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殁了

嬌寵小王妃 — 第 25 章 殁了


李氏到底活了下來。

太子妃薨逝後敲響的鐘聲不僅喚醒了信王, 也驚暈了李氏。

當下太醫就忙在合谷、中魁、大敦等穴位上接連施針,又叫李嬷嬷看着李氏的下身,不過片刻李嬷嬷便驚呼道:“止了, 夫人的血止住了!”

衆人幾乎喜極而泣,連問太醫:“是不是好了?”

太醫卻搖了搖頭:“暫時止住罷了, 開些化瘀止血的藥先吃兩副, 看看情況吧。”

這便是很不樂觀了,李老夫人急道:“怎會呢, 不是說血止住了嗎?既如此又怎會不好呢?”

太醫道:“溫夫人此番傷情實在特殊,既要化除宮內淤血和殘留, 如此便要開活血化瘀之藥,可她腹部又有內傷, 又要止血, 兩廂便對沖了, 本就要萬分小心,若安心靜養倒也罷了, 可溫夫人太激動了, 以致腹部傷口及宮口崩裂流血不止, 此時倒只須用止血的藥了, 可她失血太多,如今便有些危險了。”

李氏為什麽會激動?

先是懷疑溫慈要害她,之後又是溫甄和發火要為了溫慈休了她, 而這也是叫她徹底失控的根本原因。

當年李氏只在無意中看了溫甄和一眼, 便決意非他不嫁,哪怕彼時溫甄和已有了青梅竹馬的心上人,她用盡手段分開兩人,如願嫁入溫家。

可婚後等來的并不是溫甄和的噓寒問暖, 情意綿綿,而是日複一日的冷淡,甚至是如今的厭惡和絕情。

她才受了這樣重的傷,才失去了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遭受了如此巨大的打擊,可溫甄和沒有關懷憐惜,甚至絲毫不顧惜她的身體當着所有人的面說要休了她。

李氏多好臉面的一個人,遭受如此奇恥大辱,怎能不失控!

然歸根結底,這一切都是因為溫慈。

李氏是李老夫人唯一的女兒,自小寵愛,只要想到她遭受的屈辱和痛苦心都碎了。

她幾乎咬碎銀牙,冰冷又厭惡的目光看向溫慈,卻對李嬷嬷道:“去查!你們夫人不是說了麽,這場事故一定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謀害她,去把那個人給我找出來,若我的女兒出了甚麽事,我定要她償命!”

衆人都看向溫慈,然要麽如蔣氏金氏一般冷眼看戲,要麽尴尬沉默,如那太醫。但他也不能說什麽,只能感嘆這溫家小姑娘嫁給信王也是倒黴,不僅沒享受到甚麽尊榮體面,娘家的親戚一個個想逼迫便逼迫,想欺負便欺負。

若是信王在,她們還敢如此麽?可惜了,信王又怎麽可能在呢。

太醫收拾醫箱打算告辭,李嬷嬷聽從命令正要去吩咐,蔣氏金氏冷眼看着,溫慧垂頭不語,溫慈就這麽被孤立了。

誰知這時有小丫頭一臉震驚地跑進來,匆忙朝溫慈行了一禮道:“禀王妃,信王殿下來接您回府了。”

衆人愣住,都懷疑自己聽錯了,唯有溫慈怔了一瞬後便提着衣擺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屋內幾人面面相觑,忙又問那小丫頭可是真的,小丫頭連連點頭:“是真的,老爺已經迎進來了,這會兒應當到了客廳了。”

可幾人依然不敢相信,都說信王有可能再也醒不來了,怎突然就醒了且還來接溫慈?當下也顧不得其他,交代人看好李氏幾人也忙趕去客廳。

她們到時溫慈在正站在一位坐在四輪車上的男人面前。

他穿一身月白缂絲蟠龍紋圓領大袖直身,頭戴白玉镂空雲龍冠,腳穿麒麟皂靴,有些消瘦,膚色冷白,瞧着便是久病初愈之人。然他雙眸清澈,五官俊美,氣質清雅高貴,如若天人,與一般的病人又極為不同。

便是早前曾偶然見過幾面的李老夫人蔣氏等人都不得不再次驚嘆,何況溫慧,她從未想到這個她寧死不嫁的信王竟是如此仙人之姿,一時徹底愣住了。

衆人忙見禮,他面帶一縷淺笑看過來,聲音溫和:“各位無須多禮,本王醒來後聽說已娶了溫家二姑娘做王妃,甚是好奇,可等了許久也不見她回府,便來看看。”

說罷又回頭像是初次見着溫慈一般細細端詳,忍不住笑道:“本王的新王妃真是小,聽說還未及?”

溫甄和陪在一旁,聞言忙道:“回王爺,正是,小女還有三月方滿十五。”

信王不由點頭:“如此,真是委屈你了。”說罷又見她眼中含淚,便問她:“怎得哭了?可是受了什麽委屈?”

說着便嘆了口氣:“想必的确是受了委屈的,嫁給本王也是難為你,本王昏迷了大半年,想必定有人不将你這小小的信王妃放在眼裏是不是?說罷,是誰欺負你了?本王給你做主。”

李老夫人等人臉色微變,都有些緊張地看向溫慈。

哪知溫慈搖了搖頭,并未告誰的狀,而是道:“您誤會了,并未有人欺負妾身,只是妾身的母親出了意外,如今重病在床,妾身擔心才哭了的。”

信王恍然大悟,又偏頭對溫甄和道:“來的路上聽說今日從太子府上逃走了一位下人,慌忙逃竄時在街上撞了某位官家夫人的馬車,方才本王才知被撞的竟是溫夫人,實在遺憾,不知溫夫人可還好?”

溫甄和忙道:“多謝王爺,太醫十分盡職盡責,如今病情已暫時穩定了。”

這時李老夫人忙上前道:“敢問王爺,那撞了老身女兒的當真是從太子府上逃竄的下人?”

信王點頭:“本王醒來便得知太子妃薨逝,對此十分關切,便着人注意着太子府上的消息,據說為了抓獲那賊人,太子已經下令戒嚴了好些街道。”

如此一來,李氏便真的誤會了溫慈,而剛剛李老夫人的一通怒火也是冤枉了。

她神色有些尴尬,卻做不出向溫慈道歉的事,畢竟李氏因她受了刺激不假,便只向信王道了謝,又沉默地退了回去。

信王只當沒看見衆人的異樣,又問溫慈:“當真沒受欺負?”

溫慈再次搖頭,信王便有些無奈,他緊趕慢趕的來便是為了給她撐腰的,可偏偏這小姑娘倔性得很,好些事總愛靠自己。

他只好笑了笑:“既如此,這會兒外面并不太平,若這裏無事不如随本王回去吧。”

按說李氏尚未脫離危險,溫慈這時是不好離開的,可她毫不猶豫的點頭應下,對溫甄和道:“父親,若母親這裏有任何消息還請您及時通知女兒。”

溫甄和點頭:“好,你今日也累了,随王爺回去吧。”

溫慈點點頭,又轉身朝李老夫人行了半禮,若之前李老夫人還敢面無愧色的受禮,這會兒卻是不敢托大的,蔣氏等人也變得十分恭敬,主動給她行禮,目送她跟在信王身邊離開了。

馬車上,溫慈當先問道:“您怎麽突然出來了?這樣好麽?”

“不用擔心,我已經安排好了,往後我便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人前了。”說着點了點她泛紅的眼睛:“因而受了委屈便要告訴我,別再一個人硬撐了。”

幾乎這話音才落,她的嘴角便癟了癟,眼淚便不受控制的落下,嘴唇微微顫抖,便是什麽都不說信王也能感受她有多委屈。

“你呀,若方才說了本王便替你欺負回來了。”說着便伸手将她攬進懷裏撫摸着發絲安慰。

她小小一團窩在胸口,便如抱了個馨香嬌軟的娃娃一般,小臉兒眼淚一串一串的,偏偏不哭出聲來,信王更是憐惜,有些後悔方才太随着她了。

溫慈哭了片刻便冷靜下來,看着信王胸前一片打濕的水漬忍不住臉紅。信王拿過她的帕子為她擦眼淚,邊笑她:“哭得時候暢快,這會兒又不好意思了?”

溫慈索性又窩進他懷裏,雙手抱緊他的腰,聞着他身上清冽好聞的味道閉上了眼睛。

見她如此愛嬌,信王連聲音都溫柔了好些,攬着她問:“說說吧,都發生了甚麽。”

溫慈沉默片刻,便把今日的事簡單與他說了,信王聽罷眼中浮現一抹冷色,嘆息着與她道:“說起來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沒能為你撐腰,她們也不敢膽大妄為到連宗室王妃都敢欺負。”

溫慈神色清冷:“又哪裏是您的原因呢,不過是這些人高高在上慣了,妄自尊大,少了敬畏之心,以為誰都可以不放在眼裏。殊不知太過猖狂之人總是容易摔跟頭。站得越高,摔下來時也就越疼。不若您等着看吧。”

聽出她話裏的意思,知道她又要自己處理這事,信王并不貿然插手,只是道:“雖然本王的腿瘸了,可還是能在你背後護着你,若覺得累了難了,便靠一靠我。”

溫慈眼眶發熱,忍不住又将他抱緊了些。

且不說這頭夫妻兩親親密密地回了王府,那邊等兩人走後,蔣氏便道:“姨媽,既然靜淑的病情暫時穩住了,我便先告辭了。如今不僅太子妃驟然薨逝,信王又突然醒來,只怕有一陣亂了。”

金氏也忙道:“我與大姐一起走,若表姐這邊有任何消息,您記得趕緊叫人來通知一聲。”

李老夫人也知道李氏比不過太子妃和信王,心中難免有些悲戚之感,可也并不打算勉強兩人,便謝過兩人叫她們離開了。同時也派人回李家禀告李氏的病情和她受傷的緣由。

溫慧扶着李老夫人回了李氏的院子,溫甄和送走信王夫妻後便也沒回來,兩人知道他已徹底厭惡了李氏,也懶得強求,如今祖孫二人都只一心牽挂李氏。

然李老夫人到底年紀大了,守到半夜時便怎麽也熬不住,只得被勸下去歇着了。

綠琉苦勸溫慧也歇一歇,可她執意不肯,只好為她在李氏床前打了地鋪,又親自守着。溫慧熬紅了眼睛卻強撐着不肯睡,可到了後半夜還是趴在李氏的床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隐隐聽見外面有粗使丫頭灑掃院子的聲音,溫慧猛地張開眼睛,适應了片刻室內的昏暗便強撐着坐起來,正要揉一揉酸疼的胳膊卻感覺不對,忙轉頭看去,卻發現李氏竟然醒了,正靠在床上看窗外一道橙黃的日光。

溫慧吓了一跳,轉而大喜,忙撲上去道:“娘,您醒了?您沒事了嗎?”

李氏收回目光,臉上竟露出溫和的笑容,她近來總是為了點小事便歇斯底裏,如此平和的模樣已是十分罕見。正好那束淺橙的日光照在她臉上,溫慧清楚看見了她的模樣,她眸中含笑,臉色尤其紅潤,唇上橙紅,比起不曾受傷時氣色還要好。

溫慧十分詫異,卻見她的目光在自己臉上流連不去,神色有些奇異。她忍不住疑惑喚道:“娘?”

李氏抓住她的手:“惠兒,往後你要照顧好自己,也要照顧好你弟弟,這個家裏,他便是你唯一的親人了。”

溫慧一驚,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預感,忙抓緊李氏的手:“娘!”

“還有,你一定要小心溫慈,她慣會裝無辜扮可憐,實則最是心黑手狠,她連我都敢害,你最是個傻的,又如何是她的對手。”

溫慧此時驚慌不已,聽見這話下意識道:“娘,昨日信王醒了,他來接妹妹時便說了,撞了您馬車的人不是妹妹安排的,是一個從太子府上犯了事逃出來的下人,妹妹沒有害您。”

李氏卻似乎篤定了就是溫慈害她,冷冷笑道:“你可是我的女兒,怎能不聽我的反而相信外人的話。”

溫慧下意識搖頭:“娘,您可能真的誤會慈兒了,她不會……”

“溫慧!”李氏突然斷喝一聲,一雙冷漠地眸子居高臨下地盯着她:“別忘了你小時候做過甚麽,她肯定恢複了記憶,既會殺了娘,就一定不會放過你!”

溫慧下意識打了個冷顫,只覺全身冰涼:“不……不會的,這些年,我對她這樣好……”

“你是對她好嗎?你只是心虛,只是在彌補!娘看得清楚,她也看得明白,只有你自己執迷不悟!”

這話硬生生揭開了溫慧身上表面的一層皮肉,皮肉下掩蓋的是誰也改變不了的鮮血淋漓的過去,叫她心慌痛苦得恨不得鑽進地下去。

“惠兒,你聽娘的,她如今是王妃,想要收拾你易如反掌,等娘死了,她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你。所以你聽好了,等太子妃沒了,太子府裏必定要補充新人,不管你用什麽法子,一定要嫁給太子,你只有嫁得比她好,她才無法傷害你,你才能為娘報仇,聽明白了嗎?”

溫慧滿臉是淚倉惶搖頭。

李氏死死抓着她的手臂,尖利的指甲摳進她的肉裏,充血的雙眼幾乎要瞪到了她的臉上,極為猙獰駭人:“娘問你聽明白了嗎!”

溫慧害怕極了,可李氏的手就像勾住了她血肉的鋼精鐵爪一般,她幾乎無處可逃,只好胡亂點頭:“聽明白了,女兒聽明白了……”

李氏滿意的笑:“真是娘的好女兒。”

她松開手,倒回枕上,唇邊帶着笑,眼淚卻無聲滑落:“娘這輩子為了你爹生兒育女,手上沾染無數鮮血,可臨死了,他卻連來看一眼都不願,竟厭惡我至此……呵,呵呵……”

她短促的冷笑着,下身早已被血水浸泡得冰冷麻木了,那血卻還在流,仿佛無止境一般,她忍不住想,這樣多的血,若在地上鋪開,會有多少?

突然就想到了不久前被她杖斃的姜氏,一屍兩命。這才多久,就變成了她自己。這就是報應麽?

“惠兒,記得娘的話,一定要小心溫慈,她如今長大了,又奪了你的親事成了信王妃,便是已經準備要報仇了,你千萬千萬不可對她心軟。還有,別再為了男人要死要活,不值得,你只管把他當做籌碼、工具,但憑利用,別入了心,只管顧好你自己。”

溫慧早已淚流滿面,連連點頭:“女兒聽見了,娘,女兒都聽您的,您一定要好好的,您要看着女兒嫁入太子府成為人上人的主子,看着女兒過得比溫慈好,看着女兒為您報仇,娘,您一定要看着女兒!”

李氏突然深深吸了口氣,胸口高高隆起,然後這口氣又被緩緩吐了出去。

溫慧看着她的胸膛一點一點癟下來慌到了極致,心裏湧出陣陣寒意,她下意識抓住李氏的手,不管眼淚流進了嘴裏,慌張喊道:“娘,娘您不是要爹爹來看您嗎,女兒這就去找爹爹來,您一定要等着女兒,您一定要等着女兒!”

說着便不管不顧的往外沖去,嘴裏哭着大喊:“快叫老爺來!快把老爺找來!”

腳下卻突然在門檻上一絆猛地摔倒了,手掌在地上擦破了皮,立時便是一陣刺痛。門外的下人見此驚呼着忙要來攙扶,卻見溫甄和大步跑了過來,見她摔倒在地不由大驚,忙上前将她扶了起來:“惠兒?”

溫慧一喜,也顧不上手上的傷,忙抓住他的手往裏一直:“父親,母親快不行了,她想見見您,您趕緊去……”

卻正好看見李氏的手從床上掉落。

世界在這一刻仿佛離她遠去了,眼前一片眩暈,腦海中陣陣嗡鳴,她聽不見溫甄和在說什麽,看不見丫鬟婆子跪了滿地,滿眼都是那只墜落的手。

好像有什麽從她的心裏被硬生生挖了出去,開始還是茫然的,可漸漸的就是疼,憋悶的疼,疼得無法呼吸。她張着嘴,喉嚨裏卻好似堵了石頭,想要喊出來卻喊不出一個字。

她不知道自己被溫甄和心疼的攬進了懷裏,眼睛執著地盯着那之手,突然就想起來,小時候她沒有這麽多怨和恨的時候,那雙手曾溫柔的為她梳過發,曾憐惜的撫摸過她的臉,曾驕傲的搓着她的手笑着說:“娘的女兒真好看,往後定會嫁個了不起的人家。”

可這一切,都沒了,再不會有了,永遠不會有了。

心口那片疼突然就清晰起來,極度的清晰尖銳,那尖銳化作一支尖刺狠狠戳破她喉嚨裏的堵塞,她發出一陣悲痛之極的痛哭:“娘——”

溫慈正服侍信王穿衣時,蔡嬷嬷匆匆而來,看了她一眼,低頭禀道:“王妃,方才府裏傳來消息,夫人在不久前……殁了。”

溫慈愣住了,臉上一片空白。信王擔憂地看着她,正要出聲安慰,卻見她的眼角有淚一串串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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