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看看手相
隆慶帝的院子在最東面的華勝閣,顧九齡跟着蕭胤站在門口處候着,等內侍進去禀告。
不多時內侍走了出來,請蕭胤帶着顧九齡進去。
顧九齡臉色整肅了幾分,剛才在太後那裏差點兒被砍了,現下見得可是當今天子,她終于體會到什麽叫伴君如伴虎。
她小心翼翼邁步走進了華勝閣,裏裏外外都安靜至極,隆慶帝俯身不知道寫着什麽。
“臣弟給皇兄請安!”蕭胤拉着顧九齡規規矩矩給隆慶帝跪下磕了個頭。
“起來吧!”隆慶帝聲音有些沙啞,簡簡單單的幾個字都能聽出來疲憊得很。
顧九齡小心翼翼看向了正位上的隆慶帝,她之前就聽聞隆慶帝病得厲害,果然情形不太樂觀。
他身形很高,瘦得厲害,都架不起身上的那一襲龍袍,整個骨架都搖搖欲墜。
臉頰更是瘦脫了形,那雙和蕭胤很像的桃花眸,不怒自威透着幾分森冷。
隆慶帝定定看着顧九齡,視線在她的腰腹處掃過,已經有人将寧安太後那邊滴血認親的事兒傳到了他的耳邊。
氣氛有些壓抑,終于隆慶帝開口道:“當初你外祖父與朕也算熟悉,如今你成為蕭家婦,是緣分。”
顧九齡不知該如何回話,只能站在那裏聽,緣分?确實挺有緣分的,她注定和皇族糾纏不休。
先是和隆慶帝的兒子訂了婚約,如今又嫁給了他的弟弟。
隆慶帝賞了顧九齡人參等補品後,将她攆了出去,單獨留下了蕭胤。
顧九齡這才松了口氣在內侍的帶領下到了蕭胤居住的院子,盡管是皇莊裏小住的別院,也氣派得很。
兩進兩出的獨院,前院植着郁郁蔥蔥的青竹,後院還有一方養着金魚的池子,亭臺,樓閣,假山,飛檐,雅致得很。
這裏服侍的都是宮裏頭的嬷嬷,九月不在身邊跟着,顧九齡也多了幾分小心,将沉重的頭飾摘了下來,沐浴更衣後到了傍晚時分。
皇莊統一供給餐食,內侍們提着食盒送了飯菜過來,說不上豐盛,湊合可吃。
蕭胤掐着飯點趕了回來,走進暖閣的時候,深紫色袍角帶來幾分夜色寒涼。
顧九齡忙擺了碗筷,蕭胤坐在了顧九齡的對面,看了一眼飯菜。
狩獵的前一天,太後講究齋戒,桌子上擺着的都是素食。
幾味野菜,一盤點心,還有粥品,四碟小菜。
顧九齡剛要下筷,蕭胤将筷子一推,俊美的臉上掠過一抹嘲諷。
“怎麽不吃了?”顧九齡詫異的看着蕭胤,“哦,你想吃葷,算了,且忍忍。”
“太後娘娘說殺生前最好齋戒。”
蕭胤冷笑了出來:“豈不虛僞?”
顧九齡不理他,她現在餓得要死,這可是來了皇莊後的第一頓飯,她早就前胸貼後背了。
“不吃了!你跟我來!”
蕭胤起身将顧九齡從炕桌邊拽了起來,他換了一件尋常玄色錦袍,将自己的玄色大氅兜頭罩在了顧九齡的身上,牽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顧九齡也不敢問這位爺,怎麽想起一出是一出,只能硬着頭皮跟着他。
不想他竟是帶着她出了院子,到了西牆邊的狗洞前。
顧九齡看着面前的洞口,怎麽也想不到來皇莊的第一個晚上,她的便宜夫君要帶着她一起鑽狗洞?
她大概已經是這京城裏最離經叛道的人了,不想蕭胤比她還離譜。
“王爺,這幾個意思?”顧九齡不想鑽。
“鑽狗洞的意思,”蕭胤淡淡一笑,拉着她的手從這一處鑽了出去。
洞口很大,可顧九齡還是擦了一鼻子塵土,姣美的臉頓時成了花貓臉。
蕭胤也好不到哪兒去,帥氣的額頭上沾了土,感覺像只土耗子。
蕭胤用自己的衣袖幫顧九齡擦了擦臉,繡着螭紋的袖口擦過肌膚,那種感覺顧九齡有些說不上來。
她的手被蕭胤牽着,沿着林間的小路朝着山坡上的一處道觀行去。
道觀很不起眼,裏面打整得也幹淨,正屋的一點燈火散着暖意。
蕭胤推門進去,一陣香氣撲面而來,廳堂裏放着桌子。
桌上擺着酒菜,白斬雞,鹵煮鹹鴨,什錦蘇盤,罐兒野雞,麻酥油卷兒,熘白蘑,炝蘆筍,芙蓉燕菜,滿滿一桌子。
大壇子的女兒紅放在了桌角處,正位上坐着一位身披破舊道袍的道長,頭發花白,瞧着有些年歲了。
如果不是面前這桌子酒菜襯托着,就更加道骨仙風。
顧九齡微微一愣,蕭胤上前抱了抱拳笑道:“念遠大師安好,本王過來蹭飯。”
念遠大師笑了出來:“貧道料定王爺今晚會來,畢竟齋戒這種事情,王爺素來不理會,便早早準備了薄酒候着王爺呢。”
蕭胤帶着顧九齡坐了下來,顧九齡心頭暗自詫異,蕭胤在這個道長面前感覺很自在,身上的各種約束一概而消。
“這位便是王妃吧,貧道有禮了,”念遠大師緩緩起身沖顧九齡躬身行禮,顧九齡哪敢受這麽大歲數老人家的禮,也忙起身。
蕭胤将各種肉菜夾在了顧九齡面前的碗裏笑道:“不必拘束,來了便吃。”
念遠大師笑呵呵的坐了下來,也不說什麽,看着顧九齡的臉若有所思。
顧九齡沒想那麽多,她這個人的性子便是随性而為,既來之則安之,還算沉穩淡定。
況且這一桌子的菜看着就有食欲,也不客氣了,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念遠大師看着蕭胤又将一只雞腿扯下來,放在了顧九齡的面前,随後擦了擦手,順勢還夾着一個八寶丸子也送了過去,擔心顧九齡噎着,将一盅鮮菇湯推到了顧九齡的手邊。
念遠大師眼底滲出一抹笑意,這個孩子終于懂得關心人了。
七年前的他何曾做這種事情,那個時候他那麽驕傲,宛若初升的朝陽,此時終于學會收斂身上的鋒芒,而且藏了整整七年。
不過王爺對這個顧九齡倒是有幾分不一樣呢?
過了一會兒,一個穿着黑色勁裝的暗衛疾步走了進來,給蕭胤行禮後,湊到了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你且慢慢吃,等我一會兒,”蕭胤同顧九齡打了一聲招呼,起身走出了院子。
後院處黑壓壓的站了一群人,身邊都放着鬥大的木頭箱子。
同樣穿着勁裝的淩風走了過來,打開了最前面的箱子。
蓋子打開的那一瞬間,金光陡出,晃眼得很。
蕭胤俯身拿起了一只二十兩重的金錠子把玩,淩風低聲道:“王爺,這些都是走水路過禦河運進來的。”
“将京城郊外兩狼山中間的那一大片莊子全部買下來,養軍馬,對外便說是做生意組建商隊而已,不是王妃的嫁妝來了王府了嗎?全部記在王妃的名下,就說是王妃的銀子,王妃的商隊!”
院子裏,顧九齡也吃飽了,小道童進來灑掃,念遠大師請顧九齡移步廊下的花廳裏喝茶。
茶水也是上好的雪山銀針,很是解膩,顧九齡舒服的靠在圈椅中,身上還搭着蕭胤的大氅,邊喝茶邊和道長聊天等他回來。
念遠大師定定看着顧九齡笑道:“王妃,貧道能否看一下王妃的手相。”
顧九齡一愣,難道他發現了什麽?
她作為一個穿越而來的孤魂野鬼,面對眼前的人還是有些懼怕。
她其實很想再穿回去,那個世界有爸媽,有朋友,有同學和老師,還有她的事業。
顧九齡此時心中掠過了諸多念頭,還是把手伸到了念遠大師的面前。
念遠大師凝神看了過去,突然臉色劇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