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殺
城牆底下,陸崇州開始進展的還算順利,周圍的敵人要麽被他自己要麽被樓上的三人給解決掉,能夠快速的往前進,但是對方主帥似乎是覺察到了他的目,一聲令下,圍殺他的敵人越來越多,他的前進也變得異常艱難起來,漸漸地只能變成了停留原地殺人。
他身邊死去的西戎士兵越來越多,但是那些士兵的死并沒有哦讓圍殺他的人卻步,陸崇州龜速前進着,好不容易到了能把控射程的距離,但是由于敵人跟得太緊,他連拉開弓的機會都沒有,盡管有顧宜蓁與厘清厘澈在幫忙給他肅清周圍的“礙事者”,但是他依然連一絲踹息的機會都沒有。
顧宜蓁說得對,兩個人的配合都困難重重,更何況是一個人。
他陷在人潮的包圍中完全脫不開身,哪裏分得出精力去捉賊,除非将周圍的礙事者全部殺光。
陸崇州感覺自己拿刀的手已經麻木了,他像個殺人機器一般麻木的殺着周圍的礙事者,他不能停,不能歇息,一旦停下,被殺的就是他。
他仿佛又回到了上輩子在戰場上麻木殺敵的場景,戰場的前一刻他得知心愛的姑娘死了,他在戰場上對着敵人發洩着心底的戾氣,不要命一般,想着若是死了便死了,死了就先陸崇淵一步去地下與她團聚。
而這輩子他不能死,還有心愛的姑娘等着他回去娶,他還有大好的人生沒有開始,他想與他的蓁蓁生兒育女白頭到老。
為了活着,就不能松懈下手中的刀。
上輩子,在戰場人殺人殺到手軟,是為了死。
這輩子,在戰場上殺人殺到麻木,是為了活!
陸崇州殺的人越來越多,離西戎主帥的車架也越來越近,西戎主帥眉頭深深皺起,大發雷霆,“廢物,一群廢物,這麽多人連一個人都搞不定,都給我上,殺了他,殺了他!”
顧宜蓁看陸崇州像着了魔一般陷在殺人中不可自拔,她眼裏閃過深深的擔憂。
趁着厘清厘澈沒注意她的功夫,顧宜蓁翻上城牆,攀折繩索向下滑去,厘清厘澈頓時大驚失色,厘澈連忙也跟随着滑下去了,不忘吩咐道:“厘清,快掩護三小姐。”
顧宜蓁與厘澈一落地,也立刻陷入了敵人的包圍中,厘清見自己的主子與好友都上了戰場,牙一咬,也滑下了城牆。
算了,要死一起死。
面對敵人,顧宜蓁褪去仁慈之心,提起長刀一刀一個,開始心有不忍,殺人時也會下意識的避開要害部位,但是在她差點被那點可憐的仁慈之心給反害了之時,她再也無暇顧及那麽多。
戰場上,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她奮力厮殺着,殺到最後自己都麻木了,手起刀落,仿佛倒在自己倒下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般。
厘清厘澈緊緊跟在她身邊,三人一起慢慢往陸崇州的方向前進而去。
四人入了戰場,吸住了一大批西戎士兵的兵力,讓石壺城城牆上的防禦壓力減輕不少,但是這也意味着陸崇州等人面臨的危機越來越大,顧宜蓁遠遠看着陸崇州身上被染紅的衣裳,心中擔憂不已,不知那些血跡到底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她與陸崇州之間隔着的層層人潮,無力分心,也不能分心。
殺紅了眼的陸崇州就像沒發現顧宜蓁與厘清厘澈也下來了一般,不知疲倦的前進着,一點一點,離對方主帥的車架越來越近了。
顧宜蓁看到了那個長者絡腮胡子的大高個主帥拉開了弓,搭上了箭,對準了陸崇州。顧宜蓁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不由得大喊,“陸崇州,小心右前方。”
聽到顧宜蓁的聲音,陸崇州回頭望去,眼睛一點點聚焦……清明起來,他怒喊:“顧宜蓁,誰讓你下來的!誰準你下來的!厘清厘澈,我命令你們保護好她,若是讓她傷到一根頭發絲,提頭來見!”
大高個主帥松手了,帶着重力射出的箭矢直直朝着陸崇州的方向襲來。
“陸崇州!”
顧宜蓁腦袋一陣空白,忘了她還在戰場上,忘了她此時身處萬般危急中,若不是旁邊的厘清替她擋開了刺殺過來的西戎士兵,說不定這會她已經身首異處了,厘清一邊殺着攻擊者,一邊哭喪着臉調侃道:“三小姐,你仔細點啊,我的腦袋能不能保住全靠三小姐你了!”
回過神來的顧宜蓁臉色蒼白,喃喃的說了聲謝謝,再擡頭去看陸崇州,黑壓壓的一片人中,古城鎮安然無事,那支箭矢正被他捏在指間,顧宜蓁高高挂起的心終于放松了下來。
這個男人啊……
顧宜蓁殺掉一個攻擊者,忍不住高聲呼喊道:“陸崇州,你好帥!”
聽到顧宜蓁這句話,陸崇州傻傻笑了,燃着鮮血的臉在這傻笑的襯托下顯得格外滲人,加上他不怕死的厮殺,讓靠近他的西戎士兵終于有了怯色。
他砍下一個頭顱,大聲回道:“還有更帥的,要不要看?”
“要!”
又一敵人在顧宜蓁面前倒下,她高呼,“走馬百戰場,一劍萬人敵!陸崇州,你是我心中的英雄!”
陸崇州瞬間像打了雞血一般加快了速度往前沖跑着,長槍劃過之處,攔路的西戎士兵瞬間倒地,終于在離主帥車架只有幾丈遠的時候,他停了下來,将手中的長纓槍對着大高個主帥投擲而去,動作一氣呵成,氣貫長虹勢如破竹。
長槍刺中了大高個主帥的胸口,但是由于對方穿了護身铠甲,這一槍并不能将大高個主帥一槍擊斃,被激怒了的大高個主帥扔掉铠甲,拔下槍頭,跳下車架,拿起自己一米長的大屠刀,殺向陸崇州。
陸崇州搶了旁邊人的武器,直接與大高個主帥對打起來。
那個大高個主帥身高體壯,力大無比,足足有兩個陸崇州那麽壯,陸崇州在他面前顯得瘦弱不堪,顧宜蓁暗暗替陸崇州捏了一把汗。
好在陸崇州身子靈活,與大高個主帥打鬥起來并沒有吃到虧,戰了幾個回合後,陸崇州似乎是摸到了對方的套路,開始掌握主動權,隐隐占了上風,戰鬥越演欲裂。
顧宜蓁加快了速度,往陸崇州的方向拼殺而去。
大夏城牆上的守城的将士盯着在戰場上厮殺的陸崇州等人,士氣大振,有位姓林的年輕小将激動得熱淚盈眶,他高舉着大夏的軍旗,大喊,“能上戰場的都跟我下去殺敵,不能的繼續留在城牆上禦敵。”
他這一聲召喚,得到了不少的回應,不少人拿着武器站了出來,但是那位林小将只挑選了一些四肢健全的士兵,受了傷的,缺胳膊少腿的,沒有受過訓練的小百姓他統統都沒要,畢竟他們這一去是九死一生。
這一挑選,只堪堪湊出了一支十人的小分隊,這幾天的戰鬥讓大夏将士死傷太多,剩下的四肢健全又沒受傷的真的太少了,能湊出十人,已是不易。
石壺城的城門開了一條小縫,一支只有十人的小隊沖了出來,他們是抱着必死之心來殺敵的。
為國而戰,死亦值得!
顧宜蓁漸漸殺到了陸崇州的身邊,就在這時,不遠處響起了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飛揚的塵土中漸漸出現一隊軍隊,一面黃白軍旗飒飒舞動,看不清上面的字,亦分不清是敵是友。
顧宜蓁心裏清楚,那支從關外而來的軍隊不是大夏的兵馬,大夏的援兵只會是從內部增援,那麽來者到底是誰?
若是敵人的兵馬,那麽石壺城的危機就更大了,若是友軍,那麽……會是從衛國來的嗎?
遠遠而來的隊伍越來越近,塵土飛揚中顧宜蓁終于看清了黃白旗子上的衛字,領頭白馬上的人正是衛國三皇子龐鴻曦,顧宜蓁又驚又喜。
驚的是他不是留在西戎祭祀宮等待他皇姐醒來嗎?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喜的是有了龐鴻曦的幫忙,石壺城的危機應該能暫時緩解,石壺城只需要再堅持兩日,朝廷派出的援軍就到了。
龐鴻曦帶着軍隊直接從敵人後方殺了過來,雖然只是一支只有百來人的小隊伍,但是不管從軍容還是裝備上都看得出這是一支精英戰隊,已經趨于疲憊狀态的西戎士兵在英勇善戰的精英戰隊面前不堪一擊,一時之間西戎士兵死傷大片。
顧宜蓁與厘清厘澈身邊的壓力頓時減輕不少,而陸崇州和大高個主帥依然在激烈戰鬥,大高個主帥已經被衛國援軍給攪亂了心神,再也沒有初時的從容,情急之下不斷露出破綻,陸崇州不欲與他多糾纏,加快了手中的動作,趁着對方沒留神的間隙一槍刺進大高個的褲/裆間,大高個瞬間痛苦跪地,表情扭曲到了極致,陸崇州沒給他緩沖的機會,抽出大刀,一刀砍掉了他的頭顱。
頭顱滾到一邊,臉上的表情還是扭曲的,眼睛也還睜的大大,模樣看上去恐怖至極,周圍的士兵顫顫巍巍,害怕而避。
至此,西戎主帥徹底死亡,死不瞑目。
西戎已經戰死了那麽士兵,現在又死了主帥,剩下的已經軍心不穩了,加上大夏又有衛國援軍增援,繼續打下去,也無勝算的可能。
不等陸崇州喊話投降,剩下的那些西戎士兵紛紛扔掉武器,自覺的舉手投降。
落日餘晖下,顧宜蓁看着站在死人堆上的那個神一般的男人,再看着遍地死屍的戰場,心頭萬分沉澱,絲毫沒有獲勝的喜悅,只有滿心的疲憊。
戰争,苦的還是下層百姓罷了。
石壺城一戰,大夏慘勝,雖然付出了巨大的犧牲,但終究是保住了石壺城,保住了大夏國的國門,但是那一日在城牆上退敵的将士永遠不會忘記在城牆下,在敵人千軍萬馬中奮不顧身慘烈殺敵的那幾個年輕人,尤其是武威侯老将軍的孫子陸崇州,他的名字從此響徹石壺城,響徹邊關,這一戰若沒有他,只怕石壺城會挺不過最艱難的那一天。
林小将湊到陸崇州身邊,雙眼滿是對陸崇州的崇拜之情,敵人投降,他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了,陸崇州沒心思跟他多交談,直接讓他去安排西戎的降兵了。
這一戰,損失慘重,不管是大夏還是西戎都死傷無數,誰都沒有從中獲利。
陸崇州牽起顧宜蓁的手,走到龐鴻曦的面前,二人朝着龐鴻曦深深的鞠了一躬,感謝他的雪中送炭,若不是龐鴻曦的援軍加入,西戎不會降的這麽快。
龐鴻曦虛扶起二人,開口的第一句直接将顧宜蓁與陸崇州驚住了,他說:“撒蒂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