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以身為劍

以身殉道後徒弟黑化了 — 第 37 章 、以身為劍


被這麽看了片刻,顧昭難免心中惴惴。

他心知自己年紀尚小,也沒什麽家世背景,雖是個注定要成道的先天聖體,但将來的事又如何拿來作現在的底氣?

因此顧昭打定主意要将愛意牢牢藏在心中,等有一日他的名字也能叫天下人知曉,再明明白白說出口。

可少年人的愛意如何藏得住?縱使捂緊了嘴也要從眼裏沖出。

鐘妙再如何無心情愛也有三百歲的閱歷,只是頭一回做人師父分不清孺慕與愛戀的區別,平日裏又格外事務繁忙。而方直這妖向來樂得看人吃癟,幹脆不曾點破,這才叫顧昭瞞到了現在。

顧昭繃緊了脊背,習慣性露出張乖巧笑臉想要蒙混過關,就見師父從袖中掏出通訊玉符,沒看兩眼就面色微沉。

鐘妙擡手向妖群中招了招,一轉頭朝向他們又是面帶笑意,只是說:“我有些事要走開片刻,你們只管玩,這些道友會護着你們。”

一路藏身妖群暗中保護的王族親衛們得了示意走上前來,鐘妙解下儲物袋,向每個孩子手中都抓了一把妖珠。

“玩得開心些,喜歡什麽就買,我不去很久,天黑時就回來。”

交代完這幾句,鐘妙身形一閃,很快便從街頭消失。

親衛中領路的是個小姑娘,看着與他們差不多年紀,頂着一對狐貍耳朵,面容與方直有幾分相似,笑盈盈地迎上前來。

“別擔心,我們這沒什麽危險的地方,大概是往聖地去了吧,”她挨個将他們看了一遍,叉腰笑道,“嗨呀,笨蛋哥哥總算有用了一回!我是方婉,你是顧昭是不是,叫我小婉就好。”

妖族聖地。

進入妖族聖地的手續極為複雜,縱使有方直在一旁陪同,鐘妙也經過了數道檢驗,這才成功邁入大門。

她回想起一路上所見守衛怪異的神色,好奇問道:“我與你們妖族差得不大吧,難道說是有什麽特殊規矩?他們怎麽這樣驚奇?”

方直笑道:“鐘姐姐看着就像我們西荒的人,也不是什麽規矩,只是聖地向來只允許王族與親眷進入,在下又未曾大婚,難免叫他們看了驚訝罷了。”

鐘妙正仰頭觀察着一路的機關,聞言贊賞:“這樣是最好的。聖地本就不應當什麽人都能進入,人來人往難免要出大纰漏。倒是我壞了規矩,不好。”

方直點頭道:“鐘姐姐說得是,只是事權從急,想來祖宗也不會責怪在下。”

他心中苦笑,與鐘妙相識這麽些年,怎麽還會為她異于常人的思路失落?

旁人的心是風動春池水,鐘妙的心卻如鋼鐵一般,縱是一腔熱血撲上去也只能落個自行冷卻的下場。

方直從一開始就知道,育賢堂當年的風雲之輩中,鐘妙雖然看着最為離經叛道,心性卻是最正派剛直。

周旭生來便含着金湯匙,也就是在他們面前像個人樣,平日從不把弱于他的人看進眼裏,當年被鐘妙拉着一同打了許多比武場,這才認下她作老大。

陸和鈴出生于妙音坊将頹之際,一睜眼就看着長輩玩弄權術,生性多疑冷酷,如今在江南說一不二,只是在鐘妙面前還是副舊日的操心樣。

至于他……他更不必說,自己是什麽樣的東西方直心裏相當有數,若不是當初鐘妙強行在育賢堂護着他,叫周旭與陸和鈴捏着鼻子一同保住他活着回到西荒,他的名聲未必會比魔修好到哪去

這麽些年下來,求名的得名,求利的得利,只有鐘妙這個傻子什麽也沒落着。

修真界以強者為尊,旁人若是有了她這樣好的修為與這樣好的師承,怕是早就作威作福起來,但鐘妙呢,鐘妙幹什麽去了?

日夜奔波兩百年,世人也未必念她好,想殺她的人能從西荒排到蒼海,只是朋友們怕她傷心,都悄悄處理了不叫她知道。就算這麽努力護着,還是冒出謝家那群老狗沖她大小聲。

方直永遠弄不明白她怎麽就能對天下蒼生生出這樣多的感情,就像是将一整顆心托付出去,以至于輪到自己卻一無所有。

鐘妙将自己活成了一柄劍,你可以與她并肩作戰,也能躲在她身後避難,但倘若想要将她擁入懷中,卻只會被溫柔地,溫柔而絕情地推開。

方直自知做不成鐘妙的同路人。

所以他幹脆什麽也不說,就這樣守着她,見她戰無不勝,願她武運昌隆。

他們已走到方直先前發現的線索處。

那是一處早已破損廢棄的祭壇,大概是上古時代傳下來的。

方直本就不是什麽正經王室出身,對這套彰顯舊日榮光的東西向來嗤之以鼻。只是今日要取了祭壇下的靈泉水供九尾玄貓療傷,這才難得過來走一趟,叫他發現了些東西。

那是一副巨大的壁畫。

自穹頂向下蔓延,如一部展開的編年史。

鐘妙向方直确認過許可,縱身躍上祭壇頂部仔細觀察。

在壁畫的最頂端,也是歷史最開始的地方,繪制着一顆小球。

這顆小球原本處于混沌一片,但是忽然之間,有某種力量在球內翻滾震蕩,使它漸漸呈現出不同的三種顏色。

最頂端為白,中間為褐,下端為黑。

随着時間推移,三種顏色越發清晰明顯,在不知幾萬年後,白色上升,黑色下沉,緩緩向外擴散,如同雞蛋的外殼一般将褐色包裹在中心。

又過了許多年,懸浮于黑白二色中的褐色平面上出現了許多小人。

有的長了翅膀與尾巴一看就是妖修,有些則是普通人修,他們在大地上奔跑,高舉雙手。

雲層中伸下巨手,小人向一只手中獻上物品,從另一只手獲得饋贈。

這大概就是最早期的祭祀。

而在下一副中,在人群最邊緣處,有一個小人向土地中種下了花。

黑白褐中突然出現了第四種顏色,花瓣與根莖皆是猩紅,許多小人倒在這猩紅四周,于是紅色向下不斷蔓延。

花落在黑色的手中。

從此小人開始分化,有的被标記為純白,有的被标記為純黑,接着戰争出現,将大地染作猩紅。

記錄就斷在此處。

鐘妙深深皺眉,她克制住自己想向那雙黑手撓一爪子的沖動,從儲物袋中掏出數朵花來。

一朵是拍賣場所得,一朵從兇獸胃中取出,一朵是錢府偏院所得,只要略略轉一轉角度,便能與壁畫紋絲合縫地對上。

以人全身精血長成的,能将魔神引至地面的,正是骨生花。

鐘妙追查此事已久。

她從凡間界一路追來,無論是最開始收集童子祭祀的魔修,還是最近被引誘堕魔的九尾玄貓,每當她處理完一處,總有另一處冒出頭來。就像是有一雙手在暗處攪局,試圖将些早該被埋葬在千百年前的沉疴再次搬上舞臺掀起波瀾。

然而做得越多,馬腳便越多。

既能在丹陽城大亂後對她緊咬不放,又能有充足的理由種植奇花異草,同時還身份貴重使得萬獸宗因此突然到訪忙亂中将靈貓放跑。

原來如此,竟是如此。

所有的線索都在此刻指向唯一答案。

玩弄權勢的聰明人果然與她不同,樣樣都能做得妥帖細致,鐘妙自問做不出這樣巧妙的布局,但劍修有劍修的辦法,而她尤擅以力破法。

周旋這樣久,終于得以面對,鐘妙只覺心中充滿奇異的平靜。

她收起花,躍下祭壇。

“我已經弄清楚了,”鐘妙面色輕松,“雖然有些事還是想不大明白,不過也不再重要了,說到這個,或許還有個忙需要你幫。”

方直從鐘妙面上的神色實在看不出什麽。

為了保全西荒,歷代妖王都對中州保持旁觀,鐘妙又向來獨自行動,方直再三思量,仍然無法從極少的信息中得出結論。

此時天色已暗了下來,一輪圓月正緩緩爬升。

鐘妙向外一望,松了松筋骨笑道:“仔細想想這麽些年竟也未曾好好玩過,不想這些了,不如先享用今晚月色。”

方直望着她,暫且壓下心中不安,面上仍是笑着:“鐘姐姐想要的在下自然無有不應,此時正是逛夜市的好時候,還請随在下一觀。”

—-

鐘妙一來就見顧昭在人群中被擠得自閉。

夜市本就熱鬧非常,而拜月節又向來在妖族的傳統中占據重要地位,一時更是摩肩接踵,擠得連落腳地也難找。

鐘妙四下一望,處處都是手拉手卿卿我我的妖族。就連鄭天河那小子,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竟然也拉了裴青青在一旁挑選寶石珠花,只有徒弟孤零零的被擠來擠去,看着又可憐又好笑。

鐘妙忍笑上前,準備悄悄得吓他一吓。

顧昭正心中悶悶,忽然背上叫人輕輕拍了一下。

鐘妙換了身西荒服飾,面上是從未有過的輕松愉悅,她平日裏雖也愛笑,卻從未像此刻一般,像是放下了什麽重擔,整個人都鮮活起來。

“我聽聞有一處酒肆極好,要不要一道看看?”

作者有話說:

鐘妙:一些并不吃暗示的鋼鐵劍修行為。

她無心情愛的原因超級簡單也超級鋼鐵:天下未定何以家為(?)

快到我這本書最喜歡的地方了,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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