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我們斷絕師徒關系吧。”
蘇木槿用着比平日裏更要冷靜的語氣說着如此殘酷的話。
話音剛落,顧淩洛身體便僵住了。
蘇木槿依舊被他抱在懷裏,她能夠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這個人任何輕微的變化。
他的身體緊繃着,仿佛一個溺水的人,拼命地想要留住最後一點稀薄的空氣。
漸漸地,她感受到了,他在顫抖。肩膀處出來濕潤的感覺。
顧淩洛哭了?
蘇木槿心髒猛地被紮了一下,刺痛席卷。
“為什麽?為什麽?只是因為我吼了你?師父,阿洛再也不吼你了好不好?阿洛只是想要師父去決絕崖上正看這件事情,希望你不再頹廢下去,顧焱的死不是你的錯,不要把一切的罪責都加諸在自己頭上。阿洛錯了,一切都是因為我,所以,師父不要丢下我一個人好不好。我真的只剩下你一個人了……”
顧淩洛哽咽着,悲傷仿佛要扼住他的喉嚨,但他依舊努力地說着話,他像一個孩子一般,幼稚地,試圖挽回事實,試圖挽留這個他從來沒有抓住過的人。
“不,不是阿洛的錯,是師父的錯,是我錯了。我錯的離譜,我毫無征兆地闖進你的世界,讓你如此痛苦,對不起。讓你總是不安患得患失,對不起。讓你總是退讓和隐忍,對不起。阿洛,從今後起,我便不再是你的師父。你會開始新的生活,會有你的師父,你的愛人,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他們都會陪着你,你會再是一個人了。”
蘇木槿壓下心中的不舍,狠心說道。
“不,我只要師父,阿洛只要師父一人。”
顧淩洛似乎再次回到了當初那個樣子,沒有之前的陰骛可怕,沒有沉默寡言,只是眼中盛的下她一人。
“阿洛,再見了……”
蘇木槿如同最開始他們還沒有絲毫隔閡的時候一般,輕手拍着他的背。
噗呲一聲,鋒利的刀刃刺進了他的胸膛。
沒有一絲防備。
顧淩洛瞳孔緊縮,他眼睛睜大,滿是不可置信,他松開蘇木槿,緊握着她的肩膀,用力搖晃。
“為什麽?師父!為什麽!”
“你該休息了……”
蘇木槿輕聲說道,眼中閃過一抹痛苦之色,卻不易察覺。
顧淩洛感覺暈暈的,那把刀插在他的背上,穿透過他的心髒。
他很疼,心髒抽疼。
意識漸漸變得模糊不清,顧淩洛眼神幽暗,有絲縷的魔氣夾雜其中,不易察覺。他深深的看了蘇木槿一眼,旋即砰的一聲,倒在蘇木槿一側的肩膀上。手無意間将蘇木槿身上佩戴的一塊玉佩扯下,緊緊攥在手中。
蘇木槿沉浸在自己的情感中并沒有注意到這些。
剛才刺進他身體裏的那把刀已經化為了光點融入在了顧淩洛的體內。
那是破塵刀。蘇木槿親自煉化的,可以選擇性的消除記憶。
與之對應的是一把入骨刀,只不過這是蘇木槿從一本禁書中看到的。它的作用與破塵刀相反,是将做好的記憶填入腦中。
破塵刀與入骨刀在某種意義上也算得上是一種神器了。
由于其功能太過逆天,而被放入了禁書目錄中。
這次将它們用在顧淩洛的身上實屬無奈之舉。
蘇木槿将顧淩洛扶到屋裏,安置在床上。
顧淩洛躺在那裏,面色蒼白憔悴,也不知最近到底在做些什麽。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破塵刀會使人一直這麽暈下去,蘇木槿拿出入骨刀,随手紮進了自己的掌心中。
真的很疼,心髒。剛才,阿洛也是這般疼痛吧。她不舍他再受到任何一絲傷害。
入骨刀化作光點,纏繞在蘇木槿的手指尖。他的手指點在顧淩洛眉心處。
光芒大盛,入骨刀開始發揮作用,記憶将被改寫。
蘇木槿垂眸看着顧淩洛,這個她放在心尖兒上的人,這個第一個讓她在這個世界有眷念的人,這個讓她産生了要留在這個世界的念頭的人……
她和他之間有緣無分,注定是無法在一起的。
一切都會好的,他會步入正軌。
眼淚不可抑制地流下來,通過蘇木槿的手指中。
顧焱的死,顧淩洛的離開,這些快要将她最後一根繃緊的神經壓垮了。
不能再這樣猶豫不決!
蘇木槿眼中閃過決絕的光。她深深地看着昏睡過去的顧淩洛,手指撫摸過他的英俊眉眼,到他高挺的鼻梁,最後到他的薄唇。
再見了,我的徒弟,我……
蘇木槿守着顧淩洛望了許久,沒多大會兒,顧如是來了。
“阿蘇,你真的下定決心要這麽做嗎?”顧如是看着床上昏迷的顧淩洛,看着滿目悲傷的蘇木槿,心中隐隐有這麽難過。
蘇木槿沒有回答,她只是坐在顧淩洛旁邊的床榻沿,靜靜地看着他。
一眼萬年。
良久,蘇木槿轉過頭,淡淡說道。
“好了,我們走吧,阿洛就拜托你了。”
顧如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旋即蘇木槿幫着将顧淩洛扶起。
顧如是扶着昏迷的顧淩洛,跟着走在前面的蘇木槿。
蘇木槿現在院門外,看着偌大一座院落,心中頓感落寞。
或許,這是最後一次,他所待的地方了。不會再有人時不時地叫她師父,不會再有人早早就準備好了熱乎乎的飯菜等着她,不會再有剛推開屋門便見到的那個陽光下的,俊朗少年了。
一切,都早該結束了。
今後的零落院,便只剩蘇木槿一人。
顧如是望着蘇木槿,無奈嘆道:“唉,你這又是何必呢……”
“走吧。”
蘇木槿轉過身,決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