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成親

以身殉道後徒弟黑化了 — 第 45 章 、成親


她回答得太輕描淡寫,以至于顧昭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他自嘲着竟已瘋得這樣厲害了,居然能幻聽這樣離譜的內容,就見鐘妙從儲物袋中掏出數件法衣,問他喜歡什麽樣的紅色。

“您,您不必如此,”明明提出願望的是他,到頭來先膽怯的還是他,“弟子只是随口說說,您不必這樣當真。”

鐘妙挑起眼皮晲了他一眼,抽出件繡了雲紋的法衣丢他面上。

“只是随口說說?”

“不,不是随口,”顧昭急得冒汗,“弟子是真心的,但是,但是……”

他望着鐘妙拆下發冠叼在嘴裏,一頭長發打散了垂在肩頭,瞬時咬了舌尖說不出話。

鐘妙極少盛裝打扮,即使在顧昭的夢也總是一身勁裝。

但此時她将雲鬓挽起,發絲柔柔流連在耳畔,就連平日裏銳如鷹隼的雙眼也難得溫柔多情。

顧昭幾乎要被劇烈的心跳震得耳聾。

鐘妙起身進了裏間換衣服,出來見顧昭還愣在那兒,笑道:“怎麽,傻了不成?”

在顧昭眼裏,世上沒有鐘妙穿了不好看的顏色。白的潇灑,黑的冷肅,青的俊雅,而紅色……

如同他夢中一樣。

像是被這紅色灼傷,顧昭想再多看一眼,卻只能狼狽別過頭去掩飾眼底的淚水。

他被鐘妙推着進了裏間,手中還捧着件配套的紅袍。

面上的魔紋又燙了起來,魔神陰陽怪氣:【不過是看你可憐罷了,就你蠢得當真。】

顧昭卻不以為然:【就算是可憐我又如何,她可憐過的人那麽多,願意成親的只我一個。】

他怕弄髒了喜袍,急急用袖子擦淨眼淚,又施了幾個除塵訣反複淨手,這才小心翼翼換上衣服。

顧昭往日只穿育賢堂的弟子服,但現在看來,他穿紅也很好看,應當能配上師父。

他走出門去,就見鐘妙已經将馬車停住,向空地上抛了個法器。

那法器落地就成了一座金屋,鐘妙望着它,面上帶了些笑意。

“從前你陸姨送我的,說倘若哪日我有了喜歡的郎君,就拿這個金屋藏嬌,保管他逃不出去。”

顧昭不斷提醒自己師父只是可憐他,但就算如此,聽了這樣的話也難免在心裏想——

既然是陸坊主送的禮物,應當是師父很重視的法器,她願意拿出來同我成親,即使是假的,是不是……是不是她也有一些在意我?

他同鐘妙一道走了進去。

金屋內處處裝飾着喜慶的圖紋,房梁上刻着喜從天降,窗棱上畫着金玉滿堂,就連床柱上都有龍鳳齊飛,确實是一派金屋藏嬌的架勢。

鐘妙打了個響指點燃喜燭。

她沉吟片刻:“我也沒怎麽見過別人成親,你知道一般是什麽步驟麽?”

顧昭此時已經像個傻子一般,就差同手同腳。

他從小在王府做工,又如何見過什麽成親場面,只記得是要喝交杯酒的。

鐘妙點頭:“那就喝交杯酒。”

她從儲物袋中掏出對精巧玉杯,一只倒了酒自己端着,另一只倒了水塞顧昭手中。

顧昭剛想拒絕,就聽鐘妙笑道:“你上回喝酒是什麽情形忘了?怕是沒喝幾口就要醉倒,不如喝水也是一樣的。”

顧昭猶豫片刻,到底還是接過了玉杯。

凡間成親,總要交杯而飲。

顧昭從未與鐘妙靠得這樣近過,鐘妙的呼吸撲在他臉上,近得能數清對方的睫毛。

作為少山君,鐘妙總是注視着許多人。

但此時,顧昭只在她眼中望見自己小小的倒影。

鐘妙示意舉杯,顧昭也随着舉杯。

他怕願望落空,急促一飲而盡,直到回甘時才察覺不對。

不對,這不是水,這個味道是……

鐘妙放下杯子,一把撈住醉倒過去的顧昭。

‘不懂了吧!這可是斷腸花所釀酒液,一般人哪怕是沾了一滴也要昏死過去,只有為師能喝這麽多!’

斷腸花所釀的酒液,不僅作用于肉身,更作用于神魂。

滿滿喝了一杯下去,縱使顧昭察覺出不對,卻只能在酒的作用中意識下沉。

他面上的魔紋不甘心地閃爍片刻,到底還是沉寂熄滅。

小徒弟昏過去的前一瞬還在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氣得眼眶通紅。

鐘妙心虛片刻,将他拎起來擺回榻上。

嗯,至少這次沒撞着腦袋。

鐘妙摸索着解下腰上的儲物袋,又将這些年攢下的各類寶庫鑰匙一并拿出,滿滿當當擺了一桌。

她想了想,将食指上的儲物戒也摘了下來,塞進顧昭手中。

魔神可以随時逃竄至其他信徒身上,只不過太愛看熱鬧又沒料到這麽一出,才叫鐘妙連着一塊兒放倒。

她的時間不多了。

鐘妙最後看了顧昭一眼。

“走吧,長空,輪到我們了。”

中州已是一片戰火。

白玉京號稱仙都,卻是最先被魔神侵蝕殆盡的區域,污染順着渭河蔓延,魔息四溢。

無數靈獸在污染中堕魔,荒野中回蕩着兇獸的嘶吼,大小城池緊閉城門,整個中州被切割為一處處孤島。

哀嚎,詛咒,祈禱,絕望,鮮血與淚水。

滿目瘡痍。

傳訊玉符仍在震動

鐘妙反手斬落一頭兇獸,掐訣點開。

第一條是方直。

“之前問在下的那件事是有些麻煩,但也并非毫無希望,待此事了結,在下同鐘姐姐一道想辦法。”

第二條是周旭。

這家夥無論何時都是副缺心眼的樣子。

“喂?鐘妙!鐘妙在嗎?行吧我留個言……我跟你說!我最近從海裏撈出許多千奇百怪的魚,個頂個醜得要命!看了一眼就能惡心得吃不下去飯!我專門給你留了幾條,下次你來看,真醜!”

鐘妙笑着搖搖頭,踩着兇獸頭顱将劍拔出。

第三條是陸和鈴。

她聽着似乎和周旭在一處,背景音還能聽見周旭抱怨的聲音。

“妙妙,你在外注意安全,凡事謹慎不要逞強。我已下令禁止江南十九城取用河水,此事不會鬧得太大,咱們慢慢處理,”鐘妙聽見她轉頭罵了周旭一句,“周旭那些魚我已經處理了,都是兇獸,你聽到傳訊後也罵他幾句,叫他當心被咬掉腦袋。”

鐘妙側身避開撲咬,一劍捅穿兇獸上颚。

在兇獸的浪潮中,她如一葉扁舟逆流而上。

……也不知師父師兄那兒如何了。

鐘山。

柳岐山耐着性子叩門,三聲後仍是毫無聲息。

他本就不是什麽好脾氣,當即扣住門扉向外一拉,只聽噼啪一聲,防禦陣法竟叫他直接徒手撕碎。

蘇懷瑾正背對着坐在書堆之中,聽了聲響也未回頭。

“你既然醒着就出來打掃一二,”柳岐山道,“草堂的地板髒了,別叫妙妙回頭看了膈應。”

蘇懷瑾嗤笑一聲。

“那又有什麽意義呢?”

一聲脆響。

蔔杯摔落在地,蘇懷瑾不必看就知道是同樣的結果。

“那又有什麽意義呢?”他低聲問,“師尊,到了此時還要裝麽?她不會再回來了。”

柳岐山信步走至室內,就見大徒弟面前堆滿銅板與龜甲。

“我以為你不會再碰這些了。”

蘇懷瑾最恨的就是他這副萬事不過心的樣子,一把掀翻案臺怒吼道:“我也以為你會攔着她!我早就同你說過!不要放她去中州,當初立道心時就不該縱着她!什麽狗屁天下太平!”

他轉而哀求道“師尊,現在還來得及!我們躲起來,躲到秘境中去。她天資這樣好,過些年就能飛升——她難道不是你從小養大的孩子嗎?”

“正因為是我從小養大的孩子,所以更不能壞她道心,”柳岐山淡淡開口,“你做了我這麽多年徒弟,這麽些年我從未問過你。”

他盯着蘇懷瑾泛紅的眼眶:“你到底是誰?”

蘇懷瑾如同被毒蜂蟄了一般仰頭看他,柳岐山卻已轉身出去了。

是啊,他到底是誰?

在他還不是蘇懷瑾之前,在……那場大火之前。

他的父母很疼愛他。

從不對他擺規矩,也不逼他學家傳功夫,他愛劍法,父親便給他做了假身份送去正清宗學劍。

唯有那一次。

他年少輕狂,很看不慣背負蒼生的家訓,說:“天下蒼生自有天下蒼生的運道,生生死死,哪裏一個一個管得過來呢?”

父親第一次同他生了氣,命他跪在祠堂好好反省。

他哪裏會聽這些?幹脆賭氣與同門一道進了秘境。

等他從秘境出來,就聽人說——

“你們聽說了嗎?衍星樓大火,顧樓主夫妻都死了!”

從此世上只有大師兄蘇懷瑾,再無少樓主顧可笙。

他低頭注視着自己的雙手。

他當真甘心嗎?

四百年前,世家合力覆滅衍星樓,他救不了自己的父母。

四百年後,世家再次為禍人間。

青年站起身,環顧着一室書稿。

在蘇懷瑾懶怠退縮的外殼下,離經叛道的少樓主緩緩睜眼。

顧可笙持刀劃破手掌,将血液摁入書籍。

願力自四海八荒而來。

中州,隕星古城。

鐘妙仔細擦去劍身血跡,又捏了訣掃去一身血污,整了整領口與袖口。

此時仍是黑夜,但再過片刻,便有東升旭日将大地照亮。

若說全無遺憾,顯然并非如此。

但她曾路過這樣精彩的世界,也曾擁有很長,很好的一生。

這就足夠了。

在這年春天,有一場很溫柔的雨水自破曉時落下。

作者有話說:

說起來我當初寫顧可笙設定的時候,衍星樓的字輩是“無可奉告”。

“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當跑的路我已經跑盡了,所信的道我已經守住了。從此以後,有公義的冠冕為我存留。”

話說我最近更新這本小說也是類似的心情,總之,不負初心盡力去做就好!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