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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閑聽完江宛落的一席話以後呆滞地問:“那你,不和我離婚了嗎?”
“我為什麽要和你離婚?”江宛落一躍而起,“怎麽?外面有人了?找到真愛了?”
“有真愛也是你。”他悶悶地說。
江宛落推他:“我說你這人,以前是啞巴嗎?什麽都不告訴我。現在又天天把愛我挂在嘴邊,動不動還來問我離不離婚,你這是……得絕症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是。”宋閑閉上了眼睛,“是不敢說。如果我說我因為喜歡你想和你結婚,你會答應嗎?”
江宛落認真思考了一下,回答:“我應該會讓你滾吧。”
“現在呢?”
“說實話,還是很想讓你滾。”江宛落笑着說,擡手拿起一個枕頭去砸他,“可是嫁都嫁了只能打一頓出氣了。”
“謝謝你,還願意喜歡我。”宋閑的聲音被枕頭堵得有些模糊,但江宛落還是聽到了。
“那你保持這種感恩之心到八十歲吧,我記得你說過直到八十歲也會愛我。”江宛落說。
宋閑在枕頭底下笑。
“我會的。”
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會變成十六歲,江宛落也不敢去上班,就只能暫時在家裏待着。她在大學和國外的時候學會了做飯,晚上煮好晚餐等宋閑回來,宋閑一度很惶恐,問這是臨終關懷嗎?
江宛落在桌子對面笑,笑到一半不動了,再爬起來的時候一臉無辜。
宋閑看着她的眼睛,清澈又柔和,估摸着是小落落,他吃了口菜,說:“這回保持得還挺久。”
“保持什麽?這是你做的飯嗎?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會做這種……看起來像外國菜?”
“這是你做的。”宋閑如實以告。
江宛落一擺手,露出個不相信的表情來:“我怎麽會做飯,夢游做的嗎?”
“是。”宋閑點頭。
江宛落最終還是沒信她能做一頓晚飯,暗道宋閑一定叫了外賣,還不好意思說自己沒做飯。
吃完晚飯宋閑收到一條消息,是高中同學發的,說是最近要組織一個同學聚會,問他們有沒有意向參與。
他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手機,江宛落在一邊看了,鬧着要去,但宋閑說江宛落都這樣了就不要亂跑了,江宛落一下子把他撲倒在柔軟的沙發上,一邊撒潑一邊說:“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生活能自理。”
“信的,但不是現在。”宋閑把她拎起來圈進懷裏,不許她再亂動。
“你随時會頭暈,這很危險,老實待在家裏或者跟在我身邊。”他說。
“那就當你陪我去吧。”江宛落就等他這句話,“求你了老公,陪我去陪我去。”
宋閑:“……好。”
同學聚會約在下個周末,臨近這個日期,江宛落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長,宋閑感到十六歲的那個她正慢慢遠去。
江宛落知道自己非要去宋閑的同學聚會的時候,相當煩躁地問宋閑:“你怎麽沒攔住我?這有什麽好去的?聽你的兄弟們吹噓?”
“攔了,但是你求我了诶。”宋閑用十六歲的江宛落常常看着他的那種眼神看着這個長大的江宛落,她被看得寒毛直立,一把薅住了宋閑的衣領。
“你居然吃這套,你有沒有尊嚴?”
“有,但是你叫我老公了诶。”
江宛落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她毫無感情地說:“老公,我不想去。”
“老婆,我也不想,但是你搶了我的手機在群裏強調我會帶老婆去,你不去他們可能會懷疑我沒有老婆。”
“你有沒有關他們屁事啊!”江宛落無可奈何,“我請求那天一天都別清醒。”
宋閑終于繃不住了,自顧自地笑了起了,江宛落也被氣笑了,又薅了一把宋閑的頭發,問:“我為什麽挺想見你同學啊?”
“這要問你了。”宋閑抓住那只作亂的手,“或者你想補上我們缺失的那幾年?”
“那你想多了,我們不缺那幾年。我當年刻苦讀書就為了光宗耀祖,跟你沒關系。”
“那我現在拼命賺錢養家糊口,可以得到老婆一個親親嗎?”
江宛落嫌棄:“你跟誰學的這腔調?”
“你。”
“我是這樣?我能是這樣?”江宛落撸着袖子就要打他,宋閑不閃不避,結果江宛落摟過他的脖子親了親他的臉頰。
“同學聚會,好好表現。”
“我什麽時候不好好表現了?”他一笑,低頭去吻她的唇。
江宛落反抗無果,被他扔進了卧室。
最後江宛落的願望沒有成真,她清醒着跟着宋閑去參加了同學聚會。
宋閑高中那會兒江宛落才十三四歲,根本不認識他,當時她喜歡的是偶像劇的男主角,一心想來個美妙的邂逅。
宋閑的生活比她無聊,左邊是數學題,右邊是物理題,旁邊還有人在讀英語,邂逅什麽的根本就不在人生規劃裏。
大家都而立之年了,好幾個人變化很大,以前的老朋友都快認不出了。
但宋閑永遠是鶴立雞群的存在,他一進酒店包廂的門,大家就投來了注視的目光,其中有幾個男人湊上了拉他:“這不是宋閑嗎?這麽多年都沒有變過,真是不公平啊。”
另一個看着江宛落道:“這是我們班哪位美女啊,怎麽都認不出來了。”
“這是我太太。”宋閑不動聲色地把她擋在了身後。
幾個人開始起哄:“什麽時候結的婚啊?也不通知我們,是不是兄弟啊!”
宋閑禮貌微笑,正要開口,江宛落搶先一步:“我們結婚兩年了,這哪能忘呢?這不是怕你們工作忙沒空來參加嗎?還沒問你們在哪兒高就啊?我讓我們家宋閑有機會和你們合作啊?”
一群人當場啞火,支支吾吾說着快坐快坐,嫂子真是人美聲甜。
江宛落偷偷翻了個白眼,宋閑忍俊不禁。他還以為江宛落很讨厭來這裏,沒想到她自己玩得倒是高興。
很快江宛落就和宋閑班上的女同學打成一片,旁敲側擊地問宋閑高中的事情。
那幾個女同學幾乎都結婚生子了,講起八卦滔滔不絕,其中一個卷發的女人說:“這可要跟你好好聊聊,當年誰不知道宋閑?用當年的話怎麽說來着?那叫男神。”
“好多女生都喜歡他,你想啊,那會兒男生都是皮孩子,就他一個穩重的,這能不吸引人嗎?”另一個長得有點漂亮的女人接過話茬,“那肯定吸引人啊,別的班的女生都來看他。”
“那有人跟他表白嗎?”江宛落問。
“哈哈哈哈這是查崗嗎?那你放心啊妹妹,高中三年我們就沒聽說宋閑有女朋友,所有表白他都拒絕了,說是要好好學習。”
“說起這個,宋閑拒絕起女生那叫一個狠啊,簡直不留情面,把情書給老師都是輕的,他當時是語文課代表,早讀就拿情書給大家讀,讓大家改病句,你說缺不缺德?”
“還有還有,我記得當面跟他表白的也好不到哪裏去,隔壁班那個什麽君記不清了,很猛的那個,直接來抱宋閑,結果他給人家一個過肩摔,我的媽呀過肩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缺德得很吶。”
江宛落快要被她們笑死了,然後發現自己沒有被當衆念情書也沒有被過肩摔屬實算是宋閑的特別優待了。
可見她之前給宋閑的評價,又冷又硬脾氣又差是非常正确的,她早就看透他了。
接着她又發現最近宋閑如同狗皮膏藥的行為和這個評價截然相反,思考片刻終于領悟到,宋閑這種人,可能只對自己老婆當個人。
啊,也不完全是人,她昨天又哭了。
宋閑見她笑得開心,主動湊過來問:“在笑什麽?”
“別別別,離我遠點,怕被你過肩摔。”江宛落回答。
其他人笑得更歡了。
從同學聚會回去的路上,江宛落頭暈了一下,回到了失憶狀态。
只是這次她很平靜,仿佛預料到什麽似的,她對宋閑說:“以後你可能就見不到我了。”
宋閑踩了一腳剎車,差點被追尾,在後面的車主罵罵咧咧中把車停在了路邊。
“你……什麽意思?”接着他看着江宛落盯着手上的結婚戒指,不祥的預感籠罩在心頭。
好在江宛落接下來的話打消了他的顧慮:“我知道自己是失憶了,現在的我,早就是個過去式了。可是看着這枚戒指,真的很不想離開,它是我現在最想得到的東西。”
“我趁你去上班翻了自己的日記,我發現我的人生之後都沒有你,而我依舊活得好好的。”
“我不知道你在哪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接受這個事實的,可是我覺得如果你在我十六歲的時候就說喜歡我,我一定不會放開你的手。”
“好在結局不錯,宋閑哥哥,你一定一定,要對我好,我想讓喜歡你這件事,成為我十六歲的驕傲。”
宋閑把她抱在懷裏,吻了吻她的發頂,聲音有些哽咽:“我也想讓我成為你的驕傲。”
十六歲的江宛落沒有得到二十歲宋閑的愛情,可她依舊不後悔曾經那樣熱烈地喜歡過他。
三十歲的宋閑得到了二十六江宛落的愛情,他想她會永遠是他的驕傲,他的偏心,他的情之所鐘。
江宛落醒過來的時候宋閑還抱着她,她拍了拍他的背:“怎麽了,多大人了還哭。”
“你好,老婆。”宋閑揉了揉她的短發,“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