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尋覓覓
荊逾專注地看着消息,默默揚起微笑。
“原來她的名字叫鄭菁。”
看時間是十多分鐘前發來的。鄭菁發消息的時候,荊逾正見不得人似的清洗衣物。
他不知道的是,鄭菁只是發出這樣一條簡單的消息,就做出何等慘烈的思想鬥争。
就在兩人告別時。
鄭菁心神不寧剛跑回家,剛關上門就重重靠在牆上,不知所措地将雙手捂在胸口。
裏面的小心髒正在超越控制地跳動
閉上眼,鄭菁腦海裏浮現的淨是荊逾英俊清爽的臉龐,仿佛深深烙印在她的記憶裏。
“啊,我竟然加到男神荊逾的微信了!我成為他的朋友了!”
鄭菁沉淪在豔遇的回憶裏一臉沉醉,口水險些從唇邊滴下來。
心花怒放的興奮勁逐漸消退,下線的理智重新接管滾燙的大腦,鄭菁細長的眉忽然皺起。
“我該不該告訴荊逾事情的真相?假如我頂替陳梓晔,謊稱我就是蝴蝶忍的coser,陳梓晔和荊逾又會怎麽想呢?”
良心和私欲正進行艱苦卓絕的交戰,鄭菁被折磨得備受煎熬,一股愧疚感悄然爬上心頭。
她幾次鼓起勇氣想要給荊逾發送信息,但又在打完字以後逐個删除。
她還沒考慮好要不要冒名頂替陳梓晔成為荊逾心中的蝴蝶。
不知過去多久,她決定以簡單無誤的問候作為聊天的開始。
消息已發出,可荊逾遲遲沒有回複,鄭菁不由得陷入胡思亂想。
“他晨跑還沒結束吧?”
“他是不是不想理我啊。”
“我的計劃,是不是已經被他看穿了……”
焦灼等待中,鄭菁的肚子咕咕叫了兩聲,提醒她最基本的需要。
鄭菁握住手機,轉身從儲藏櫃裏拿了一包餅幹,權當是今天的早餐。
餅幹一片接一片送進嘴裏,眼瞅着馬上就要吃光,鄭菁卻連餅幹是甜是鹹都沒嘗出來。
她時不時抓起手機掃視屏幕,千呼萬喚盼着那頭早點回來消息。
實際上,以荊逾的性格,這種情況下他只要有空看見鄭菁的消息,都會在第一時間回複。
現在,他迅速回複過去:很高興認識你。
鄭菁的手機上出現了提示。
是荊逾的消息。
她瞪大了眼睛,欣喜若狂地點開消息,差點忘了嘴裏喊着的餅幹還沒嚼碎。
“很高興認識你。”
首戰告捷,鄭菁舔了舔櫻桃小嘴,默默盤算起下一步棋。
鄭菁想要确保此事沒有任何他們倆以外的人知道,于是發了一條試探性的消息。
“我們今天早上遇到的事你沒和別人說吧?”
随後馬上補一句。
“我沒有和任何人說,你放心。”
片刻時間,回複傳來。
“這種事我當然不會和人說,我不希望你的生活受到幹擾。”
貼心的話語和舉動,讓心裏打鼓的鄭菁倍感放心。
她再三斟酌,咬牙發出編輯數次的消息。
“我就是那天救你的人。”
鄭菁所言非虛,她确實參與了施救。然而,她的話卻有極強的誤導性。
“今天我看見那件衣服,還有上面的破洞,就已經可以肯定是你救的我。”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在下感激不盡。”
“你是帶我走向新生的蝴蝶。”
果不其然,荊逾已經默認鄭菁是那夜的蝴蝶忍。
鄭菁為自己的小聰明沾沾自喜,放聲笑了出來。
這是荊逾自以為是的答案,不是鄭菁親口回答。倘若某天真相大白,鄭菁還可以辯稱自己沒說謊,一切都是源于荊逾的臆測,甩起鍋來不着痕跡。
笑了沒幾下,她的目光迅速被屏幕上的信息吸引。
“我們什麽時候有空一起吃個飯,就當是我對你的答謝。”
荊逾依舊記得,胡蝶在加上他的微信後,也開門見山提出要請吃飯報答他。
所以,他想當然地依樣畫葫蘆,對鄭菁伸出橄榄枝。
突如其來的邀請讓鄭菁受寵若驚,關系進展的速度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還真沒想好如何應對。
“吃飯的事就算了吧,我挺忙的,而且忌口,很多東西不能吃。”
這解釋挺有道理。荊逾讀完消息,回憶起胡蝶生前也是各種挑食,不吃蔥花,不吃大塊肥肉,每次點菜都是由着她的口味選擇。好像顏值越高的女生,對于飲食的要求也更為苛刻。
他不知道這實際上是鄭菁的借口。作為骨灰級吃貨,她甚至能不顧生理期,締造出大快朵頤冰淇淋的壯舉,對各色美食她都能兼收并蓄。
鄭菁害怕荊逾看見自己因為羞赧而紅着臉,不敢直視他又坐立不安的醜态。
“哪有這麽快就一起吃飯的啊,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過個三天是不是就要和我開房了呀?”
鄭菁癟着嘴,自作多情地悶發牢騷,不過一想到“開房”的話題,心底竟然莫名燃起一絲興奮。
“那好吧。我們什麽時候見個面總行吧,我想向你認認真真地當面表示感謝。”荊逾的消息适時終止了鄭菁天馬行空的意淫。
“你的謝意我心領啦。”鄭菁修長潔白的手指在手機鍵盤上來回穿梭,“不過見面的事我暫時騰不出時間,你估計要等很久了。”
剛點完發送,鄭菁又補了一句:“可能我們以後也不會見面吧。”
膽怯反撲上來。也許鄭菁永遠也沒有勇氣直面光芒萬丈的荊逾,又或者她擔心拙劣的說辭在他敏銳的洞察力面前露出馬腳,她不由萌生回避的念頭。提前把遺憾委婉說出,做足心理準備,總可以換回幾分無所牽挂的釋然。
他是那樣優秀,鄭菁不忍他受到蒙蔽,哪怕是最輕微的也足以讓她自責。
“沒事,随緣吧。”另一頭的荊逾輕嘆一聲,發送出信息。
荊逾的心忽然猛地沉了下去。
如果一個女生拐彎抹角告訴男生無法見面的可能,基本就是一場無疾而終的錯過。
他沒有再追問下去,無聲無息收起手機,漫無目的地掃視窗外略顯冷清的街道。
兩人在微信上的第一次交流以看似輕松的方式告終。
唯有當事雙方被壓在各自心頭的忐忑折磨到喘不過氣。
一個欲見不得徒留遺嘆,一個做賊心虛患得患失。
荊逾不情願就此善罷甘休。
入夜,他特地換了身行頭,戴上了口罩和墨鏡,頭上還蓋了頂壓低帽檐的棒球帽。
在悶熱無風的天氣戴口罩簡直就是自虐,不過借着夜色做掩護,這身打扮的保密性呈指數級提升。
荊逾在茫茫夜色中一路摸索,回到早上遇見鄭菁的垃圾桶旁。
根據垃圾桶和建築間的距離,荊逾簡單劃出鄭菁家所在的大致區域。他飛快鑽進隐沒在層層灌木叢後,盤腿坐在草地上注視着垃圾桶附近的任何移動。
單薄的衣物擋不住紮人的草木枝葉戳來,密密麻麻的蚊蟲在身邊聚集成一團烏雲,可荊逾依然雷打不動潛伏在無人能差覺的暗處一動不動。
說實話,他現在的樣子,和專盯少女下手的癡漢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周遭萬家燈火通明,唯獨不見蝶栖何處。
家中的鄭菁自然不知道此時樓下正有一雙搜尋自己的眼睛。
她剛洗完澡,發絲尚存濕潤,坐在電視機前與陳梓晔通話。
鄭菁無厘頭地問了一句:“假如荊逾找到你,說要和你以身相許來報答救命之恩,你會同意嗎?”
她的嘴角挂起狡詐的笑容。
“你能不能別這麽無聊。”免提的手機裏傳來陳梓晔尴尬的聲音,“他怎麽可能會找到我?”
“我是說假如啦。”
“我不知道。”通話中持續了短暫的沉默,“就算要,也得給我點時間了解一下,看看合不合得來。”
“哈哈,如果是我的話,我肯定直接就答應了。”鄭菁心裏放起五顏六色的煙花,就差從眼睛裏噴出來。
“行吧,你愛咋想就咋的。”陳梓晔的聲音帶出點無奈,遷就鄭菁不着邊際的話。
一塵不染的窗外熱浪翻湧,蟬鳴的聒噪劃破寂靜的夜。
如果不是怕時間久了讓家人擔心,荊逾還想再多等待一下。
有了付出與汗水,哪怕一無所獲,也不至于全部收獲失望。
“來日方長。”荊逾揉了揉微微發酸的關節,慢悠悠地從植被後起身。臨走前,他不忘回頭在看垃圾桶一眼。
“我都還沒表達我的感激呢。”荊逾緩緩摘下口罩,覆蓋滿臉的汗在路燈下光澤耀人,“拯救我的蝴蝶,我一定會和你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