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細密，空氣裏有潮濕的水汽。
我把小七抱在懷裏，才要轉身卻突然頓了頓，擡起頭。
頭頂撐了把透明的傘，隔絕了雨簾，而雨簾那頭許卓安靜地看着我。
“哥哥。”
許卓嘴巴一撇，眼裏含了責備和心疼，“我才出去喝了兩壺酒就聽狐火追過來說你跑出去了，盡讓我擔心。”
他穿着寬大的和服，這款是深沉的淡青色，袖子在風雨中晃動，而他的手腕瑩白一節露在外面，沾了雨水。
細密的雨絲似乎對他沒有任何影響，就像雨滴落在了看不見的防護罩上，在他周身浮起淡淡的水霧。
“這次是半妖麽……”許卓的視線淡淡落在我懷裏的小七身上，我跟着低頭，卻見從來神色淡漠倨傲的小正太神色呆滞，眼裏凝聚着讓人無法忽視的神采。
注意到了許卓的視線，小七的臉驟然一紅，低聲詢問，“你，你是誰啊？”
許卓挑眉，高高在上地瞥他一眼，“我是然然的哥哥。”
小七嘴唇抿了抿，眼神裏溢滿憧憬，“我是說……你是大妖麽？妖狐？”
許卓眼裏帶着點兒嘚瑟，“當然，我是青丘九尾狐妖，至今都活了四千八百餘年了。”
小七微微張了嘴。對于一個感情內斂的孩子，這樣的表情已經算是非常驚訝了。
“我長大能成為像你一樣厲害的妖怪麽？”
許卓嗤笑一聲，被我瞪了一眼後趕緊閉嘴，換上嚴肅思考的神情，打量小七的小身板，猶豫道，“也不是不可能……”
小七的臉漲紅了，激動已經難以壓抑，他在我懷裏動了動，掙紮着要下去。
我将他放下，他顫巍巍地伸出手攥住許卓的和服下擺，擡頭仰望他，“你當我師父好不好？”
許卓嘴角一抽，“憑什……”我伸手捏他腰間的軟肉，許卓哼了一聲，軟軟橫我一眼。
“可，可以麽？”小七緊張地看着他。
許卓這家夥還是不肯，嫌棄地皺着眉頭。
他四千多年來根本沒收過徒弟，一直自恃甚高，根本沒想過有一天要收一只半妖當徒弟。
我在他耳邊低低道，“聽話，回去我會好好地疼你的……阿卓。”
許卓瞬間耳根通紅，眼角斜斜瞥我一眼，低低道，“你說話算話啊？”
我點頭。
許卓偷笑，看向小正太時又嚴肅了神色，裝作勉為其難的樣子，“看你頗有資質，我就将就一下收你為徒吧，還不拜謝？”
小七眼底爆出巨大的驚喜，大概從來沒有這麽高興過吧，想都沒想就直接往地上一跪，重重磕頭，“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我先是心疼小正太的膝蓋和額頭，接着便有瞬間穿越到武俠片裏的感覺。
許卓倒沒覺得有什麽不對，揮揮手讓他起來，“行了，以後好好跟着我修煉。”
等回了家，許卓朝我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我去樓上洗澡，然然快點過來啊。”
我比了個“OK”的姿勢，看着狐貍開心地跑上了樓。
我帶着兔子進了一樓的浴室，往浴缸旁邊的小板凳上一坐，朝他招手，“來，小七七，阿姨給你洗澡。”
小七兔警惕地盯着我，“我自己會洗。”
“你确定？”
小七擡頭看了眼熱水器，将那個噴頭拽下來，“這個會出水，就可以洗澡。”
“開關呢？”
小七開始在噴頭上找開關。我忍着笑看他，在他羞惱地擡頭時才接過噴頭，給他調好水溫，在浴缸裏放水。
小七站在一邊看着，低頭不說話。
我摸摸他的腦袋，他僵了下，這次卻沒躲開。
“以前都是在哪裏洗澡的？”
小七低聲說，“用煤氣燒水，然後裝在臉盆裏。”
就是說沒真正地洗過一次澡了？這可憐的孩子。
“家裏沒有熱水器的話還可以去澡堂的啊？”
小七攥着自己的手指，“那個人不給我錢，而且他說我是妖怪，去澡堂萬一被看出來會壞事。”
那個人……是指小七的爸爸吧。
“來，阿姨給你脫衣服。”我看見小七有些消沉，将他拉到身邊來，壞壞笑着想轉移他的注意力。
小七霎時紅了臉，揪緊自己的領口。
“哎呀，你以為自己是黃花大閨女麽，哈哈。”我樂不可支，也不去解他的扣子，眼疾手快地把他的袖子往上撸。
一片青紫。掐痕，傷疤重疊在一起，甚至還能看到煙頭燙過留下的痕跡。
這只是手臂上的，不知道身上有多少。
我怔愣住，鼻子發酸，眼眶漲漲的。
連最親密的人施與他的也只有惡意和虐待。從出生到現在他有沒有像個單純的孩子一樣過過哪怕一天快樂的日子呢？
他雖然不是純然的人類，到底還是個孩子，能堅強地挺過來沒有走上歪路，已經讓我慶幸。
小七本來還在掙紮着想收回手臂，見我呆住了，慢慢擡頭看我，突然急慌慌地湊上前來擡起小手來摸我的臉。
“你，你別哭啊，我不疼的，早就不疼了。”
我将他輕輕攬到懷裏，讓他靠在我的肩頭上，哽咽道，“小七，你信我一回，我會對你很好。”
小七安靜地将臉貼在我肩膀上，低低嗯了一聲。
抱了半晌我後知後覺地想要松開，小七卻扒着我的胳膊，微微擡起頭，臉紅通通的，“能……再抱一會兒麽……”
我詫異極了。要知道小七是個傲嬌孩子，從來不會主動撒嬌或者要求什麽。
小七綿密的睫毛顫着，咬着嘴唇，微微退開，“沒……沒有人抱過我……”
小七你今天是要戳爆阿姨的淚點麽！
我用力眨巴眼睛，把眼淚眨回去，擡手把小七緊緊抱到懷裏，“我抱，我抱一輩子，小七乖……”
小七将臉貼到我的頸窩裏，似乎有溫熱的液體落在我皮膚上，他用臉蹭掉，悶聲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倒計時。還有六章左右。
不寫肉了……反正也不能放。女上男下似乎沒什麽變化，我寫不出四只的啊……嗷嗷，如果像連笙一樣有尾巴就好了，那就多種多樣了。（邪惡笑）
所以，沒肉，以後有也是放在群裏，就是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