正我一個人坐和三個人坐都是一樣的價錢,可別說我回報你的機會都要狠心拒絕。。”
察覺到陳梓晔的表情得意起來,荊逾恭敬不如從命說:“也行,我們搭你的順風車去好了。”
陳梓晔輕快轉身,揚起一抹陰謀得逞的笑意,像極了充滿心機的女反派。
三人一出醫院便搭上了車,沒用多久便來到了沃爾瑪超市門口。
莫海才一只腳踏出車外,就眼尖地瞧見附近弄堂口荊梅和莫彥斌,奮力朝他們揮手:“爸爸媽媽,我在這裏!”
聽見莫海賣力的喊聲,荊梅和莫彥斌難以置信的回頭,卻不見與寶貝兒子相逢的喜悅,陰沉嚴厲擠占了他們的五官。
這些當然不是因為莫海。
荊梅忙裏抽身,走出來迎接二人:“莫海,你沒有跟着荊逾哥哥回去嗎?”
面對荊梅沉聲質問,莫海嘴角的笑容瞬間僵住,一旁的荊逾連忙上前為他解圍:“是我帶他來的,我看你出去這麽着急,有些不放心,所以才說來看一下。”
“我不是說了讓你帶莫海回家嘛……”荊梅無可奈何地搖頭,“你既然來了就算了吧。”
荊逾将目光轉向不知所措的姑父,迅速切入主題:“發生了什麽事?”
“你姑父今天出去買了一箱瓶酒,放在電瓶車上騎回來,沒想到一個玩滑板車的小女孩突然沖到小胡同中間,姑父沒地方躲避趕緊剎車,裝酒的箱子掉在地上,裏面的酒全摔碎了,小女孩也從滑板車上摔了下來,不過人沒出事。”
得知并無大礙,荊逾暗自松了一口氣,荊梅繼續說:“小女孩看上去沒什麽大礙,但她執意說要賠償姑父的啤酒,用電話手表通知了她的家人,而姑父也擔心她會不會受內傷,想送她去醫院看看,但她不願意去,一直僵在那裏。”
事情的基本情況已經了解,荊逾帶着莫海拐進小胡同裏一探究竟。
一灘散發淡淡酒氣的水漬,破碎的翠綠玻璃碴子,撞到變形的兒童滑板車,還有靠在牆根出一大一小兩位當事人,構成了現場的全部畫面。
莫彥斌正好言相勸:“小姑娘,你最好去醫院檢查一下,要不然你有什麽問題拖久了可就麻煩了”
小姑娘極不服輸地撅起嘴巴,奶聲奶氣辯解道:“我渾身上下又不疼,為什麽去醫院,去了還要打針吃藥,太讨厭了。”
荊逾還沒看清眼前頗具個性的小女孩的模樣,背後傳出陳梓晔滿懷焦慮的聲音:“昀昀,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