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張府,後院。
一處僻靜的小院內,微風拂動,吹着前院的吵鬧聲到達此處,止于木門前。
僅僅一門之隔,全然兩個境界。
小院內部立着四五個人,皆一語不發,低頭尋覓着什麽,他們翻東西的動作都是極輕的,似乎怕驚擾誰。
一衆整齊白衣,佩無花紋的劍鞘。
良久,一聲驚喜的呼聲爆發:
“找到了,找到了,師叔,我找到了!”
有人雙手奉着一個血紅色的物件急匆匆來到院門口站着的人眼前。那人仙骨道風,端的是高高在上的逼範,眉毛濃黑寬大,看上去很兇。正是致印道士。
而驚呼聲的發出者,則是小登。
小登滿頭大汗,但激動之情溢于言表,目光炯炯地看着手中的東西。
致印眯眼看過去,待看清那物件時一凜,大步走過去。
拿起來端詳片刻,哈哈大笑:“好!正是我等尋覓多時血如意。”
“恭喜師叔,賀喜師叔,喜得佳器。”小登趕緊趁機拍馬屁,“張弄川那個廢物,竟敢得罪我們,看這回誰還幫他!”
“好了,”致印道士一挑眉,頗為大度道:“不要與凡人們計較得失,既然血如意已到手,我們便速速回門吧。”
“也對也對,全山上下現在必定等着師叔歸去呢!”小登摸頭笑。
致印嘴角淺淺露出個笑容,睨着小登:“你倒慣會說話。”
“不敢不敢……”
“這個給你吧……”致印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撇過去。
小登手忙腳亂地接下,大喜道:“多謝師叔!”
那被磕破一個角的玉佩被小登如獲至寶般撫摸。
致印看着小登掩飾不住的得意,和一旁其他弟子眼中的貪婪之色,不禁冷冷一笑,蠢貨。
用邪物修煉雖對身體有損傷,但功力會長進極快。但用破損了的邪物修煉可就不是這麽回事了,絕對會走火入魔。
不過……他要的就是這樣,這些人本來就是他準備修煉的“材料”而已。
致印:“這玉佩是我熬盡半生心血煉成的,你可與師兄弟們一同利用它修煉。”
“多謝師叔!——”一旁站着的其他道士忙不疊拜謝。
小登臉色就有些難看,敢怒不敢言地瞪那些人一眼,抿嘴把玉佩悄悄收進自己袖中。
致印全當沒看到,眼神随意掃着四周,心裏盤算怎樣才能将這血如意據為己有。若是就這樣回山門的話,那這寶物最後肯定是到不了自己手裏,可要是不回的話,得再找個什麽由頭在外面……
“诶?師叔你看,那不是那位小道姑嗎?奇怪,這周圍被我們設了迷陣,她是怎麽進來的?”
這還真是想吃飯就被遞上筷子,致印邪魅一笑,道:“我們去會會她。”
雲茶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酸酸的鼻子,苦大仇深地繼續觀察周圍景物,妄圖找出一條熟悉的路來。
她迷路了,在張府的後院中。
她本來是回來取花筐的,想着要挑一個最好看的花筐,路上再買些蜜餞,慢悠悠搭驢車回去。
誰想到,居然在此處兜轉許久都沒有找到出口,雲茶心中泛起絲絲疑惑,她總覺得很怪異。
忽然,一道響亮的呼喊傳來:“喂,那邊的道姑,過來!”
霎時,雲茶周身景色風雲變幻,仿佛被來了個乾坤大挪移,全數改變。真實感襲來,雲茶腦袋一震。
她很快定住心神,回想起剛剛走過的路,一個念頭在心裏形成。
擡頭看見致印道士他們站在不遠處,雲茶怒意頓起:“你們為何要把我困到迷陣中?!”
方才那種感覺分明就是道士們常施的迷陣,有時是為了制敵,有時則為掩人耳目。
雲茶不知道他們是哪個目的,但平白被誤傷很是不忿。
對方聞言竟然哄笑起來,只見人群中小登上前一步,指着雲茶道:“分明是你自己傻跑進來,怪我們喽?”
雲茶咬牙:“這迷陣傷人,你們還公然設在別人的府邸。如若此番進來的不是我而是一個普通凡人,只怕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而你們竟毫無憐憫與悔過之心。”
小登叉腰大笑,似乎聽到什麽不得了的事情:“難不成你還想讓我們設一個能助長人功法的迷陣嗎?真是笑話!”
雲茶瞪着她,暗自握緊拳頭。
等小登笑得差不多了,致印道士才緩緩擡起一只手,敷衍似的拉拉小登,道:“小登,可不能如此與道友說話。”
小登連忙答是,退到後面。
致印道:“請道姑見諒。”
雲茶冷笑:“見哪門子的諒,我又和你們不熟。”
看着這些盛氣淩人,恃強淩弱的人,雲茶簡直覺得倒胃口。她恨不得趕緊離開這裏。
“且慢。”致印變了個調,聲音帶着刻毒。
“做什麽?”雲茶不耐煩地回頭。
一道氣刃迎頭飛來,瞬間抵達眼前。氣刃撕扯着風,在耳邊傳來巨大的破空聲。
雲茶憑着本能向旁躲去,堪堪避過。氣刃削平了後面一大片的草木。雲茶心有餘悸,手都在發抖。
她轉頭,看見眼中仿佛帶着蝕骨毒般的致印:“你幹什麽?!”
致印冷哼:“除魔衛道!”
雲茶身子一顫,疑慮懼起,難道他參破了她的妖身?
致印猛地出劍,劍尖直指雲茶:“你身為修仙之人,竟然幫助怨魂殘害無辜的人,你以為你做的這些沒人知道嗎?”
雲茶心裏一松的同時有些想笑,她直視致印,伸出手指,一個一個給他數着:“第一,我不是修仙之人,若修仙的都是你這樣颠倒黑白的貨色我更不屑,你拿着那邪門的玉佩給普通人帶着的時候可有想過自己在作孽嗎?
“第二,張弄川不是無辜,被他害死的那些人才是無辜!
“第三,想找事你就直說,耍這些花花腸子是以為自己是話本子裏的作妖女配嗎?”
致印被一噎,眸子漲滿紅血絲,咬牙切齒道:“我今天就要拿了你這妖道!”
他揮着劍向雲茶劈過來。
劍身泛起黑色的霧氣,致印整個人也仿佛被裹在深沼裏,挾帶一股腥臭味,好似剛從臭水溝裏撈出來。
雲茶捂住鼻子,向後騰挪,道:“怕你不成?”她手向身後探去,再出現時已握了桃木劍。
小登看見瞬間嚣張地笑起來:“哈哈哈,你們看她居然拿了把木劍出來,還真夠不自量力的!”
“對付你們,足夠了。”雲茶淡淡。她轉身迎上去,毫無懼意般對上致印,橫沖直撞。
致印被她動作一驚,略微頓住。
雲茶嘴角稍縱一抹弧度,她忽地錯身,轉了個圈來到致印身後,順便還給了致印屁/股一腳。
傻子才留在這裏被你們圍毆,自己玩去吧。
她步伐實在太輕了,致印只覺眼前一晃,接着臀部上就傳來鈍痛。待他回過神來,便見少女輕盈地縱身飛向高牆。
有人沒忍住,“噗”得笑出。
致印甚至都沒工夫去找是誰笑的,面目猙獰,回頭一道劍氣甩過去。
惡臭的風起來,還暗藏無數怨魂的氣息。
只差一步,她便可以逃出生天,但現在顯然已來不及了。
雲茶花容失色,下意識揚手置劍于身前,期望能擋住這致命一擊。
“咔嚓”木劍應聲而斷,碎片簌簌落下,跟下木屑雨一樣。
雲茶愣在原地。
“故作聰明。”致印嘲諷。
雲茶瞪大着眼睛,眸子中是深深的不可置信,還有一股暗紅色的危險信號。
她平靜異常,也不跑,就蹲在牆頭,看着下邊的致印:“你可知,這把劍是誰做的?”
幾天前,她說過一模一樣的話,只不過那時是為了恫吓,而現在,則含有笑意與恍惚。
不等他人回答,雲茶繼續道:“他那麽懶的人,親手給我削了這把劍,足足花費三月時間,一點一點的做出,還把自己手割了個口子。”
雲茶擡頭:“我說,你這找死的本領可真是一等一的。”
話音為落,只見俏麗少女眸中忽然爆發出暗紅色光芒,兩只黑色的耳朵從頭發裏冒出。
她一個飛身到達衆人上空,唇邊露出愉悅的笑:“去他的道法!”
她不管不顧,直接劃出利爪,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時,上前就惡狠狠一記痛擊。
致印道士背上霎時出現三道深可見骨的爪痕,鮮血湧出,十分可怖。
雲茶胸口傳來悶痛,她硬生生憋下,看向一邊的小登,又是一爪,照臉去的。
“讓你嘴欠,馬屁精!傻東西!”
“嗷——”小登捂着臉蹲下去。而致印則直接暈過去了,他之前打雲茶那道劍氣消耗了多半的法術,此時固然吃不消。
雲茶狠狠跺腳,化為原形後輕巧越上高牆,瞬間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