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王爺

嬌寵小王妃 — 第 24 章 王爺


溫慈茫然無措地看着她:“什麽記憶?姐姐你在說什麽?”

李氏簡直厭惡極了她這副懵懂模樣:“你還在裝!到了現在你還在裝?你怎能叫人如此惡心!”

溫慈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眼淚一滴一滴落下,聲音顫抖:“我裝?我惡心?母親,您自小便對女兒冷淡, 吃穿總是緊着姐姐挑,弟弟對女兒欺辱謾罵您從不說……回門那日您又說我奪了姐姐的親事, 因而打我、罵我, 辱我名節,讓李嬷嬷壓着我在倒插的細針上動彈不得, 我疼得昏死過去也不曾怨恨您、不曾告訴姐姐和父親,只因您是女兒的母親, 您怎麽對女兒,女兒都忍了……”

許是真的太委屈了, 溫慈泣不成聲:“可女兒也有心的, 女兒也會心痛的, 女兒日複一日的承受着您的冷漠以待,如今還要被您說惡心, 被您栽贓要害死您……母親……”她痛苦地拍着自己的胸口:“女兒到底做了甚麽十惡不赦的事叫您如此待我!”

她發洩一般喊出這話, 哭得不能自己, 寶湘寶蟬見此也紅了眼睛, 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她。溫慧原本十分懷疑,可聽她一番辯駁,尤其聽說曾被李嬷嬷壓在細針上疼得昏死過去, 她從不知道溫慈還被如此對待過, 當下便愣住了。

李老夫人等人也都驚詫不已,雖都知道李氏任性霸道慣了,但怎麽也沒想到竟會用如此惡毒的手段對待溫慈,尤其如今她已是信王妃, 是皇家人,往嚴重了說是要被問罪的。

幸運的是信王如今重病昏迷,不一定能醒過來,如此一來,只要安撫好了溫慈,便也沒人會當真計較。李老夫人雖心痛又難堪,但想到此還是松了口氣,不由和金氏蔣氏兩人對視一眼,三人眉眼間便打定了主意。

她們就不曾懷疑溫慈說謊,畢竟李氏的行事都是有例可循的。

然而李氏絲毫不覺自己有錯,她不顧自己身體虛弱,掙紮着擡起上身朝溫慈厭惡嘶喊:“這世上自然沒有女兒要害死自己的母親,可你壓根兒就不是我的女兒,你只是一個賤婢的孽……”

“夠了!”

溫甄和突然斷喝出聲,衆人不由都朝他看去,只見他雙眼泛紅,脖子上青筋外露,顯然氣到了極點也忍耐到了極點。

他先向李老夫人行了一禮,神色冷硬:“岳母大人,您也聽見她對慈兒都做了甚麽,且不說當年的事……”他說到這裏,李老夫人下意識轉開頭避開他的目光,臉色有些僵硬。

溫甄和只當看不見,繼續道:“便只說如今,當初慈兒是如何嫁去信王府的?她是為了惠兒為了我溫家!然歸根溯源這一切都是她造的孽,結果她不僅不感激慈兒的付出,還要誣蔑她的名節,今日若不是慈兒說出來,我甚至不知她曾對慈兒下過如此毒手!”

“慈兒可是王妃,她哪來的膽子如此對她?信王重病不醒她就不将他放在眼裏嗎?那可是皇家的王爺,若此事傳了出去,您叫小婿如何做人?叫岳父大人又有什麽臉面在朝堂上面對衆位皇親國戚?若叫岳父的政敵知道了,只怕彈劾的折子都要堆滿陛下的禦案!”

“如此心狠手辣,任性妄為,若長此以往,只怕我溫家滿門都要被她害了。岳母大人,這樣的妻子我一個小小的大理寺少卿是不敢要了,既然您來了,那就請您走時将她一并帶走,休書我會親自交給尚書大人,若他要怪罪質問,晚輩一力承擔!”

要休了李氏?李氏可是三十好幾的人了,嫁進溫家十幾年,膝下又兒女雙全,若不是犯了大錯又怎會被夫家休棄?到時她還怎麽活?且李家、德陽侯府、安國公府、西昌侯府甚至成王側妃都要受她牽連,那可真是所有人都會丢盡臉面。

李老夫人蔣氏等人大驚之下就要勸阻,然李氏卻被溫甄和的話氣得失去了理智,她一雙血紅的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溫甄和,你竟要休了我,你竟然要為了她休了我?”

她指着溫慈瘋了一般怒喊道:“她是甚麽王妃?她算哪門子的王妃?不過一個賤婢生下來的賤種,當初要不是記在我的名下成了嫡女,她會有今日?她會有資格做王妃!如今她好了你就過河拆橋,竟然要為了這個賤種休了我,你……”

說着突然話音就斷了,竟兩眼一翻暈了過去,李老夫人大驚失色,忙去叫喊,可怎麽也叫不醒,還是李嬷嬷突然想到什麽,抖着手掀開她下身的被子,只見李氏□□早被一片暗沉的血紅染盡。

溫慈的目光落了一瞬便收了回來,木然站在一旁。

“我的女兒……”李老夫人一聲慘呼,衆人也是大驚,一時亂做一團,還是溫甄和忙叫人去喊太醫來。

李老夫人忍不住朝溫甄和哭道:“便是再有甚麽不是,你就不能等她身體好了再說麽?你明知她身受重傷又沒了孩子還要如此刺激她,你這是想要逼死她呀!”

蔣氏忙勸道:“姨媽您別哭了,溫大人也不是故意的,都是話趕話氣到了,如今還是先為靜淑醫治為要,其他的等她好了再說吧。”說着忙朝溫甄和打眼色,示意他趕緊表個态。

溫甄和卻什麽都未說,朝李老夫人行了一禮便轉身出去了,李老夫人見此心頭一涼,蔣氏也微微皺眉,李氏都這樣了也不願說句軟話,看來當真是下定決心要休妻了。

可李氏如何能休?

雖被休棄是她自己造的孽,可因此要承受的非議和帶來的惡果卻是幾府姻親,便是讓她就此爛在溫家,也是決不可能再接回李家的。

既然溫甄和是為了溫慈要休妻,那便從她入手就是。

她看了金氏一眼,又拿眼風朝溫慈示意,金氏點了點頭,對兩姐妹道:“稍後太醫就來了,你們在這裏不合适,都随我出去等吧。”

幾人在稍間安置,金氏叫人打來溫水伺候兩姐妹淨面,又去外間吩咐布置。屋內便只剩下姐妹兩人一左一右相對而坐,溫慈安靜等着,溫慧的目光便落到了她身上。

好半晌,她突然道:“溫慈,你已經恢複了記憶是不是?”

溫慈擡眼看去,溫慧之前痛哭過,這會兒雙眼還是腫的,臉頰又消瘦,再也不複之前的豐腴和鮮活。看着她的目光懷疑、戒備,還有不易察覺的哀傷。

溫慈嘆了口氣:“姐姐,若你說的是我六歲之前的事,我真的一點也不記得了。便是我不曾摔傷頭失去記憶,那樣小的時候的事我又能記得多少?難道你都記得嗎?”

溫慧沒有說話,眼睛卻眨了眨。溫慈見此慢慢坐直了,忙問道:“難道姐姐你當真記得麽?那你知道我的身世嗎?我到底是不是母親的女兒?若不是又是誰生了我?她又在哪裏?還有當初我又是怎麽摔傷的?姐姐你能告訴我麽?”

她問一句溫慧的臉色就變一變,呼吸漸漸急促,最後下意識搖頭道:“我都不知道,我也不記得了。”說罷便低下頭,任憑溫慈追問,都閉口不答。也不再問溫慈是否恢複了記憶。

溫慈也如她一般又沉默下來,拿帕子沾了沾臉,掩住嘴角譏诮的弧度。

金氏進來時察覺兩姐妹之間的氣氛疏離又有些怪異,卻也沒有多問,直接到溫慈下手坐下,溫聲道:“王妃娘娘,您可還好?”

溫慈搖了搖頭,眼睛就紅了:“您何必如此客氣,母親不是說了麽,我不是她的孩子,這個王妃我還有沒有資格做,都是兩說的。”

然而就算溫慈不是李氏生的,她也必得是李氏的孩子。否則事情鬧大了那就是欺君之罪,到時別說溫家,便是李家甚至他們這些姻親都會受到牽連。

金氏深知此理,但溫慈年紀小,這些年又被養得軟弱,見識又少,自然會憂心不安。

可這樣的溫慈對如今的他們來說是不幸中的萬幸,只要能将她□□好了,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想必她定會願意乖乖聽話。

她拉過溫慈的手安慰道:“您大可不必擔心,您與信王可是陛下聖旨賜婚,您自然是堂堂正正的信王妃。”

“可母親說我不是她的孩子……”

果然目光短淺,金氏笑:“表嬸今兒就托大與你說道幾句,只是不知你願不願意聽?”

溫慈乖乖點頭:“您願意教我,我自然是願意聽的。”

好在聽話。金氏笑了笑,道:“雖然表嬸不知道你母親為何說那種話,即使萬一你不是她生的,可你是上了族譜的,族譜上面寫着你是她的嫡出二女兒,那你便是她的女兒。”

她見溫慈有些懵懂,細細為她解釋:“不管你是嫡出還是庶出,只要你是記在你母親名下,從祖宗禮法上來說你與你姐姐是沒什麽兩樣的,只不過流有一半不同的血罷了。而且你如今是陛下欽賜上了皇家玉牒的信王妃,這是鐵板釘釘的事,如此,你是庶出亦或嫡出又有什麽關系?”

自然是有關系的,首先名分上來說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再是正妻養大的,那也是從侍妾的肚子裏出來的,永遠不可能成為真正的嫡女,若是別人知道了,便是礙于她王妃的身份不敢當面如何,但心裏卻會輕視看不起,背地裏也不見得有多尊敬。

金氏仗着溫慈年紀小,見識少,而且因信王重病又不能外出宴飲,既感受不到別人對她的态度,也無人敢與她說真實情況,為了達到目的,自然可以添添減減真真假假的糊弄。

“只要你不與別人說你是甚麽出身,誰又敢真的來質問你?如此,你便能穩坐信王妃的位置。”

見溫慈恍然大悟的點頭,金氏不禁一笑,卻又嘆了口氣道:“可你也知道你母親的德行,若她當真被你父親休了,到時還真不知會做出甚麽事來,萬一鬧得人盡皆知,那時你的出身自然也不是秘密,往嚴重了說,這可是欺君之罪,到時整個溫家都是要遭殃的。”

溫慈縮了縮肩,金氏見此又來一擊:“便是陛下大度不計較,可等信王醒來得知自己娶得是個以庶充嫡的,你叫他臉往哪裏擱?他該怎麽想?到時又會做出甚麽?是從此将你擱在後院自生自滅還是像你父親休了你母親一般休了你?被丈夫休棄的女子又能落到什麽下場?或者随便找個瘸子跛子嫁了,或者送往庵裏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說罷細細盯着她瞧,嘆息道:“你還這麽小,花朵兒一般的樣貌年紀,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時候,你是甘心再嫁瘸子跛子?還是往庵裏去?”

溫慈似是被她一番描述吓得不輕,揪緊了手裏的帕子喃喃道:“我都不要。”

“是呀,這世上誰會放着王府的榮華富貴不享,偏去過那糟踐日子。”說着瞧着她的臉色道:“若你母親被休了,這些事便當真說不定了。”

溫慈細聲道:“其實父親母親吵吵鬧鬧也不是頭一回了,父親又向來寬和大度,想必這回也是沖動之下才說了那樣的話,母親為溫家辛苦操持了這麽些年,又為溫家留了後,哪能說休就休的。”

這話說了等于白說,并不是金氏想要聽到的她承諾去勸溫甄和的話,不由一噎,忍不住看她的臉色,也不像是裝的,可真的感受不到她的步步壓制還有如此明顯的暗示的話麽?

想了想她又道:“說的是呀,只要你父母還是像往常一般和和睦睦的過,自然甚麽事都不會發生。”

說着突然道:“你可知道你明春表姐?就是在成王府做側妃的那個。”

程明春,西昌候府的嫡女,蔣氏的親生女兒,她自然是知道的。說起來當初李氏費盡心機為溫慧謀來信王府的婚事,也有這位明春表姐的原因在。

她便點頭:“自然是知道的,小時還一起頑過的。”

“她雖是側妃,然不管是成王殿下還是成王妃都對她十分客氣,要知道她如今膝下也才一個女兒,也并未作出什麽對成王府有益的事來,你可知道這是為什麽?”

溫慈如她所願的搖頭,金氏笑了笑道:“還不是因為她出身西昌侯府。外祖母又是安國公夫人,姨母是刑部尚書夫人,有榮耀有實權。更重要的是,這兩位都出自德陽侯府,那可是出了兩任皇後的頂級門戶,雖如今低調了,可便是陛下也要給幾分臉面的。你說,這樣出身的人誰不羨慕忌憚巴結?”

溫慈點點頭:“是呀。”

李氏不就是如此麽。正因為背後有這一座比一座高的靠山,在溫家肆意行事,溫甄和卻也只能忍了又忍,退了又退。

“你看,不管女子嫁得如何,只要婆家姻親願意幫襯,在夫家自然也是可以過得很好。”

“您說的是。”溫慈十分認同。

金氏一笑,瞧了眼候着的下人,湊近她低聲道:“這就是姻親的力量。可話又說回來了,這幾家聯合起來能為一側妃撐腰,叫成王禮敬,但若有人與這幾家作對,你想想會是甚麽下場?能叫成王妃都忌憚,其他的王妃,又有什麽不一樣麽?”說罷勾唇,目光淡淡地瞧着她。

那王妃二字就怕溫慈聽不清楚,在她耳邊說得極清楚。

溫慈緩緩點頭:“您說的是,有娘家幫襯,女人在夫家才能過得順心如意。”

金氏皺眉,她話裏是有這個意思,可她想要表達的哪裏又是這個意思。

她開始覺得溫慈性子軟弱見識少好掌控,如今幾番恩威并施卻發現這人要麽不接茬,要麽接不到點子上。她不得不懷疑,溫慈要麽是被李氏真的養傻了,要麽就是心機深沉,或者說她心裏也願意溫甄和休了李氏。

若真是如此,那只能說明溫慈當真恢複了記憶,想起了她到底是誰的女兒。

金氏心中一驚,忍不住再次打量,卻見她低眉順眼地坐在那裏,神色有些恍惚,似是在聽她說話,又似是在想別的什麽,所有的應承不過是随口說出來的。

她一時驚疑不定,竟也看不清溫慈到底是甚麽樣的人了。

恰這時蔣氏走進來,幾人忙向她看去,蔣氏對溫慈姐妹道:“太醫正在醫治,不讓有太多人在,你們外祖母陪着你們母親,我便先出來了。”

說着看了眼金氏,金氏神色晦暗的搖搖頭,蔣氏微微揚眉,金氏是安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向來有些手段,竟沒能壓制溫慈?

想了想也圍上溫慈,先是細細端詳她一番,見她沉默坐在那裏,模樣雖變化不大,穿着打扮也不張揚,上身的卻件件珍品。安國公府和西昌侯府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勳貴門戶,但比起皇家,到底是差了等級的。有些東西皇室媳婦能穿能戴,別人是不行的。

蔣氏溫聲道:“一來就急着照顧你母親,倒未來得及與王妃說說話,如今見你在信王府過得好表姨也就放心了,也無愧當初我一力舉薦你嫁去信王府,那時雖是逼不得已,可我也擔心委屈了你,這些日子都沒能睡個安穩覺。”

溫慈道:“信王府裏上下對我都很好,有勞表姨擔心了。”

“說什麽有勞,我也只是希望你們一家人都和和氣氣,團團圓圓的就好。”

溫慈點頭:“這是應該的。”

蔣氏笑,又道:“你有這份心便是好的,既如此,你且聽我一句,等你母親醒了,你去給她道個歉,至少要讓她先安靜下來好好将身體養好,你說是嗎?”

她這話一落,一直沉默地溫慧便看了過來,溫慈身後的寶蟬下意識抿緊了唇,看了蔣氏一眼又垂下眼睛,寶湘則有些擔憂地看着溫慈。

“只要母親能好起來,讓我做什麽都是應該的。”溫慈想也沒想便答到,蔣氏和金氏對視一眼,正要松口氣,卻又聽她茫然道:“可是我該向母親道什麽歉?我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

是啊,她做了什麽對不起李氏的事?至少目前看來,樁樁件件都是李氏對不起她的。

蔣氏臉皮微僵,金氏心道果然如此,心裏對溫慈更加懷疑,正想着與蔣氏一起合力是怎麽也要按下她的頭顱時,突然傳來李老夫人的慘呼,衆人一驚,也顧不得其他忙湧了進去。

進房一看,李老夫人哭倒在丫鬟懷裏,李氏已經醒來,可卻不甚清醒的模樣,眼皮睜開又閉上,眼白上翻,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卻微微泛白。

太醫正在給他紮針,然神情凝重一言不發,衆人見此都知道李氏兇險了,不由都捂住嘴落了淚。

不敢打擾太醫,蔣氏便去問在一旁哭得快暈過去的李嬷嬷:“這是怎麽了?”

李嬷嬷淚流不止:“方才太醫施了針後夫人便醒來了,我們都以為沒事了,老夫人還曾勸慰了幾句,讓夫人好好養着身體,不叫她白發人送黑發人,可也不知哪句刺激到了夫人,夫人突然激動,方止住的血又流了起來,就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蔣氏凝眉,李氏這模樣看着可不好,也不知能不能過得去這個坎兒,若是過不去可怎麽……若是過不去?蔣氏下意識捏緊了手裏的帕子,眼珠不停轉動——若是當真沒過去,溫甄和便也不用休妻了,如此,幾家便也不用擔那無用的名聲,明春也不會受到影響……

這時太醫突然道:“各位快與夫人說說話,最好能讓她冷靜下來別如此激動,否則只會刺激的更加血流不止。”

李老夫人又要大哭,蔣氏突然一把将溫慈推上前,急切道:“王妃快與你母親道個歉吧,別管說些甚麽,叫她先冷靜下來才好!”

金氏見此也忙道:“對呀王妃,不管你母親做了什麽,畢竟她養大你一場不容易,此時人命關天,你便委屈些,跪下給她磕個頭,叫她出出氣,先把命保住吧。”

溫慈眸中冷色一閃而逝,卻回首茫然地看向兩人,似是呆住了一般,并未有其他動作。

這時溫慧突然在她面前跪下,一把揪住了她的手哀求道:“好妹妹,姐姐求求你了,不論你與趙公子是甚麽關系,不論這個信王妃你是如何得到的,姐姐都不與你計較了,只求你看在這些年姐姐處處維護你想着你的份上,你給母親磕個頭道個歉吧,求求你了妹妹……”

溫慈眼裏蒙上一層水霧,那水霧遮擋了她眼底的百般情緒,眼淚一串串落下:“姐姐……”她依然未動。

李老夫人一把推開扶着她的丫鬟,雙腿一彎就要在溫慈面前跪下,卻被早就有所準備的寶蟬沖出來一把抱住,李老夫人想要推開她,卻發現自己被牢牢禁锢着,心裏恨極,卻只得沖溫慈凄聲哭道:“慈兒,外祖母求求你救救你母親吧,她畢竟養了你這麽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難道你真的要眼睜睜看着她去送死嗎?你若真恨不得她死外祖母來給你母親償命,只求你救救你母親!”

李嬷嬷見此也忙沖上來磕頭哭求,只說是自己錯了,自己願為夫人償命,只求她放過夫人。

便是屋內伺候的丫鬟也紅着眼睛看向她。

所有人都在求她,甚至不顧太醫在場,不顧她們這些似是而非的話傳出去會對她造成甚麽影響。好像李氏命在旦夕都是她害得。若今日不磕頭道歉,李氏活下來還好,若當真死了,這些人此時的祈求都會變成怨恨,她就徹徹底底的成了那個害死了李氏的人。

溫慈僵硬地站在那裏,她看着這些人殷切祈求甚至幾近猙獰的模樣,只覺一陣賽過一陣的寒涼,心裏翻湧起夾裹着寒冰冷鐵一般的狂風暴雨,身體顫抖不休。

寶湘抿緊了唇扶着她,寶蟬手裏死死抱着李老夫人,雙眼血紅,将這些人一個一個看進眼裏,可這時所有人都在看着溫慈,沒有一人注意到她。

蔣氏拿着帕子捂着半張臉,見溫慈一動不動,而床上的李氏顫抖的越來越厲害,她心中發狠,正要高聲再叫一遍溫慈的名字,卻突然傳來鋪天蓋地一般沉悶的鐘鳴聲。

“咚,咚,咚。”

響了三聲,在這仿佛能震懾住人心的鐘聲裏,所有的聲音都停止了,衆人臉色大變,下意識朝外看去,果然片刻,就有丫鬟匆匆跑進來道:“各位主子不好了,剛剛傳來消息,太子妃薨了,外邊兒街上都已經戒嚴了!”

就在喪鐘敲響的前一刻,信王府裏,太醫正好例行來為信王看診,他的手剛搭上信王的脈搏,鐘聲突然響起,太醫一驚,下意識轉頭往外看去,然餘光略過信王面上時卻見他的眼皮随着這鐘聲跳了又跳,他呆了,死死盯着信王的臉,只見下一刻,信王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是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眼皮慢慢眨了眨,便有迷茫的水波微微蕩漾,許是許久不曾說話的原因,他的聲音有些暗啞,滿是疑惑:“哪裏來的鐘聲?”說着轉頭,正對上太醫那雙呆滞的眼睛。

太醫喃喃道:“信王殿下……”

信王醒了的消息很快傳遍王府上下,南越世子、柳側妃、周王二姨娘以及松伯等人幾乎喜極而泣,都在第一時間湧進春熙苑。

然而信王身體太過虛弱,除了太子和松伯外,其餘人皆被擋在門外。柳側妃當下臉色就有些不好,然衆目睽睽之下卻不敢表露出來,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淚,歡喜道:“只要王爺醒來便好,既要靜養,那咱們便都離開吧,過幾日再來看也是一樣的。”

說罷便當先離開了,其他人見狀也只能遺憾離去,但想必信王醒來的消息會很快傳遍京城。

春熙苑內,太醫為信王檢查了好幾遍方才肯定的下結論:“王爺身體沒什麽大礙了,只是體內尚殘留了些餘毒,還需繼續服藥且安心靜養一段時日。”

信王半靠在床頭,長發披散,披着件月白織金的大衣裳,雖身形消瘦,臉色發白,但眸光清澈淡然,實不像久病之人,氣質清絕,叫人嘆息。

太醫日日前來,可見着醒來的信王也不由在心中連連贊嘆,如此人物當真絕妙。只是可惜老天看不過眼,叫他斷了一條腿,這份絕妙便染上了遺憾。

他微笑颔首:“本王知道了,定會安心靜養。”說罷又道:“方才有雷鳴般的鐘鳴之聲沖擊我的腦海,叫我一驚就醒了過來,可如今想來這鐘聲倒有些不尋常,可是出了什麽事?”

候在一旁的松伯忙道:“回王爺,是太子妃薨逝了。”

“太子妃?”信王一愣:“大嫂?”

他微微蹙眉:“怎會呢?記得我昏迷之前大嫂也只是請太醫頻繁了些,并未聽說病得重了,怎突然就薨逝了?”

世子強忍激動紅着眼睛道:“父王,您不知,您實已昏迷大半年了。”

信王愣了:“大半年了麽……”十分惆悵。

他微微蹙眉便染上輕愁,因模樣實在絕色,叫人見了都忍不住心生憐惜,太醫忍不住勸道;“如今王爺醒來便好,往後自然否極泰來。”

信王道謝,太醫忙說不敢,又安慰了幾句,留下了新改的藥方便告辭了。他親眼見證信王醒來,想必之後找他的人不少,得趕緊回去準備準備。

太醫離開,信王便收起了那副嘆息虛弱的模樣,對世子道:“太子妃薨逝,外面又戒嚴,想必接下來事情不少,我‘剛’醒來不便出面,你與松伯自去前面料理吧。”

世子和松伯忙應下,兩人走後,周鳴周放進去。兄弟兩人都是三十出頭,相差不過三歲,模樣卻有□□分相似,周鳴是哥哥,兩人卻一個比一個沉默穩重。

“如何了?”

周鳴忙道:“回主子,一切都還算順利。”

“詳細與我說說吧。”

“是。原本因着太子妃重病,太子的其他姬妾便有些蠢蠢欲動,皇長孫也受了幾回驚,尤其這回皇長孫在探望太子妃時毒發昏迷,太子妃大受刺激當下便不行了,也不過熬了兩個時辰便去了。”

見他看來忙又道:“您放心,下毒之人是趙将軍找來的,知道分寸,皇長孫性命無礙,病幾日也就好了。”

又接着道:“太子府上的張側妃與成王府的程側妃關系一直親密,下毒之人又與張側妃有些關系;而禮王妃前一日正好去看望了太子妃,且見過皇長孫,近來禮王和安王走得又近……”

說着看了眼信王:“此事太子定不會善罷甘休,到時成王、禮王與安王都脫不了幹系,如此一來,京中局勢必定會混亂一陣。”

信王淡笑,滿意颔首:“趙将軍果然好手段。”

“這還不算呢。那下毒之人事發後便逃了,太子殿下的人及時追趕卻并未抓到人,太子大怒,不曾上禀陛下便私自下令将那人可能藏匿的幾條街道都戒嚴了,執行者正是京衛指揮使董成則……”

私自下令戒嚴,雖只是幾條街道可也是重罪,往嚴重了說是有謀反之嫌,若陛下嚴懲,說不得便要誅九族的。

董成則作為一司之長自然不可能做出如此愚蠢之事,必定是趙伯順在中間做了甚麽手腳。

太子因太子妃薨逝、皇長孫被下毒因而勃然大怒做出不明智的決定,這在人情上是可以理解的,但規矩禮法卻不能破,若這次放過,下回又換了別人,你戒嚴一回我也戒嚴一回,如此一來京中豈不亂了套?因而陛下定會殺雞儆猴,那麽董成則的下場如何已是可以預見的了。

然董成則又是成王妻舅,卻聽了太子之令私自戒嚴京城,成王與太子之間本就争鋒相對,等董成則一死,兩人便會更加水火不容。

董成則死後,信王再推一把,趙伯順自然順利上位,這便是他實實在在撈到的好處了。

而信王便在此時‘恰巧’醒來。

這樣看來,趙伯順的手段果然高超,一石數鳥,叫人不得不佩服。

信王便聽邊點頭,十分滿意。

然說了這半日也不見溫慈前來,他忍不住有些着急,正要問,周鳴卻猶疑道:“只是這之中出了些意外。”

“什麽?”

“那下毒之人在逃跑時撞到了王妃母親溫夫人的馬車,溫夫人的貼身丫鬟當場便死了,溫夫人重傷不醒。”

信王凝眉:“為何才說,王妃可是回了溫家?”

“是的,已經回去快兩個時辰了。”

如今外邊又戒嚴,只怕溫慈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而且她上回在溫家就遭了大罪,這回也不知會遇上什麽。

這時周鳴又道:“而且王爺,根據原定下的逃跑路線,那下毒之人原本撞不上溫夫人,也不知為何他突然改了方向,這才與溫夫人的馬車相撞了。”

“你的意思,這不是意外?”

周鳴謹慎道:“屬下不敢斷定,但至今那下毒之人還未在約定地點現身,他已經失蹤了。”

這人可是重中之重,真失蹤了還好,若萬一叫其他人抓住了,後果便不堪設想。

“查!務必盡快将這人找出來。”

說罷便掀開被子要下床,周鳴見了忙道:“王爺您這是做甚麽?這等事交給屬下們便好,哪裏需要您親自出手。”

信王淡淡看他一眼:“你想多了,本王只是去接王妃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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