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江南可采蓮

以身殉道後徒弟黑化了 — 第 62 章 、江南可采蓮


妙音坊。

幾個丫頭你追我趕地打鬧着向花園跑來。

妙音坊待下人向來寬和,這麽大的孩子正是愛頑的時候,陸和鈴不想拘着她們,只要不沖撞客人,就是聲音大些也沒什麽。

有個小丫頭沖在最前頭,正想轉頭沖同伴扮鬼臉,卻見坊主身邊的大管事垂手站在一旁,當即白了臉色行禮。

“請蘇荷姐姐的安。”

喚作蘇荷的管事低聲道:“府中來了貴客,同其他孩子也說一聲,這幾日都別往後花園來。”

以妙音坊當今的地位,能被稱為貴客的少之又少,幾個小丫頭紛紛點頭,蹑手蹑腳退了出去。

說是貴客,在她看來卻更像是妙音坊的另一位小姐。

蘇荷伴着坊主長大,在鐘妙還不是少山君時就認識了她。

世人總說少山君行事兇悍,在蘇荷看來,世上卻再沒有比鐘真君更和氣的人了。

模樣好,性子好,貪玩愛笑又嘴甜,一來就與她們姐姐妹妹叫作一團,從不為難下人。

百年前鐘真君祭天的消息傳來,妙音坊的姐妹們無不流淚,但又生出些果然是她的感慨。

若說坊中侍女們還能為她哭上一哭,坊主卻自小将克制寫進了骨子裏,白天照樣強撐着精神同人争權奪勢,只有一天夜裏低聲問她。

“蘇荷,我從前是不是不應當太拘着她,釀了這樣多的酒,如今又要留給誰喝?”

好在真君回來了,坊主如願同她在荷花池喝了一回,剛剛才離開去處理事務,還特地叫了自己來這守着,免得有誰闖進去驚擾了她清夢。

鐘真君還是當年的小孩性子,大概是喝醉了,荷花叢中有一句沒一句地飄出些江南小調。蘇荷聽着她唱,面上也不禁帶了笑。

夏末的午後總叫人昏昏欲睡,蘇荷發着呆,不遠處又傳來了腳步聲,聽着是個高大成人——妙音坊什麽時候有了這樣沒規矩的人?

蘇荷擰眉看去,果然一位黑袍男子拂開柳枝走了過來。

看着年紀尚輕,周身氣勢卻很驚人,正是前陣子剛定下的正道魁首。

蘇荷幾步上前攔道:“還請真君留步,不知真君要向何處去?小可這就差人為您領路。”

那位真君瞧了她一眼。

蘇荷這些年打理妙音坊的生意也算見了不少大人物,但被他這麽一眼掃來,心下仍是一凜。

他神色間藏着不耐:“不妨事,請問本君的師尊鐘真君是否在此?”

蘇荷倒聽說過鐘妙有這麽個徒弟,正要向陸坊主确認,荷花池裏卻像是聽見了聲音,揚聲問道:“可是阿昭來了?”

那位真君的面色瞬時柔和了下來,像是放下了什麽重擔,應聲道:“是我,師尊。”

鐘妙嘟囔了一句“你來得倒是挺快”,又說:“小荷姐姐,勞煩你替我守這麽久,今日先回去休息吧。”

蘇荷應了一聲,向池內行禮後倒退幾步轉身離開。

顧昭足下一頓,撩開荷葉向內走去。

他今日被妙音坊的長老們拖着說了許久的廢話,好容易将客套走完,拿出無根水,又被纏着誇了許久的正道棟梁。

于顧昭而言,除了師尊的誇獎,旁人再如何盛贊都不過是無意義的雜音。

只是想着師尊或許會想知道無根水的後續,這耐着性子聽了半個時辰,誰知那群長老越說越遠,顧昭實在坐不住,到底還是找了個借口匆匆結束談話。

他自進入妙音坊就被迫與師尊分開,雖說能感應到師尊仍在此處,但只要視線內失去師尊的身影,顧昭就不可遏制地焦慮起來,仿佛胃中燒了把火。

或許師尊說得沒錯,他的神魂确實出了大問題,才會這樣連半日分別都無法忍耐。

顧昭向前走了數步,行至盡頭,四下望去只有接天蓮葉,歌聲仍然隐隐綽綽飄着,卻如何也望不見鐘妙的蹤跡。

他心中恐慌起來:“師尊!師尊您在哪兒?”

忽然被什麽東西砸了個正着,顧昭伸手接住,卻是一枚蓮子。

一葉小舟自花叢中蕩了出來。

鐘妙已喝得微醺,兩頰緋紅,懶洋洋半卧舟中,拿着蓮蓬撥水玩。

見他看來,又朝他丢了枚蓮蓬,正巧唱完最後一句:“……蓮葉深處誰家女,隔水笑抛一枝蓮*。”

顧昭愣愣望着她說不出話。

鐘妙支起身子趴在船舷上笑話他:“呆頭呆腦!找我作什麽?”

“是妙音坊的醫修們研究出了新方子,我猜師尊或許會想知道……”

鐘妙笑盈盈地望他,顧昭咬着舌頭打了個磕巴。

“……是我心裏想見見師尊。”

鐘妙哼笑:“你這小子,向來不老實。”

見顧昭還愣在那兒,不耐煩地啧了一聲。

“別愣了,這是哪來的呆頭鵝?到船上來。”

她難得披散了頭發,一雙眼睛氤氲着水色,說這樣的話也似嗔非嗔。顧昭一個指令一個動作上了船,見她搖搖晃晃站上船頭,使勁撐了把船篙。

顧昭怕她不當心摔進水裏,正想上前接過船篙,卻被鐘妙拍開了手。

“你又不認識路,一會兒別把咱們折騰去什麽奇怪地方,”她赤着腳站在船頭,歪歪斜斜背着個鬥笠,“老實坐着,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顧昭只好坐回她之前躺着的地方。

這小舟雖然看着樸素,內裏卻用上好布料墊了內襯,鐘妙方才躺了許久,顧昭坐下時摸着仍是溫熱,隐隐還能嗅到些她身上慣用的香氣。

小舟再次向深處隐去。

他們在枝葉圍繞中穿行,陽光自間隙漏下,将蓮葉照成通透的玉。像是被困在狹窄而溫熱的小小世界中,能望見的唯有彼此的眼睛。

鐘妙撐着船篙,又唱起另一支小調。

顧昭聽過師尊許多種聲音。

安慰他人時可靠沉穩如磐石,哄他睡覺時溫柔和緩如水流,面對敵人時卻又鋒利堅硬如刀光。

但他從未聽過師尊唱歌。

用的是江南口音,咬字柔軟,還有些小女孩家的嬌俏。

鐘妙回頭看他,就見這小子又呆住了,故意捉弄道:“你很喜歡聽麽?”

顧昭恍然回神,紅着耳根道:“是……是很喜歡。”

鐘妙嘿嘿笑了一聲,拉長聲音:“既然如此——那為師就教你唱兩句?”

她用的是疑問的語調,語氣卻絕不是那回事,顧昭抿着唇擡眼望她,鐘妙大笑搖頭。

“不行不行!你求我也沒用,非得學不可!”

顧昭只好硬着頭皮學。

他出生在北方,一張口就是字正腔圓,說起南方話自然怎麽學怎麽不像,一時窘迫極了。

鐘妙只當看不見他越發可憐的目光,硬是拽着他一句一句念。

越着急越不像,幾次險些咬着舌頭,到最後說出的全是誰也聽不明白的混亂音節。鐘妙本就沒當真打算教會他,笑得扶着船篙發抖。

顧昭拿這壞心眼的家夥沒辦法,只好悶頭剝了把蓮子奉上。

鐘妙雙手都撐着船篙,湊過來探頭叼走一粒,笑嘻嘻的:“不錯!知道賄賂為師,只是這點可不夠,加油再剝些,晚上我托小荷姐姐煲湯喝。”

她像只過于輕盈的貓咪,鼻尖蜻蜓點水般在顧昭掌心碰了碰,卻叫他直接紅到了脖子根。

小舟順着河道一路向外漂去。

出了妙音坊,很快與其它小舟彙在一處。此時正是黃昏,沿街已經點起了燈籠,不時有載着各色貨物的小舟自他們身邊滑過。

鐘妙的江南話說得很好,沒一會兒便同他們聊在一起。

陸和鈴離開前特地留了袋銀錢叫她随意花用,鐘妙自然不會同老友客氣。她本就愛新鮮,又有許多年不曾見人間景色,看着什麽都想摸摸玩玩。

見了瓜果想買,見了花束也想買,若是有什麽有趣的玩具,更是要盯着人看上許久。

她向來大方,自己買了不夠,也給顧昭帶上一樣,不管他要不要,統統往船上一堆。

顧昭正低頭收拾着東西,忽然聽鐘妙喊他,就見她一左一右端着兩個布老虎香囊,要他看哪個好看。

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一時哭笑不得:“師尊,我現在不用這些了。”

鐘妙卻不聽他推脫:“怎麽就不用了,多可愛呀,挑一個。”

顧昭左右看看,選了右邊那個。

倒不是他當真覺得這個特別好,只是他了解鐘妙的小動作——但凡師尊喜愛的東西,總要拿得離自己近一些。左右都要挑,不如挑個師尊喜歡的讓她高興高興。

鐘妙果然很高興,找老板買了兩個,一個直接挂在自己腰間。

她再怎樣顯小也已經是雙十出頭的樣貌,這個年紀本應當佩着寶玉,此時卻不倫不類地墜着個小布老虎。

鐘妙低頭摸了摸,歡喜道:“早就想買一個了!從前總擔心在外行走不合适,現在好了,我看誰管着我!”

晚霞漸漸沉入水中,映着她眉眼生輝。顧昭望着她,忽然覺得許多雜念都已遠去,仿佛只要師尊能永遠這樣心滿意足笑着,什麽都不再重要。

鐘妙卻抓着另一個小老虎抛給他。

“喏,你一個我一個,要不要?”

作者有話說:

動不動被人逗得臉紅,顧小狗就是遜啦!

鐘妙妙:小貓咪是天然釣系有什麽問題嗎?

*出自《江南》

寫這張的時候一直在聽《采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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