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死了。
平寧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溫慧宮裏, 兩人最近關系密切了不少。寶蟬那邊得手後她特意來告知溫慧,荷香便是上午得到消息,說事情出了點意外, 特意出宮去處理,誰知卻說她死了?平寧覺得有些不能相信。
來禀報的是和荷香一起出去的太監, 那太監這會兒還是面無人色的模樣:“奴……奴才與荷、荷香姐姐到了與那人約定的地方, 誰……誰知一進門,那人就将奴才打暈了。等奴才再醒來, 便見荷香姐姐也倒在地上、奴才正、正要去叫醒她……誰、誰知……”說着他滿臉恐懼,全身打顫說不出話來。
平寧冷喝:“到底怎麽了?”
太監擡起一張倉惶慘白的臉:“奴才看見……荷香姐姐的頭沒了!”
“啊!”
在場衆人下意識驚呼出聲, 平寧雙眸大睜,亦是愣在那裏, 臉上血色肉眼可見的褪去。
溫慧捏緊了手裏的帕子, 白着臉道:“如此殘忍……肯定是她在報複, 肯定是她!”
“她怎麽敢——”平寧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低喊出聲, 眼睛卻忍不住紅了。
她是永昌侯夫人的老來女, 因而極其受寵, 她身邊伺候的都是永昌侯夫人精心挑選教導的。早年圍場出事時身邊人幾乎都死了, 只有一個荷香因留在家裏才幸免于難,之後便成了她身邊最受重用的大宮女。
荷香對她來說不僅僅是個下人,更是她對母親永昌侯夫人的感情的寄托。
可溫慈, 竟膽敢用如此殘忍的手段害了她!
她怎麽敢!!!
平寧狠狠将桌上的茶水點心掃到地上, 頓時一陣噼裏啪啦的脆響。溫慧僵着臉看着平寧鐵青的臉色大氣都不敢出,宮裏伺候的宮人們也都深深低下頭去。房間裏一時寂靜無聲,十分壓抑。
平寧冷冷地看向溫慧:“倒是沒想到你這妹妹當真是好狠的心,本宮除掉一個她的丫鬟, 她就殺了本宮的心腹,本宮當真是佩服得很呢!”
溫慧看着她眼裏的陰沉怒火,心知她是被無處發洩的平寧遷怒了,前一刻還與她語笑嫣然,轉瞬卻想發火就發火,她心裏難堪,又隐隐有些害怕,她如今在宮裏孤立無援,若失了平寧的依靠,只怕再難翻身。
想到此不免就遷怒溫慈,誰知她竟為了一個丫鬟使出如此狠絕的手段,竟砍了荷香的頭。竟是打算徹底與平寧對上,難道她忘了平寧身後靠着的可是太後和陛下?
可溫慈的狠辣也再一次震懾到了她,為了一個丫鬟都能下此狠手,那她當年做的事……溫慈一定不會放過她!而且若叫她知道主意是她想出來的,只怕更不會放過她!
溫慧出了一身冷汗,她清楚自己必須先出手。而當先一條便是絕不能失了平寧的護佑!
她腦海裏急速轉動,手都在顫抖,終于叫她想到了,她忙道:“公主,方才這小太監說了,是之前您派去的人将他們喊去,打暈了他又殺了荷香,可見那人已經叛變,可溫慈不過一女流,她哪有什麽能力将您的人捉住并且用手段叫他們叛變?定是信王,定是他出手幫了溫慈!”
平寧臉色更不好看,呼吸漸漸急促,看着溫慧的眼裏似能結出冰來:“你想說什麽?想說因為信王在幫着她因而本宮就一定會輸給她嗎?你想讓本宮認輸?”
溫慧臉色一變,忙道:“您誤會了,妾身哪裏是這個意思。妾身是想說,既然溫慈找了信王幫手,而咱們又在宮裏,對宮外的事情必定是難以掌控的,不如、不如您也找個幫手,最好是将溫慈召進宮來,到了宮裏還不是您想如何就如何?便是信王也是鞭長莫及。”
平寧看了她好一會兒,突然就冷笑一聲站了起來:“你與她果然是親姐妹,當真一個比一個毒。”說罷就走,伺候的人忙簇擁而去,溫慧看着她衆心捧月般的背影,默默抿緊了唇。
李嬷嬷此時才敢開口,慌張道:“才人,信王妃如今手段更加毒辣,若叫她知道這背後是您出的主意,那……”
這正是溫慧擔心的,她沉着臉,卻一時沒什麽辦法,十分不安,有些不甘地喃喃自語:“若是我依舊能得到陛下的寵愛,或者,懷上龍種……憑他什麽溫慈信王,又敢拿我如何!”
可她如今不過一才人,從那以後又再未得到過傳召,這宮裏的主位又是個不争不搶的老昭儀,膝下無子,整日裏不是賞花就是看書,壓根兒沒想着來拉攏她向陛下複寵,沒有傳召,她更是連宮門都不能踏出一步,所以她才要死死抱住平寧的大腿。
“看來,還是要走平寧公主的路子……”
卻不知,她心心念念的複寵很快就要到來。
平寧回到自己宮中,細問那太監:“荷香的屍體呢?”
太監忙道:“因是暴斃,若奴才将她的屍體帶回來,定會驚動宮中,可這事……”到底是平寧先出手傷人,若是鬧開對她也并無好處,太監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因而奴才将她安置在宮外,便急忙趕回來向您禀告,看接下來如何處理。”
那人在極短的時間內叛變甚至殺了荷香,溫慈一定是抓住了他的什麽把柄,當務之急便是弄清楚溫慈到底掌握了多少證據。
她喊來主事嬷嬷,指着那太監道:“你帶着他再出宮一趟,給本宮查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看看溫氏手裏到底有什麽證據,還有信王是不是出手了。”
“是。”兩人忙再次出宮。
平寧雖不懼怕溫慈,可若信王當真出手幫她,那就不能同等視之。而且這件事到底她沒理,便是到時候告到太後那裏,只怕她也得不到太多支持。如今唯一能和她共同出力的,也就一個溫慧了。
她陰着臉想了片刻,起身喚道:“荷香——”
可沒人回答,換來的卻是宮人們惶恐地目光,平寧心中更怒,點了另一個叫粉桃的大宮女道:“使個人告訴溫才人,叫她好好裝扮一番,說不得稍後會有召見,現在本宮要去淑妃宮裏。”
粉桃忙應下,吩咐一個小太監去找溫慧,她則領着人護着平寧往淑妃宮裏去。
淑妃乃是安王母妃,她因并不滿意這場婚事,因而此前從未主動上門過,她也并不需要巴結淑妃。可如今不同,為了叫溫慧有些底氣,她勢必是要見一見這未來婆母的。
第二日下午,溫慈得到了荷香的頭,被祭在姜蟬的靈前。
第三日下午,溫家突然傳來消息,溫慧在宮裏再度承寵,已封了婕妤,雖離她上回的昭儀位還差些,可從才人上也算進了很大一步。當日下午又得陛下恩典,召溫甄和和李老夫人入宮一敘。
溫慈淡淡一笑:“不是我看不起她,以她的頭腦想要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再獲恩寵,只怕沒這麽容易。又是在這個點上……”溫慧早已和平寧勾結,而平寧和她已是死仇,她和溫慧同樣決裂,若說不是平寧助她,說出來誰信。
而且她升了位份就召溫甄和和李老夫人進宮一事更是明顯,畢竟在外人看來,自然是她這個妹妹與她更親近的,且她還是信王妃,不管是想要一個助力還是親疏遠近說,召見的都應該是她,可偏偏溫慧退而求其次見了李老夫人,除了她們兩人實際已經決裂的原因外,還有沒有別的因素呢?
溫慧要拉攏李家來對付她?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可惜宮裏沒個人脈……”
她垂眸思索着,這時信王進來,溫慈讓寶湘等人退下,問他道:“王爺,皇貴妃此人可以結識麽?”
信王略想就明白了她的打算:“你想讓皇貴妃在宮裏為你搭把手?”
“是。溫慧和平寧肯定是狼狽為奸了的,她們兩人都恨不得妾身死,如今荷香才死,平寧就助溫慧再度得寵,只怕還是為了有能力對付我,溫慧又與李家密切接觸,妾身不得不防。”
信王的四輪車在她身邊停下,與她慢慢分析道:“雖說我如今是太子這邊的,但皇貴妃此人卻十分不簡單,你想借她的手對付平寧和你姐姐,你要想想你能給她什麽?否則她是不會看在我與太子這點薄弱的關系上就助你的。”
看來自己還是天真了。見她凝眉思索,信王握住她的手道:“你若真需要一個宮中幫你的人,我這裏倒有一個人選。”
“是誰?”
“正是……”
信王正要說,寶湘卻匆忙進來道:“王妃,太後宮裏傳來懿旨,召您明日入宮觐見。”
來的真快。
溫慈眸光冷淡,她正想着怎麽将平寧弄出宮來,可人家只要将太後搬出來,她就得乖乖前去。果然權勢是了不得的東西,若是此番平寧下定決心要在宮裏收拾她,她只怕也要吃一番苦頭。
信王見她神色冷漠,說道:“別怕,還有我呢,她不敢将你如何,明日我陪你去。”
溫慈神色柔和了不少:“多謝王爺。”又吩咐寶湘:“和周放說,将我讓她準備的東西拿來。”
即便平寧當真要在宮裏做什麽,她也決不可能坐以待斃,必要撕下她的一層皮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