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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宛落回國的時間正好是和宋閑結婚的兩周年整,她沒有通知任何人,下了飛機以後把行李放到了她和宋閑的複式公寓,四處打量了一下。
當初說好她住二樓,宋閑住一樓,互不打擾,可惜她才住了半個月就出國了,二樓的房間就被宋閑鎖了起來,看上去真的兩年沒有人進去過了。
江宛落打了個電話叫家政來打掃,然後翻出了宋閑的對話框,上面最後一條信息還停留在一個月前。
那時她的研究正在收尾階段,每天都很忙,說好每個月都聊一下近況,以免家裏人問起來說不過去,她忙得忘記回複,他發完那句“最近怎麽樣了”也沒有了下文。
不過宋閑倒是在她慶功宴的朋友圈上點了個贊。
江宛落翻到宋閑助理孟乘的聯系方式,剛要問問宋閑現在在哪裏,手指一頓,點開了孟乘的朋友圈。
最新的一條是十分鐘前,顯示孟乘現在正在某個大酒店,工作內容是陪客戶吃喝,他配的文案是:“好耶,又可以公費吃喝了,老板萬歲!”
這條估計屏蔽了宋閑,但忘了屏蔽她。
因為工作項目變更,她這次回來可以肯定不會再出國了,所以租房合約沒有續,把國外的車也賣了,早早地在國內準備了新車,至于房子,既然有現成的就懶得再找了。
她去提了車,然後一路狂奔到孟乘發的定位的地方,發現還是個挺富麗堂皇的酒店,看來宋閑這兩年生意做得也不錯。
因為不知道他們在哪個房間,江宛落問酒店前臺知不知道宋閑先生訂的哪裏,她是他們公司的員工,因為堵車來晚了。
得知房間號以後江宛落踩着她的恨天高就過去了,因為要開車她出門特地換了平底鞋,但是走到一半覺得就這麽出現沒有氣勢,于是半道又去商場買了雙鞋。
盡管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見宋閑需要氣勢,明明只是個合作關系的丈夫。
宋閑今天本來不想來應酬,他看到了江宛落上個月發的慶功宴的朋友圈,想起她半年前說過,這個研究項目完了以後有可能就回國了。
他問完江宛落沒有得到回複以後去問了她的同事,得知江宛落在一個月以內就會結束手頭工作,也就是說她快要回來了。
如果她回來他想第一時間看到她,可是最近幾天都被拉着到處喝酒吃飯談合同,根本沒有空去機場接她,因此他也沒有讓孟乘去查江宛落的航班。
對方在酒桌上安排了好幾個漂亮的小姑娘敬酒,宋閑眼觀鼻鼻觀心地坐着,心想他這是圖什麽呢?
在一個女人扭着腰來勸宋閑喝酒的時候,包廂的門被人打開了。
衆人齊齊一愣,朝門口看去。
開門的是個身材高挑的漂亮女人,大概二十多歲左右的年紀,一身長裙勾勒出清晰的腰線。她留着齊耳短發,頭發染成了棕栗色,皮膚很白,眉眼明朗好看,如整齊的工筆勾勒。睫毛很長,垂眸的時候眸子泛着粼粼的光。鼻梁高挺,嘴唇嫣紅,小巧的下颌線沖淡了她看起來淩厲的氣場,顯得動人心魄。
宋閑一口花生米哽住,差點把酒潑在旁邊那個女人身上。
江宛落一眼就在人群裏看到了宋閑,宋閑這人有股特殊的氣質,板正又嚴肅,坐在酒肉堆裏也像來參禪的,在哪兒都非常顯眼。
就是這樣的男人,根本就不會喜歡什麽人吧!
江宛落在心裏無聲地喊了句無趣,然後噔噔噔地走到宋閑身邊,說:“宋閑,我是出國了,不是死了,你在這裏做什麽?”
宋閑:“如你所見,喝酒。”
江宛落“哦”了一聲,看着滿桌腦滿腸肥的人都看着她,解釋道:“如你們所見,我是宋閑的妻子。”
說完她還晃了晃左手的戒指,宋閑被上面鑽石的光閃到了眼睛,下意識的摸向自己左手的無名指,那裏有一枚款式一模一樣的戒指。
“是這樣的,家裏出了點事,鈴鈴去世了,我來通知宋閑過去,打擾你們的聚會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我買單。”江宛落說完,不顧還沒反應過來的宋閑,拉着人就走了。
“家裏人去世,應該的應該的。”有人打着哈哈。
“沒想到宋總真的結婚了啊,還以為他戴着戒指诓我們呢。”
“哈哈哈哈就是說,宋總老婆還挺漂亮的哈……”
“是啊,哈哈哈哈哈。”
孟乘又被灌了一杯酒,恍惚間想起,鈴鈴不是宋總家裏那條吉娃娃嗎?鈴鈴不是去年就已經老死了嗎?
宋閑被江宛落拽着出了包廂,她去結賬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他的合法老婆回來了,自然而然地跟了過去。見她走到門口準備下臺階,連忙去扶了她一把,他記得江宛落一穿高跟鞋就不太會走路了。
江宛落看了他一眼,把手放到了他的掌心。
宋閑又看到了那枚戒指。他們結婚得倉促,什麽都用的婚慶公司現成的東西,只有這對戒指是他倆自己選的,兩人都很滿意,他一直沒有摘過,看起來江宛落也是這樣。
到了平地,江宛落走得很穩,宋閑握了握拳頭,感受到逐漸流失的體溫,又一次發現當年那個小姑娘早就已經長大了。
“回來怎麽也不說一聲?”宋閑喝了酒,是江宛落開車,他坐進副駕駛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問。
“給你個驚喜,怎麽樣?驚喜嗎?”
“嗯。”宋閑淡淡地應了一聲,低頭看到她的鞋,又問:“你不換雙鞋嗎?這麽高的跟怎麽開車?”
本來平底鞋被江宛落塞到了後面,聽他這麽一說她莫名地倔強起來:“不換,我能開!”
宋閑也沒再堅持,他确實喝得有點多,伸手按了按眉心,低聲道:“那就走吧,麻煩你了。”
江宛落一腳油門出去,宋閑差點被安全帶勒死,他懷疑江宛落想謀殺親夫,而且他有證據。
宋閑也沒問江宛落去哪兒,看這個路線估計想帶他回他們父母那邊,他閉目養了養神,想着怎麽才能沒那麽大酒氣。
迷迷糊糊間,他聽到一聲巨響,接着身上傳來一陣劇痛,幾乎是一瞬間他就清醒了過來,滿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
他感到車身失去了平衡,翻滾着不知道去了哪裏,一旁的江宛落在尖叫了一聲“宋閑”以後再也沒有發出聲音。
等汽車再也不動了,宋閑摸了摸額角,上面都是黏糊糊的血液,有幾滴流到了眼皮上,讓他的視線模模糊糊的。
他側身去看江宛落,她滿頭滿臉的血,倒在駕駛座上不聲不息,宋閑顫抖着去觸碰她的脖頸,發現她還活着,一顆心落下了實地。
“落落……”他喊,依舊是沒有回音。
宋閑解開了安全帶,從車窗爬了出去,轉過去拉江宛落那邊的車門,車門卻紋絲不動。
宋閑跪在地上打120,因為手抖而且沾着血,怎麽也播不出去。他從沒有一刻這麽慌亂過,最後終于打出去電話的時候,他哆嗦着,發現自己的聲音斷斷續續,是他不能理解的破碎。
“120嗎……這裏車禍……我老婆,她昏迷……了……地址是……”
宋閑望了望四周,心想我在哪裏,這是哪裏。
最後他找回了殘存的理智,報了個路名,然後把手機裝回了兜裏。
“落落,如果你能活着,我……什麽都依你。”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宋閑朝着江宛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