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想是梁家怕夜長夢多,翌日一早,花轎,準确說是一艘可以飛的船出現在無妄山山門前。
那是一艘以靈石驅動的船,每次出行,少說也得消耗五十塊以上上品靈石,也只有大宗門,如衡陽宗這樣富碩的門派才能養得起,九州之內,也不過才三五艘。
梁家的确財大氣粗,也不知暗中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蕭箐就看着宋若谷一動不動,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人家那飛船死命看,那豔羨的目光都快從眼睛裏凸出來了。
蕭箐胳膊肘輕輕撞了撞,提醒其注意身份。
怎麽也算是一派掌門,如此市儈模樣如何服衆,如何帶領弟子。
可再往周圍一瞅,好家夥,篤荇、柳緒、甚至易祿以及其他,一個個都露出沒見過市面的模樣,比之宋若谷差不了多少,那哈喇子快拖到地面了。
蕭箐不由得扶額,也難怪大家都這副沒出息的模樣,實在是那船太豪華了,金燦燦的,寶珠綴滿,華麗極了,也彰顯了無妄山這些年的貧瘠,真真是財帛動人心。
好在宋掌門等人道心穩固,看了好幾眼,終于戀戀不舍的移開了目光,不然,蕭箐真要衡量一下,她犧牲自己入梁家那財狼窩究竟值不值得。
梁莫似乎被梁道森調教過了,一改往日的跋扈嚣張,變得彬彬有禮,他走到蕭箐面前,對蕭箐作了一個請的姿勢,道:“蕭修士,一切就緒,還請上船。”
“有勞。”
蕭箐按着凝析道尊講述的卿淼道人的言行舉止回答,走上那座船。
船身開啓,穿梭于霧氣渺渺之中,很快無妄山的山門成了一個小黑點。
蕭箐站在船頭,望着越來越陌生的風景,陷入沉思。她知道梁家不會輕易動她,她敢只身闖入,入嫁梁家,便是仗着琉璃骨是她身體的一部分,與她神魂融合,若強行剔骨取器,只會遭到神器反噬,所以,梁家只會好好待她,梁莫怕是早就被提點,要待她如寶如珠,麻痹她的心神,使她放松警惕,再一擊即中。
所以,短時間內她必然是安全的。
只是,希望梁家莫要發現,另外一個神器“青銅矢”不在她的身上。
蕭箐心中祈禱着,林行與阿琳,帶着那小娃娃盡快尋到曲終人散夢落小築。
她從凝析道尊的口中得知,曲終人散夢落小築,藏在九州最西邊的靈虛島上,是一個神仙居住的世外桃源。希望那島上的大能仙者,看在無妄山護着那小娃娃的份上,收留無妄山衆人。
無妄山與梁家雖同屬衢州,但一個在最北,一個在極南,兩者相距至少兩千多裏,靈船雖夜行千裏,也需一日一夜不停。
天黑後,船體降于一處名叫麒城的城鎮休整。
翌日天未亮,船上突然傳來騷亂,是從梁家那頭傳來的。
蕭箐的房門被敲響,是篤荇峰主幸災樂禍的聲音:“卿淼師侄果然料事如神,那梁莫果然不是個安分的。”
他跑得急,有些渴了,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喝完又想拿起另外一盞喝,被柳緒峰主一掌拍下,“誰許你碰我的茶杯了?”
篤荇嘟囔:“我忙了一宿,累都累死了,喝你一盞茶怎麽了,忒小氣了些。”
蕭箐問道:“事可辦妥了?”
篤荇卸下玩世不恭,回道:“都辦妥了。梁莫這次嚯嚯的大有來頭,沒個三五日,別想安穩脫身,怎麽也得脫層皮——”畢竟,衡陽宗內門長老的小女兒可不是吃素的。
說起來,此事一波三折。
昨夜落塌麟城,蕭箐等人早就料到,以梁莫的心性,哪怕裝得再人畜無害,也改不了骨子裏的纨绔享樂。且他們到達之日,恰是麟城一年一度的花燈節,熱鬧非凡,街市之上,美女如雲,梁莫這種浪蕩公子又怎麽可能錯過,借口補給下了船。
在街市游蕩時,一眼便看中了一個在護城河邊放花燈的傾城美人,這位梁公子二話不說,對着手下兩個眼神過去,直接将人擄到了船上。
本來篤峰主是預備偷偷引梁莫去沖撞麟城城主的獨女,聽說那城主獨女長得閉月羞花、傾國傾塵,是梁莫喜歡的一類。且麟城城主夫人與鳳城城主夫人為親姊妹,兩家為姨表至親,多有走動。
四大城,鳳城、麟城、玄城、邬城,雖比不上梁家,但這四城手握九州商權,在九州內也有不小的影響力,梁家雖然不怕,但若對上了,也得脫層皮。
本來都快要成功了,不知哪來的扒手偷走了梁莫腰間的玉佩,梁莫哪能受此等侮辱,當下起身去追,篤荇在暗中氣得臉都綠了,恨不得抽那橫來一腳的小偷兩下。
卻沒想柳暗花明,梁莫沒沖撞麟城城主的獨女,卻看上了在護城河邊放花燈的衡陽宗內門長老的小女兒。
衡陽宗,那可是九州第一宗門,縱他梁家也不敢輕易招惹的存在。
這下別說三五天,估摸着他梁道森親來,沒個十天半月,也別想安穩離開。
蕭箐豎着耳朵聽着外面的動靜,手指輕點着桌子,外面的吵鬧愈發的激烈了。
好似許多外人上了船,兩方吵鬧,不死不休。
“走吧,也該是咱們出場了。”
蕭箐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好嘞!”
篤荇看熱鬧不嫌事大,與柳緒跟着蕭箐走了出去。
此時的船板上,嘈雜聲一片。
兩方對峙,氣勢洶洶。
梁家管事正作着揖,與對面的十幾人小心翼翼地賠不是。
而中間的船板上,一女子将一男子踩在腳下,那男子臉腫的成了豬頭,若非那身上華麗的衣物,誰也認不出那人便是梁莫。
只聽那管事道:“各位祖宗請高擡貴手,此事是我家公子之過,還望衡陽宗的仙長們大人大量,莫與我家公子計較,我們梁家願奉十只極品靈芝作為賠罪。”
“我呸!十只靈芝算什麽,我們衡陽宗還看不上眼,今日必須剁下你們公子一只手給我家師妹一個交代,省得這畜生下次還出去害人。”
那衡陽宗為首一白衣少年神怒道。
“不可,不可!”管事連連賠罪,“此次之事純屬誤會,吾家公子不知這位娘子乃貴派子弟,實在大錯特錯,說起來我家家主與貴派宗主也算少有交情,還望這位仙長高擡貴手,看在我家家主的面上,饒了我家公子吧。”
“好一個不知,如此說來,若不是衡陽宗弟子,是平頭凡人,你們就能為非作歹了?”少年愈發生氣。
管事臉上的汗都快流一地了,真真是多說多錯。
地上腫成豬頭的梁莫叫嚣:“梁伯,莫與這些卑賤之人糾纏,我乃梁家長子長孫,誰敢動我!”
話音剛落,原本踩着梁莫的女子直接一腳将梁莫踢飛,撞到船舷上,木板碎了一地,梁莫疼得只剩下哼唧聲了。
衡陽宗要斷梁莫一只手臂,梁家人自然不肯,兩方糾纏。
蕭箐便是在這時走了進去,她醞釀片刻,直接紅了眼,旁人看到的便是蕭箐無比傷心的模樣。
“梁莫,你我還未拜堂,你就尋花問柳,這般不将我無妄山放在眼裏嗎?”
“這位是?”衡陽宗為首那少年疑道。
蕭箐朝那人行了一禮,道:“在下無妄山卿淼,拜見衡陽宗仙長。”
那少年訝然:“你便是最近風頭正盛的卿淼道人,鳳兄曾向在下提及過,真真如雷貫耳。”他朝蕭箐拱了拱手,“在下衡陽宗九長老門下弟子劉漾。”
蕭箐不知這九長老是誰,但從那少年報出身份,一旁的梁家管事臉色煞白可以看出,少年在衡陽宗的地位絕對不低。
方才将梁莫打倒在地的女子突然出聲,她說:“恕在下直言,這等酒色之徒配不上娘子,若還未拜堂,早早分開的好。”
蕭箐若有所思,神器之事按說已經四海傳揚,絕非如現在這般風平浪靜,她不太相信,以衡陽宗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她身上有神器琉璃骨。
也不可能不知道先前的無妄山比武招親。
果然,梁家的手是真的大啊,竟将消息掩藏的如此之深,怪不得比武招親之時,很多宗門都未有人過來參與。
她知曉梁家對神器勢在必得,但沒想到他們能将所有消息封鎖。
怕是那日比武招親的人,也全都是梁家派來的吧,比她想象的還要恐怖萬分。
梁家管事吓得汗都冷了,卿淼道人對于梁家意味着什麽,他再知曉不過。若是出了纰漏,怕是他一家子都別想活命。梁莫這祖宗真真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就不該由着其性子,不該在麟城停靠,惹上衡陽宗這些祖宗。
這下如何是好,若是衡陽宗聽到什麽不能聽的……
主子的大業。
梁家的興盛。
幹脆一不做二不休。
那管事的眼裏閃過一絲狠辣。
蕭箐就覺得一絲惡念陡然迸發,那管事不知做了什麽,一道靈氣升起,将整個船只籠罩在內。
那叫劉漾的少年臉色突變。
有人喊道:“玲珑棋局困龍陣!”
“你想作何!”劉漾提劍出鞘,朝着那管事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