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兄妹燈下相談
裴明繪眼見局勢走向不可控地狀态, 遂站了出來,先向南雲長公主欠身行禮,而後柔聲道, “還請長公主手下留情,此等賤民之言, 萬不足辱公主尊耳。”
“你是誰?”南雲長公主觑了她一眼,顯然她對着突兀闖入的人并沒有多少好意。
裴明繪道,“我乃是明月坊的主事,地位卑微,但見長公主身上這件衣裳,是明月坊的料子, 就想着長公主惠姿壓群芳, 在下坊中更有幾件新的料子,想起長公主過目。”
她的這番話說得委婉又順和,按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來說,南雲長公主怎麽也不該将怒火牽連到裴明繪身上, 可是她自由長在金銀堆裏, 一見裴明繪又拿幾件料子來打攪她, 登時将怒火牽連到她的身上。
“你算什麽東西,不過幾匹破料子罷了,你竟敢拿此來打攪我,反了你!”
“長公主息怒。”
聶妩眼見情勢不對, 立即擋在裴明繪身邊,向南雲長公主賠罪道,“我們筚門閨窦之人, 一時失言,還望長公主恕罪!”
“好啊, 窮門小戶也敢來此插話了。”
南雲長公主勾起冷笑來,她驕橫慣了,手上持着的馬鞭甚至也是鑲這紅瑪瑙的金手柄的馬鞭,不由分說就彙鞭打了過來,長長的鞭子破空而至,眼見就要打在聶妩的臉上,将她美麗的臉龐生生割裂成恐怖的兩半。
可是就在恐怖的鞭子要落在聶妩的臉上的時候,一雙手卻生生攥住了馬鞭,随後汩汩的鮮血緩緩流了下來,鞭子上生着恐怖的倒刺,一紮入皮肉便登時便皮開肉綻。
“長公主如此作為,未免有失公主風範了罷。”
裴明繪一向和顏悅色,也秉持着四面玲珑不得罪人的行事風格,可是南雲長公主下手如此狠毒,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坐視不理。
“你……”
南雲長公主登時大怒,想要将馬鞭拽回來,卻發現無論如何用力馬鞭都紋絲不動。
“放肆!”
裴明繪一用力,南雲長公主一個不妨,反而被她拽的一個踉跄,重重地摔在地上。
周圍扈從登時蜂擁而上,整座披香閣瞬間有了劍拔弩張之勢,方才義憤填膺的看客們紛紛湧出了出去,生怕被戰火波及,只一齊從門外探頭看着裏頭這場好戲。
“給本公主殺了她!”
南雲長公主一把撇開馬鞭,怒不可遏地吼道。
扈從得了主人吩咐,登時蜂擁而上。
“我看你們誰敢!”
聶妩站了出來,環視四周,厲聲道,“我家姑娘是皇帝陛下親自所題之天下第一義商,傷了我們姑娘,皇帝陛下絕不放過你們!”
眼見對方搬出了皇帝,扈從頓時踟蹰了,他們一致地看向南雲長公主。
南雲長公主先是驚訝,而後又是一聲冷笑,她及其倨傲地看向裴明繪,眼球上下打量了一番,發出一聲不屑的哼聲。
“原來你就是裴郎的妹妹,不過是借了裴郎的光,一介小吏之女,何德何能有如此稱呼。”
她口中的裴郎自然就是裴瑛,她自然也清楚,裴瑛的妹妹是何處的人物。
她自然清楚,裴瑛如何疼愛這個妹妹,可是若是親生的也就罷了,可偏偏這個妹妹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書吏的女兒。
她曾勸過裴瑛,裴家乃是名門望族,何故叫一小吏之女混了裴家血脈。
一貫好顏色的裴瑛一下子冷下了臉,“承蒙長公主垂詢,只裴家滿門抄斬血脈幾無,臣也不過茍延殘喘罷了,若不能為裴家昭雪,哪裏又算得了裴家血脈。長公主皇族之後,臣不過布衣之人,何能面談?”
說罷,裴瑛也不管長公主面上過不過的去,直接揮袖就走了。
長公主頓時就啞了口,她雖說真心為着裴瑛好,想要同他一起複興裴家,但也知曉當初下令抄家的是自己的父皇,自知理虧,也就不再談論此事。
可是她雖然不再談論,并不意味着對就真的将這個妹妹真的看做裴家人。
一個是名門巨室,一個是草芥庶民,又怎麽能相提并論呢?
“罷了罷了,看見裴郎的面上,就饒你一次。”
南雲長公主看向裴明繪的目光多了幾分審視,但占據主流的依舊是那鄙夷不屑與厭惡。
她的眼神,與昔日陸珩舟的眼神,一模一樣。
這種位高權重的蔑視衆生的眼神,讓裴明繪幾乎要嘔出來,可是她如今到底也是處在下位,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扳倒南雲長公主,若是不敬,只會給裴瑛招來麻煩。
所以,她也只能壓下心中的所有的不服,恭恭敬敬地給南雲長公主行禮。
“公主寬宏大量。”裴瑛面上帶着适宜的微笑,恭敬地雙手捧着馬鞭奉了上去,“是我唐突了。”
南雲長公主秀眉一挑:“這鞭子,就賞你了。”
說罷,一衆人等揚長而去。
聶妩趕緊撲過來,掰開裴明繪的手,看着原本秀美白皙的手掌變得血淋淋的,登時心疼不已,趕緊拿了帕子捂住,責怪道,“小姐何必強出頭。”
“如今長公主不是走了嗎?”裴明繪微笑道,雖然手心血肉翻飛一片慘狀,火辣辣疼得她直想蹲在地上哀嚎,但到底這裏不是哀嚎的地方,她只咬着牙,不讓自己痛呼出聲。
“走了走了,先找個醫館去上一些止疼的藥罷。”
随着長公主的離去,看熱鬧的人也逐漸散去了。
“這叫什麽,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了!”
“可不就是嗎?如今長公主打了裴瑛妹妹,到時候裴瑛還不知道怎樣跟她惱呢?”
人流如潮水般退去,那人卻還立在原處,眼見裴明繪的眼風行将掃過,方才轉身離去,彙入無邊的人群裏,消失不見。
聶妩這才拉着快要忍不住的裴明繪火急火燎地去了附近的醫館,趕忙上了止疼的藥膏,裴明繪這才從痛苦中解脫出來。
“你看你,非得出頭,白了這一鞭子。”聶妩心疼地替她擦了額頭上的汗,“你替他們出頭,最後他們到成看好戲的了。”
“我也不全是為着他們,若真由着長公主的性子,我哥哥的名聲就真的爛透了。”
“那也是他們自己找事,好端端罵公子做什麽。”
“左右不過罵上一兩句,左右我哥哥都聽不見,難得我就真的能夠看着長公主要了他們的命,他們左右看戲就看戲,我該做什麽還是要做的。”
醫者仔細地傷膏敷好,而後有白絹将傷口包紮好,只可惜了,原本秀麗優雅的一只手,如今卻成了如此模樣。
“回去定要告訴公子。”聶妩一想到方才裴明繪竟然為了她竟然直接去攔馬鞭,心疼地落下淚來,她抱住裴明繪,哽咽道,“姑娘千金之軀,何必為我擋這一災呢。”
“好端端的哭什麽。”傷口處的藥膏舒緩了疼痛,裴明繪道,“姑娘家多好看的一張臉,我怎麽可能叫她毀了,長公主下手也真是歹毒,打人直往臉上打。”
酉時一刻,夕陽銜山。
披着一身寒霜,裴瑛匆匆走了過來,看樣子,應是得到消失就急忙趕了回來,甚至連身上的官袍都沒來得及換下來。
屋子裏一燈如豆,裴明繪正在燈下看賬簿,無論怎麽算,明月坊的缺口都無法堵住,這叫她實在是心煩。
聽聞開門聲,就見裴瑛走了進來。
“哥哥。”
裴明繪正欲起身,卻又被裴瑛按住了肩膀。
“傷口如何。”
他開門見山,直接向裴明繪伸出手來,裴明繪便乖乖将受傷的左手放在他的手上。
裴瑛垂下眼眸來,從一旁拿過傷藥來,開始給配明繪換藥。
纏繞在手上的絲絹被一圈一圈松開,裴瑛的動作很輕,也很小心,他曾見不知多少明争暗鬥殺戮血腥,在怎樣恐怖的傷口可是就當這些這巨大的傷口出現她的手上的時候,就像是精美的布帛被卒然撕裂成兩半,裴瑛卻還是心頭一顫,似乎是冷風順着窗子的縫隙關了進來,一呼一吸間便是冷氣逼人。
裴明繪小心翼翼地看着裴瑛,見他臉色十分不好,仿佛這傷是傷在他的身上一般,道,“哥哥,你還好嗎?”
裴瑛如夢初醒般擡起了眼,眼裏的寒霜還未化去,只艱難地擠出一絲笑來,“無事,子吟,你可還疼?”
“不疼。”裴明繪搖了搖頭,笑着看着裴瑛,卻見他是一副不信的模樣,故更開心了,“真的不疼,騙人是小狗。”
“騙人。”
裴瑛無奈地笑道。
“真的,哥哥在,我就不疼了。”
裴明繪歪了歪頭,滿足地看着裴瑛,燈下光輝,美人如畫。
“下次不要沖動了,你自己不要事事出頭。”裴瑛一擡眼就看見裴明繪抱膝看着他,一臉滿足地模樣,他心頭所有的痛苦都被她這一笑壓了下去,但是仍有未能照顧好妹妹的自責停留在心頭。
“可算缗如此得罪人,哥哥為什麽要牽頭呢?”
裴明繪認真地看向裴瑛,看着燭火倒映他的眸子,泛着深沉的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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