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葬禮
黛玉哭得啞了嗓子,整個人都是恍惚的,只有眼淚直滾滾地往下落。
來到這個世界不到一年,林如海給了她無盡的疼愛和信任。
讓她有足夠的勇氣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活下去。
也給了她有足夠的自由,去做她自己喜歡的事情。
只要她高興就好。
只要能看見她高興的樣子,父親也就是高興的。
父親對她的寵溺歷歷在目,可是她為父親做什麽了?
什麽都沒做,就做了一些調養心髒的藥丸,還被人動了手腳。
她是多麽不稱職啊,她不配當父親的女兒。
父親吃了被動手腳的藥丸,感覺到心跳紊亂了,竟然以為是自己心髒的問題,歇息歇息就好。
見她忙藥堂的事,父親還叮囑春伯不許告訴她打擾她,而她竟然連父親的異樣都沒看出來。
她是多麽不配當父親的女兒!
春伯将父親去世前吃過的最後一批藥丸交給她,裏面有幾顆被人加了毒。
那麽明顯的味道,但凡她對父親多關心一點,也不至于拖到藥石罔效,不至于讓人在最後一天,給父親喂了鸩毒,解都無法解。
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父親的心跳停止,一句道別的話都來不及說。
黛玉不敢回想,心裏劇痛難忍,就像硬生生被人劈成了兩半,那麽地痛,那麽地猝不及防。
內疚,悔恨,哀恸,憤怒,想殺人的心都有。
賈府派了賈琏和賈蓉過來幫忙,內宅有鳳姐兒和安嬷嬷,中間還有個周姨娘,事情辦得倒也沒有急亂。
只是事出突然,探喪的親友們都強忍着悲痛,又暗暗納罕,待要問什麽,卻都說是舊疾發作,不治而亡。
守着醫聖傳人竟然也能不治?
有人心裏嘀咕,但見人家已經悲痛成那個樣子,縱有天大的疑惑也不是這個時候該說的。
林氏族人有在京中的,或者在京城附近的,也都相繼奔了過來。
剩下的已經送了信到蘇州去,過不了多久也将到達。
只是已經到達的這些,在葬禮的事情上總是挑刺。不是說不懂禮節了,就是說沒把林氏族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了。
這些閑話賈母吩咐一概不許傳到黛玉的耳朵裏,都是春伯和賈琏在跟他們支應。
他們便說這是林氏家族的事,犯不上和外姓人說。
嫌黛玉到底是姑娘家,早晚都是人家的人,既不能傳宗接代也不能頂門立戶,連個葬禮都由一些外姓人來操弄,委實不像話,等等等等。
平日裏見不到人影的人,連認識都不認識的人,就仗着姓了個林字,這個時候都拿自己當了盤菜,在林如海的喪事上指手畫腳,争着搶着要當家做主。
要不是北靜王出來鎮住了場子,說不定他們就鬧到黛玉面前去了。
北靜王這幾天直接将替身藏了起來,自己以真正的面目展示在人前。
其他時候都可以隐藏,但是如今正是黛玉最悲痛無助的時候,他要是藏起來,賈琏等人會被說名不正言不順,不敢當面硬剛。
除了他,還有誰能為黛玉抵擋那些魑魅魍魉?
京城裏的人有點頭懵,林如海病逝,怎麽鎮場子的竟然是北靜王?
這不得不讓人多想,難不成北靜王一直對林家嫡女沒有死心?
趁機殷勤,勢在必得?
北靜王不管別人怎麽想,自己的女人只有自己來護着,指望誰都不行。
更何況林氏族人的心思如此昭然若揭,豈能慣着他們!
大家都是人精,誰還看不透他們心裏的算計?
無非就是惦記林如海留下的偌大家業,堅決不想留在黛玉的手裏。
所謂族人,隔着遠的還是不太遠的,這個時候都統一起了嘴臉。對外只有一個意思,把林如海的東西都算清楚,統統收歸林氏。
修建宗祠,廣置田産,供族中子弟讀書立業。
宗族中會相應的給林如海立一塊單獨的牌坊,以供後世子孫祭拜。
然後,是一副施舍的嘴臉,等着黛玉對他們感恩戴德。
做他娘的春秋大夢!
北靜王吩咐夜闌等人守護好黛玉,又命其他的侍衛将林府圍得嚴嚴實實,然後命夜滄等人趁夜問候了一遍鬧騰最歡的那幾個林氏族人。
有罪的沒有罪的,都給他們扔了套罪證書在睡房裏。
第二天起來,看見屋子裏憑空多出來的罪證書,好幾個人吓得沒敢到林府裏去。
本來約定好的一起露臉,突然少了這幾個能說會道的,剩下的人賊眼亂轉,卻都不敢吱聲。
着人去請那幾個,竟然都說不舒服,要在家裏歇息歇息。
這一歇,就歇到了出殡之日。
剛到五更天,外面的人就已經準備齊整。
到了辰時初發引。
起棺了。
黛玉肝腸寸斷,被人拉開,看着其他人将父親的棺椁擡了起來。
在鳳姐兒和湘雲的攙扶下,衰麻哭泣,極盡孝女之禮。
在林氏族人的眼裏,這個時候應該是林氏男丁在前才對,偏偏讓那個孤女頂在前頭。
于是暗暗生恨,可是沒有人敢冒頭說話,只等着後頭蘇州來人以後再算總賬。
靈柩出了門,便有各家的路祭,一路上各種風光。走了半日來到鐵檻寺安靈,黛玉便留在寺裏伴靈。
府邸裏只留下賈政派來的賴大等人看家。
賴大帶人拆了棚子,将門窗全部上好,打掃幹淨了院子,分派好巡更的人晚間打更上夜,便費力守在外院處,很是盡心竭誠。
當晚,天氣突然變得冷了下來,伴随着一陣陣的大風亂刮。
賴大一再叮囑小心火燭,直到最後一絲燈火滅了才放心去歇下。
只是還沒等他多睡一會,就被吵吵嚷嚷的喊叫聲驚醒了過來。
門被拍得啪啪響,賴二帶着驚慌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哥,哥,進來賊人了。”
賴大一驚,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摸了一件衣服往身上一披,赤着腳就去打開了房門。
“怎麽回事?什麽賊人?賊人哪裏去了?”
他焦急地問。
賴二牙齒打着顫,好像剛從驚悚裏回過魂來似的,伸手指向內院,道:“是從裏面傳出來的。”
裏面?
賴大心裏咯噔一下子,壞了,裏面全是女眷,賊人去了內院,得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