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西荒

以身殉道後徒弟黑化了 — 第 36 章 、西荒


直到一切結束,鐘妙才松開手。

大火熄滅後,主院前廳只餘焦黑四壁。

鐘妙在儀式開始前就遮掩了三個少年的視線,因此三人只覺眼前一黑,再睜眼就望見廳中空空蕩蕩,唯有地上多了個灰白的小籠子。

是施術者獻祭後留下的骨籠。

這就不是能告訴少年人的內容了,鐘妙上前幾步将骨籠拎起,只見裏頭的小小黑貓睡得冒呼嚕,爪中卻緊緊抱着些什麽。

鐘妙指尖微微一撥,方才還在裝睡的黑貓瞬時将爪子藏在身下瞪圓了眼張口咬來。

“好兇,”鐘妙收回手,“現在倒是機靈起來了。”

那黑貓一口沒咬住,反倒叫她拎着後頸提起來,一雙爪子緊緊抱在胸前,口中不斷哈氣,蹬着後腿要撓她一下。

鐘妙懶得同這麽個小家夥計較,從袖中摸出個乳白的珠子。

“別捂了,沒人同你搶,再捂下去就真沒了啊,松手!”

黑貓仍是死死捂住不肯松爪。

鐘妙本就對它沒什麽耐心,在黑貓的嚎叫中強行将它前爪掰開。就見一片純白魂魄飄了出來,落在珠子裏變作剔透的淺藍。

凡人魂魄虛弱,放在定魂珠中蘊養個數十年就能恢複,到時送去投胎轉世也好,送去做個鬼修也好,等她自己醒來決定。

黑貓一得到珠子就張口吞進腹中藏好,這才漸漸冷靜下來。

方直此時也邁進門來。

他做了妖王打扮,一身西荒風情的開襟長袍,襯以金銀寶石,肩上卻不倫不類蹲了只橘貓,倒像是将這仙人一般的人物拽落凡間。

橘貓口中還叼着朵花,一見鐘妙就躍入她懷中将花遞出,直看得三個少年人眼皮亂跳,不由得都想起些“少山君與妖王不可不說的二三事”來。

方直走上前與鐘妙并肩站着,低頭将黑貓拎在手中,很是輕佻地撥了撥它的尾根,嗤笑一聲。

“白投了這麽個好胎,蠢成這個樣子,罷了,到底還是要帶去西荒。”

鐘妙一聽他陰陽怪氣就知事情果然如他們路上所料。

這是只九尾玄貓。

九尾玄貓與尋常妖族不同,乃是一種天生地養的異獸。

它可能誕生于任何一個時間點的任何一個角落,起初看上去與尋常黑貓并無不同,倘若沒什麽機遇,大多也只會作為普通黑貓平平無奇度過短暫一生。

唯有在極少數的情況下,九尾玄貓會因為某些意外生出極為強大的願力,從此覺醒血脈生出九尾。

倘若是生在太平盛世還好,此時誕生的九尾玄貓多半受到不錯的照顧,與人修關系良好,能成為守護一派的瑞獸。

但放在亂世之時,九尾玄貓大多含怨而死含恨而生,一睜眼便直接堕魔,暴怒之下擊殺元嬰修士也不在少數。

因這一特性,九尾玄貓在史書上的名聲實在說不上好。

誰有這個能耐在未覺醒時就認出九尾玄貓?誰又能保證天下無人殺貓?真到了餓極的時候,就是吃人也不罕見。

就這麽過了千百年,黑貓逐漸從鎮宅瑞獸變為了不祥之兆,乃至在民間都多出許多關于黑貓的避諱講究。

這只九尾玄貓年紀尚小,願力卻出奇強大,能夠在堕化半路被封印淨化,已經是極幸運的結局。

至于它消失的八條尾巴拿去換了什麽,看看它那護着肚子的寶貝樣就知道了。

鐘妙這時才松下一口氣,她前些天還在中州同方直一道研究狂化的兇獸,忽然之間接到師兄的警告,當即匆匆向凡間界趕。

蘇懷瑾這人,說得好聽是靈覺高,說得難聽那就是一烏鴉嘴。

鐘妙小時候每次不聽師兄勸都吃了大苦頭,一聽他說顧昭恐怕要出事,吓得魂也要飛。

好在幾個孩子行事謹慎,這才沒與玄貓産生什麽直接沖突,否則就算鐘妙全力回趕,也頂多勉強保住他們性命。

此時府中火焰俱已熄滅,救下的凡人也讓顧昭三人灌了藥安置在院內。這場火燒得極迅速,不過鐘妙一開始便叮囑方直帶了分神四處探查,已搜集了不少有用線索。

她心知此事必有蹊跷,恐怕暗中還有不少眼睛在盯着,還是先走為妙。

左右萬獸宗門風寬松得很,只要打着出任務的名號,弟子就是在外呆上一兩個月也不會遭到師長斥責。不如幹脆将他們一道帶去西荒,免得回去路上又遭到什麽劫殺。

方直自然不會對鐘妙提什麽反對意見,主意打定,鐘妙掏出架灰撲撲的飛行法器招呼着三個少年人立刻啓程。

他們一路向西北行去。

越往西去,人煙越是稀少。此處氣候多變,幹旱少雨而多風沙,別說是種植作物,就是好好的房子也難免叫狂風刮壞。

只有自小生于此地的邊民,同一些犯了大事逃難至此的法外之徒靠着點點綠洲混居,官府勢力在此處的影響幾近于無,是央朝有名的混亂之地。

行至盡頭,越過鶴歸崖便是西荒。

鶴歸崖,崖高百丈山勢陡峭,仿佛是開天辟地時鑿下的斧痕,尋常人站在山下縱使用盡力氣向上望去,也難以望見山的盡頭。

邊民認為面對這樣的天險,即使是善于飛行的白鶴來了也只能折返,因此得名鶴歸。

法器攀升途中,不時能見森森白骨墜于樹下。

千百年來不是沒凡人試圖越過此山,但就算是世上數一數二的輕功好手,折在此地的也不在少數,恐怕只有傳說中的宗師高手才能勉強越過。

鐘妙輕輕一彈指,法器再次攀升,已經能望見山另一邊的景象。

西荒是妖族的聚集地。

方直還未落地便帶着九尾玄貓去妖族聖地修養,這貓年紀不大倔勁不小,剛被淨化本就傷了元氣,還強行自斷八尾保住錢小姐的魂魄。

一開始強撐着精神看不出什麽,行至一半就開始嘔血,叫方直揪着耳朵罵了一路。

鐘妙對他族聖地一向避之不及,幹脆帶了孩子們在街頭逛逛。

妖族排外,鐘妙自己本就有耳朵,至于顧昭三人問題也不大,她從前研究過各種稀奇古怪的丹藥,其中一種便是吃了能短暫化出妖形。

三個少年都不是愚鈍之人,也不需要鐘妙解釋其中厲害,相當果斷吃了下去,不一會兒就長出毛茸茸的耳朵與尾巴,方才車上已好奇打量了一路。

他們來得湊巧,此時正值西荒五年一度的拜月節。

妖族本就生性直率奔放,西荒靠的又是混亂之地,自然沒處學什麽人類的禮義廉恥。加之此地炎熱,厚重衣服實在不耐煩穿,個個化了人形只披着幾條衣料,走起路來飄逸非常。

放眼望去,滿街都是些穿着輕薄的俊男靓女,有些愛俏的還在手腕腳腕裝點了金銀細镯,尾巴也精心纏了寶石鏈條,走起路來叮當作響寶光四射,看得人一陣晃神。

鐘妙四人雖說折騰出了尾巴與耳朵,但穿着上實在來不及更換,俱是一套束袖袍子佩劍,混在一衆妖族中顯眼極了。

在中州倘若有人這麽穿了開襟袍子光着腳,必然要叫人疑心是不是修合歡道的弟子。但在西荒這種人人清涼的地方,穿得這樣端莊齊整,卻又叫人覺得……別具風味。

妖族生來慕強,鐘妙不僅修為高得看不出,還長着這樣一對好看的圓圓耳朵,瞬間吸引了不少妖的目光。

一開始還只是悄悄掃兩眼,見他們神色可親說話和善,不少妖族直接明目張膽地望了過來。

鐘妙正同顧昭說着話,懷中突然落了枝開得正好的杏花。

她撿起花,一仰頭就見着個犬妖在樓上望着她笑,尾巴在後頭擺得啪啪作響。

鐘妙長了三百歲自然不是第一回 收到表白,只是她心中牽挂太多事未做,實在沒心思想這些兒女私情。

她從不覺得受人愛慕便高人一等,也不願叫人空付,笑盈盈将花枝順着窗又輕輕抛了回去。

那犬妖拿了花也不惱,高高興興別在衣襟向他們揮揮手。鐘妙收回目光,就見小徒弟的一對耳朵耷拉了下來。

她一時好笑,問道:“怎麽了,有什麽不高興麽?”

顧昭平日裏總愛裝出副大人樣,此時對着鐘妙也口是心非:“沒有的,師父,我只是從未見過這樣的風俗,有些驚訝。”

話是這麽說,身後低垂的尾巴卻出賣了他。

鐘妙微微皺眉,她其實很早就發現顧昭的占有欲頗強,只是她想着徒弟年幼時吃了那樣多苦頭,就像沉浮在海中的人忽然有了浮木,必然要緊緊抓着不放。

何況顧昭先前年紀尚小,渴望獨占長輩的關注是幼崽天性,這也沒什麽可說的,縱着他過兩年就好了。

但如今顧昭已經到了築基後期,倘若性子還不掰過來,恐怕于修行有損。

鐘妙頭一回做人師長,處處用了十二分的心血,只盼望他順順當當地一路走下去,走到高處看一看世間的好風景。顧昭天賦這樣好,實在不應當困在一件小事上這樣久。

她斟酌再三正要開口,就聽通訊玉符輕輕響動。

是方直的訊息。

【有發現,速來。】

作者有話說:

有些對人友好的大型犬嫉妒心非常強,甚至會因此攻擊其他犬類。

在中國的傳統觀念裏,黑貓确實是鎮宅獸,話說這個知識點我還是高中讀小僧的《一封家書》看到的。

這本書挺有意思的,氛圍很強,不過最好不要在晚上看,不然會覺得房間忽然熱鬧起來了。

又BUG……,我一般0:00存稿箱更新,手動修改放出來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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