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戰起

以身殉道後徒弟黑化了 — 第 40 章 、戰起


場景如鏡面碎裂,顧昭拼盡全力向前伸手卻只是穿過虛無。

他在黑暗中不斷下墜,下墜,醒來險些翻倒在地。

一只手拽住了他。

是鐘妙的手。

她看着已經醒來有一會兒了,另一只手正端着茶盞喝茶,笑着打趣道:“你夢見什麽了,怎麽驚得像只蹬腿兔子一般。”

顧昭惶然擡眼,望見師父的手指時,像是被燙傷般收回目光。

就差一點,只差一點。

夢境中的紅仍殘留在他眼中。

顧昭聽過一夢黃粱的故事,從前他嗤笑書中人看不破,但如今輪到他——他又如何看得破?

他幾乎難以遏制地想象,倘若他也有這樣的機會以一個成熟男子的身份站在師父面前,倘若有一日天下太平,是不是也有可能得到同樣的結局?

顧昭在學院時讀過許多關于西荒的書籍,其中一條便是帝流漿。

帝流漿的幻夢能實現一個人內心最深處的渴望,在一些偶然的情況下,也會将數人的夢境交織在一起。

他從未想過師父有一日會退隐山林,夢由心生,自然也不應當産生這樣的表達。

會不會有一丁點可能,這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幻夢?

顧昭緊緊掐着手心:“說來奇怪,我竟夢見師父退隐田園同我做了鄰居,師父可也夢到些什麽?”

他仔細觀察鐘妙的神情,試圖找出蛛絲馬跡以證明自己的推論。

但他什麽也看不出。

鐘妙含笑的臉如同一張最好的面具,将一切窺視隔絕在外。

“倒不知道你這麽粘人,做個夢還要硬編出理由拉着為師做鄰居,”她搖頭笑道,“我麽?記不清了,似乎是做了正道魁首,總之是個好夢。”

修真者到底不便在西荒長留,第二日一早,鐘妙便帶着他們折返萬獸宗。

顧昭能見到鐘妙的次數越來越少。

頭一年她還會偶爾路過探望,到了第二年,就連傳訊都少有。

居無定所才是鐘妙數百年的常态,前兩年顧念徒弟尚小,如今既然大了,自然就脫開手做些自己的事。

天下這樣大,需要處理的邪祟又這樣多,春去秋來,一眨眼就到了顧昭畢業的日子。

入門時的引路師兄顯然深谙說話的藝術,育賢堂确實會為高積分弟子提供入住優秀前輩宿舍的機會,但入住時長卻從未說明。

釣着弟子們拼命了五年,到了快畢業時才舉行大比,這樣算下來,也就頂多住上兩晚沾沾仙氣。

顧昭一早就起來練劍。

他自入道以來日日勤勉修行,如今已是當之無愧的大師兄。

鄭天河見他這樣積極,笑道:“咱們同屆弟子誰還不知道你要去少山君的宿舍?放寬心,沒人能同你搶。”

顧昭置若罔聞,直到揮出最後一式才吐息收劍。

鐘妙已經許久沒聯系他,問也只說在忙,好在今日畢業大比,所有的長老論理都應當出席,他也能借此機會見上一眼。

三人一道行至廣場,不少弟子已經到了,就連低年級弟子也來了許多,正趁着長老不在拉着師兄師姐叽叽喳喳。

顧昭四下一掃微微皺眉,不知是不是錯覺,今日到場的弟子怎麽少了許多?

忽然有個年紀小的弟子指着天空叫道:“是我眼花了嗎?師兄,天上的雲怎麽在晃動?”

師兄連忙将他手壓下:“呆子,雲本就是飄動的,你喊什麽。”

幾個聞聲擡頭的弟子卻在此時驚道:“不!雲真的在晃動!”

顧昭心中不詳的預感越發濃郁。

他從方才起就注意到許多臉熟的世家子弟沒來。

畢業大比是育賢堂的一項大事,越是出身名門的弟子越要在此時顯出能耐彰顯自家聲名。

倘若只一兩個弟子缺席或許還能說是睡過了,顧昭細細看去,能叫上名號的嫡系子弟竟一個也不在。

這絕不尋常,世家向來自視甚高,怎麽會容許子弟出這樣大的錯漏?

顧昭喊了夥伴下山查看,剛至山門就聽群獸嚎叫——竟是兇獸圍山!

他還未來得及心驚,一道染血身影砸了進來。

是戒律堂的師兄。

牧展風一擡頭見三個弟子,登時又驚又怒。

“誰叫你們下來的?!速速回去!”

顧昭心中一沉。

最壞的猜測當真發生了。

長老遲遲不出現,應當觀禮的宗主家主仍未到場,最珍貴的世家弟子全員缺席,只有家世普通的弟子遺留此地。

他們被刻意放棄了。

護山大陣在沖擊下正搖搖欲墜。

牧展風急道:“還愣着作什麽?!此地有戒律堂守着,你們即刻撤回!”

待三人趕回廣場,弟子們已是驚慌一片。

修真界數百年沒什麽戰事,被留下的弟子多半也沒受過什麽像樣的家族教育,如今猛然遭此大難,膽小的已哭出聲來。就是難得有幾個穩得住的,也只是盼望着長老能快些回來救援。

但顧昭心中清楚,長老不會來了。

幕後之人既然做局如此粗糙,就必然做了要他們死無對證的打算。不僅弟子們全要葬身此處,就連戒律堂也将被一道處理。

護山大陣被攻破只是時間問題,倘若想要逃命,只能抓住這唯一的機會做出反應。

顧昭自認不是什麽良善之人,他曾為了活命動過獻祭同伴的念頭,但如今當真面對必死之局,他心中卻只有一個聲音——

倘若是師父在此,她會怎麽做?

少山君守衛蒼生多年,作為她唯一的弟子,難道要臨陣脫逃令她蒙羞麽?

顧昭拔劍出鞘:“所有弟子即刻返回新生院!”

他曾仔細研究過育賢堂的構造,為了方便師生上課,育賢堂內的許多地點都由傳送陣相連接,而一旦護山大陣被攻破,這些傳送陣将成為他們的催命符。

唯一不存在傳送陣又擁有防禦陣法的,只有新生院。

顧昭在平民弟子中一向很有聲望,此刻正是需要主心骨的時候,弟子們雖仍是驚慌,也漸漸跟着命令動了起來。

還未走到一半,卻聽一聲巨響,竟當空出現一道裂痕。

護山大陣破了。

數不清的兇獸從各個角落冒出。

弟子們正要驚慌,卻聽顧昭厲聲喝道:“此刻逃跑便是死路一條!高年級弟子随我出列!繼續向前!”

戰鬥原來是這樣一件不需要思考的事。

只有揮劍,再揮劍,不是斬下兇獸的頭顱,就是被咬下自己的頭顱。

人會疲憊,野獸卻不會。

弟子們一開始還能戰個持平,但很快就有人被咬中肩頭掀翻撕扯。身邊的弟子或是膽怯後縮,或是伸手去拉,就這短短數息,又有幾個被兇獸撲倒在地咬穿咽喉。

恐懼開始蔓延。

裴青青帶着數個醫修穿梭戰場試圖将傷員搶回後方,但受傷的人太多了。

每時每刻都有同伴倒下,每時每刻都有同伴倒下,而獸潮還在上湧,仿佛沒有盡頭。

他們終于到達新生院。

但這遠遠不是結束,護山大陣撐不住的沖擊,新生院又能抵擋幾時?倘若一昧龜縮其中,防禦破碎之時就是衆人殒命之時。

顧昭掃了一眼弟子的情況,如今能站着的不到三分之一,傷員本就驚懼難安,倘若他再抽出人手,怕是要生出亂子。

如今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顧昭閉目片刻,再睜眼時只剩堅定。

他無法同時擊殺各個方向的兇獸,但陣法可以。

倘若一個不夠,就幹脆畫上一圈,倘若靈氣不夠,還能抽調神識。

築基的神識不過是剛冒頭的小芽,哪裏頂得住這樣耗用,顧昭勉力刻下最後一個殺陣,眼前已有了重影。

他捂着額頭準備回退,忽然看見有個弟子向他跑來

怎麽還有流落在外的弟子?!

顧昭正要怒斥一聲,就見那弟子沖到眼前,竟是謝拙!

他怎麽會在此處?!

也難怪顧昭看不出,謝拙此時滿面是血,一身袍子劃得稀爛,還背着個高個子男修,堪稱狼狽至極。

謝拙咬牙道:“我如何不能在這?少山君在哪?!”

百裏之外的密林深處。

鐘妙收回劍,艱難喘了口氣。

遍地都是兇獸的屍體,難得露出些許地面也被血浸沒。

距她守在此處,才剛剛過去一個上午。

倘若有人從高空俯瞰,便能看出這些兇獸屍體呈現出一種整齊的收束,而鐘妙所處之地,正是這圓形的中心。

鐘妙緩過勁來,又向腳下倒出許多骨生花。

如她所料,兇獸果然受到骨生花的控制。

它們本該順着密林向外奔襲,只是受她引誘半路改道。

此處是衍星樓的地盤,平時少有人至,又有十萬大山作為遮掩,實在是放出兇獸的好地方。

再過半盞茶的時間,又将有新一批兇獸順着傳送陣被送來。

鐘妙做了上百年的元嬰,已經許久沒有感受過這種将要力竭的疲憊。

到底還是太勉強了嗎?

鐘妙苦笑一聲,仰頭吃下最後一顆聚靈丹。

但她沒有選擇。

将兇獸了結在此是最安全穩妥的法子,一旦漏出幾只混入人群,後果不堪設想。

養出這樣多的兇獸,培養如此多的骨生花,縱使鐘妙不善經營也能猜出其中所耗之巨。

有形的邪魔尚難殺盡,心中的邪魔又如何能斬滅?

鐘妙撐着劍緩了幾息,再次站直。

沒有時間繼續恢複了,她已聽見遠處靠近的腳步聲。

作者有話說:

正劇寫起來就是好累哦。

下一本我要獎勵自己寫狗血!

預收《強娶師母》與《道尊以身渡我》,黑蓮花美人釣德牧大師兄OR混亂中立龍女強取豪奪聖潔純情道尊,激情二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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