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缤紛杏林裏,不速之客來

嫁義兄 — 第 43 章 缤紛杏林裏,不速之客來


第43章  缤紛杏林裏,不速之客來。

缭繞椒房殿的馥郁檀香, 安靜侍立的宮娥,散漫淡漠的敲棋聲無序地回響着。

謝皇後宛若月光流水一般美麗靜谧,她穿着碧色的深衣, 烏發挽起,佩之赤金鳳冠, 鳳之口銜水晶,晶瑩剔透。

她正倚靠在檀木憑幾之上,纖細白皙的手指執着一枚圓潤光澤的黑色棋子,目光輕輕落在棋盤上,秀麗的眉蹙起,顯然在思忖着下一步該行在何處。

女禦長走了進來通報禦史大夫之妹裴小姐已然殿中等待, 謝皇後方才将手中所執棋子輕輕擱在縱橫交錯的棋路之上, 一旁的宮娥翡翠攙扶起皇後,後面一衆随侍的宮娥也一并魚貫而出。

跪坐的長信宮燈燈火閃爍,香霧自錯金博山爐的山體镂空處缭繞而出。

裴明繪等候在椒房殿正殿之中,就聽聞衣裙簌簌腳步踏踏之聲, 謝皇後已然在鳳座之上落座, 兩側燈火之光閃爍迷離, 勾勒出她威嚴莊重卻又美麗雍容的身形。

裴明繪方才起身,鄭重叩首:“臣女裴明繪,叩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罷。”謝皇後白淨溫柔的面龐勾出一絲和藹的笑意, “翡翠,賜座。”

裴明繪這才起身,在香霧迷離裏, 她第一次近距離見到了後宮之首的謝皇後,她正襟危坐在鳳案之後, 朱色鳳凰漆屏之前,她微微揚起下颌,由此到潔白的頸項,便是畫家之絕筆。

裴明繪入座之後,謝皇後先是問候一下她與她的哥哥,方才說到了今日要她前來的目的:“裴小姐久經商事,想必也看到了東市的景象,本宮甫聽裴小姐的建言,便覺驚奇,本宮業與陛下商榷過,此法确實可行,若是行之,便可消除許多積久之弊病,不知,裴小姐可願領銜之?”

裴明繪業已經過深思熟慮,便提群起身,再叩首,道,“妾以微末之身,得皇後娘娘提攜,自當昧死以報。”

謝皇後的臉上漾出一片舒心的笑容:“此非本宮的意思,乃是陛下的意思。今商業凋敝,正當除弊革新,你的建議正當其時,來日當大有用處。只是你如今只是商賈之身,卻無官身,來往行事若是總假他人之手,未免太多不便。可宮中尚未有專職女官,本宮良久思忖,決定受你廷女官加以侍中之職,入禁中受事。”

裴明繪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有官職,她原本以為自己就只是以商賈之身輔以政策,只待落實之日便當全身而退。

怪不得今日哥哥那般說,他是早就知道自己會得到官職嗎?

驚喜之餘,裴明繪未免有些擔憂,自己以女子之身,未免朝野不滿,兼之朝廷又以儒學為官學,天知道那群占據朝廷的口舌伶俐的儒生們會說什麽話。

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裴明繪恭敬叩首,再拜謝恩。

謝皇後欣慰地看着她,雍容的眉眼之上浮漾着一絲寬慰之意,她垂下眼睫,過了會兒又擡了起來,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柔聲道,“自我大漢定鼎以來,未曾有女子加官理事。你既有才華,又有機遇,還望你不要辜負陛下與本宮的期待。”

等裴明繪出了椒房殿之後,便在宮娥的引領下準備出宮,走過開滿杏花的杏花林小徑,她不禁沉醉在氤氲的杏花香裏,陶醉在眼前着粉白相間的景色裏。

雪色澄澈,胭脂萬點。扶疏裏,天遼闊。

清淡的帶着糯米香的杏花香味撲鼻而來,讓她上下起伏的心也逐漸穩定了下來。

經過了一個寒冬的漫長歲月,她幾乎都要忘記了春天是這麽美好。

裙裾拖曳過落滿杏花花瓣的白色石磚,她擡頭望想被花枝分割得斑駁的純淨的藍色天空,清風過,簌簌杏花落。

杏花滿枝頭,像是琥珀或玉石精心雕刻而成,嫩黃的花蕊之上栖息着美麗的蝴蝶,撲閃着絢爛的翅翼。

透亮的陽光與斑駁的花影落在她的白玉般美麗的臉上,讓她雪白肌膚發着柔和亮麗的光。

她的心神完全被攝住了,絲毫沒有注意到原本引路的宮娥已經不見了身影。

缤紛杏林裏,不速之客來。

一雙黑色長靴踩過地上純潔的杏花,這一次,它們沒有被踩成花泥,而在長靴移開之後,依舊舒展着自己美麗的身軀。

危險在一步一步逼近,她卻全然沒有意識到,一片杏花打着旋從枝頭飄落,落在她的鼻尖,而又旋轉着飄落,跌入花海裏。

有些癢。

她一回頭去,正正撞進一雙盈着笑的眼眸。

疾風過,杏花如雨傾。

依舊是那身豔麗奪目不可逼視的紅色衣裳,收身裁剪勾勒長腿窄腰,烏發束之以金冠,眉目染之以朱紅。

永遠意氣風發,永遠嚣張跋扈。

他抱臂立在花雨之中,笑吟吟地看着她。

溫柔,恣意,隐匿着惡鬼的嚣張。

“!”

裴明繪所有好心情一瞬間煙消雲散,恐懼蝕骨而生,但是她到底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物,遂逼着自己冷靜下來。

轉身就走未必就能擺脫溫珩,所以看來不得不打招呼了。

裴明繪面上微笑着,颔首致意。

“溫大人。”

像是對待最陌生的熟人一般,禮貌而疏遠。

溫珩驚訝地挑了挑眉,揚起了精致的下颌:“看來小姐并不驚訝在這裏見到溫某,溫某實為欣慰。”

裴明繪:“杏林如此美,我自無獨占之理,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就不打攪溫大人賞花之興了。”

裴明繪剛走出一步,那豔麗的紅色身影就像是鬼魅一般飄了過來,正正擋在她的身前。

他帶着狡黠的笑聲傳了過來:“小姐怎麽這麽着急走,我又不會吃了你。”

裴明繪向左走了一步,溫珩遂又跨了一步擋住了她的路。

“……”

裴明繪擡起頭來,冷冷地看着溫珩。

“讓開。”

溫珩聞言,鳳眸裏波光宛轉,似有受傷之意:“不過三月未見,小姐便如此生疏,看來我們之間似乎有些誤會。”

“……”

見眼前人如此厚臉皮,裴明繪停止與他兜圈子,掀起眼皮來,黑眸閃過一絲寒意,她冷冷道:“誤會?那倒未必是誤會,只是明月坊的庫房為何失火,想必溫大人清楚得很。”

裴明繪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個瘋子,不可以輕易待之,也不能以常理心度之。

更重要的是,裴瑛臨進宮之前才警告過她,焉知他在此處沒有耳目?

方才修複的兄妹情焉能再被此人破壞。

所以她強壓着心頭的怒火,理智地與之斡旋,盡量不要激怒溫珩,讓他說出一些不得了的話來。

“哦,我當是什麽。”溫珩恍然大悟,紅唇勾起,露出整潔的銀色齒列,“原來是這件事,天幹物燥,難免走水。我只淺淺點了一把火,誰知道就燒起來了。”

聽他的語氣,似乎他還是受害者一般,裴明繪頓時火上心頭:“你點的火,那你還來見我!你怎麽這麽無恥。”

裴明繪一把推在他的胸膛,溫珩原先紋絲不動,看見她的怒火中燒顯然氣得不輕的樣子,便兒戲地後退幾步,垂首笑了起來,又擡起了頭來,面上餘留着尚未消散的散漫笑意,他擺了擺手,顯然沒把她的攻擊放在心裏。

“別着急走嗎?”

眼見裴明繪要走,溫珩一把拉住裴明繪的手腕,順勢一拉,裴明繪便一步也不能後退。

“放肆!”裴明繪想要将禁锢着自己的手甩開,奈何溫珩用力極巧,像是羅網一般縛住她纖細的手腕,開始松泛留有空隙,實則寸寸緊逼不得解脫。

他一用力,裴明繪便如同被繩子牽引着一樣往前走去。

她起擡頭,他俯下身。

柔和的春風拂過,帶來杏花香氣。

“你也不想讓你哥哥知道我們的事罷。”

裴明繪聞言,冷笑一聲,眸光閃過波瀾:“我哥哥早就知道了,你少拿這件事來威脅我。松手!”

“哦,看來裴瑛也知道妹妹愛哥哥的事了。”

溫珩狀似驚訝,笑着說道。

一語石破驚天。

裴明繪的臉色瞬間凝固了,她的眼瞳顫抖着,不可置信地看着溫珩。

漫天杏花紛飛裏,微笑着的紅衣少年像是玩弄人心的惡鬼一般。

“看來,我說對了。”

溫珩驚訝地喟嘆一聲。

“真是不敢想象,若是那個自诩清高的裴瑛知道自己一直疼愛的妹妹對自己懷着不軌之心,臉上會是什麽顏色?某真是太期待了。”

裴明繪的臉色越來越白,牙關越咬越緊,她一把掙脫溫珩的鉗制,揪住他的衣領。

溫珩見狀,便順勢彎曲膝蓋将身子壓低後仰,順服地占據低位讓裴明繪來俯視他,眨着美麗而又無辜的眼眸看着裴明繪。

“你怎麽知道……”

裴明繪幾乎是從牙關裏擠出來這句話。

“沒辦法,我只要一看就知道了。”溫珩笑吟吟地說道,“誰讓我天生就會探究人心呢。”

她渾身顫抖着,手部的骨骼用力嘎吱作響。

心裏隐秘的情感被不該知曉的第三人知曉,憤怒恐懼迷茫霎時如潮水般席卷而來,欲望告訴她應該将眼前人碎屍萬段,可理智卻告訴她,她沒有能力這樣做。

在內心的天人交戰之中,理智終究占據上風。

可就在二人僵持之時,溫珩從容嬉笑的神色忽然消失,漆黑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冷寂,但很快又盡數淹沒在光暈裏。

“哎,光天化日,真要如此着急嗎?”

他的話如此妩媚,尾音微微揚起,帶着隐隐約約的情|欲。

可就在裴明繪不明所以之時,就在溫珩沖她眨了眨眼,裴明繪頓感不妙,可她已經來不及松手了,溫珩已然張開手臂,卸去全身的力道,向後跌去。

裴明繪被他帶着,也往前摔去。

瞬間滿地落花飛揚,她重重跌在他的懷裏,而他懷裏那氤氲的香氣遂撲鼻而來,迷人心智惑人心神。

随後而來是腳步之聲。

裴明繪瞬間變明白了溫珩意欲何為。

一瞬間恐懼與殺意并行而至,她的身體因此而劇烈地顫抖着。

啊啊啊,她要殺了他殺了他!

碎屍萬段焉能洩其恨啊!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