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ber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Voldemort。
她還沒有想好應該怎樣面對他,是否對他隐瞞自己不可避免的死亡,她是否應該像前世那樣,對他擲出一句“我恨你”,把他的心再捅一個窟窿,然後一走了之,就如她對鏡中的自己吐露的計劃那樣,“去一個安靜的地方靜候死亡”,她的這些念頭都還沒來得及出現,他就已經猝不及防的出現在她面前了。
他抓住了她,用那樣力道的目光看着她,于是,她的那些還未興起的蓄謀、欺瞞,全部沒有餘地了。
他看了一眼地上已碎成粉末的厄裏斯魔鏡,問了她這樣一個問題:“你是Silber,還是安吉拉?”
哦。她想。他應該是沒聽到看到她在鏡子裏發生的事了,不然他不會這麽問,他看上去既緊張又害怕,他簡直要吓死了,Silber心想,要是她回答說“我是安吉拉”,這人估計得當場瘋掉。
她當然知道他為什麽會有這麽一問,她在鏡子裏看了自己前世的所有記憶,記憶末尾,她以麗莎·雪萊的身份活着,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哥哥,西瑞斯·雪萊,還有一個每天跟她吵架鬥氣但是對她很好的冤家,湯姆·裏德爾,日子過得開開心心雞飛狗跳,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的靈魂裏同存着安吉拉,這位魔神大人,讓她的生命每天都在倒計時,直到有一天,安吉拉醒了,拿走了身體的控制權,做了一件事:她施法将還是少年的Voldemort定在一旁,然後她操縱Silber的身體,殺死了西瑞斯。
Silber醒轉神來時,西瑞斯還有一口氣,心窩上插着一把刀,刀柄就握在她的手裏。她滿手都是血,抱着西瑞斯跪到地上,哭得昏死過去。Voldemort目睹了這一切。
也就是從這天起,她開始日漸消沉,無論Voldemort怎樣照顧守護,也沒能挽回她□□的消瘦和精神的枯槁,末了有一天,她站在他們居住的那棟鄉村民居的落地窗前,手裏提着一把飛天掃帚,她指着他的鼻子說,他的欺騙、傷害、離間,她已經都知道了。
是安吉拉暗中告訴了她一切,其中包括西瑞斯死亡的真相是安吉拉要帶他回魔界去,此外,自然也包括了Voldemort對她做下的那些混賬事。他被她罵了個狗血淋頭,生無可戀,然後她騎上掃帚,走得幹幹淨淨。
時至今日他仍然不知道,她的離去,是孑然一身去迎接死亡。
當年與Voldemort的道別,她選擇了最慘烈的一種方式。她以為,這樣對他最好。可是她錯了。從他目睹她被安吉拉拿走身體控制權的那一天,到她騎上掃帚與他永別,這其間的每一個細節,已成為他的夢魇,日夜折磨着他,直到今天。這場永別以安吉拉的出現為信號,他抓着她的肩膀問“你是Silber還是安吉拉?”這一刻她竟然清楚地看到了他的恐懼。
她擡手摸了摸他蒼白的臉,在他緊繃的下巴上捏了捏,嘆氣:“湯姆·裏德爾,你這個白癡。”
本來還想再說點什麽來表明自己的身份,但看來Voldemort已經不需要了,他一把将她拽進了懷裏,手臂勒得死緊,就這麽一下,她覺得自己的腰都快被他勒斷了。
她難受得“嗯”了一聲,在他胸口上用力推了推,他才松開了些,還是摟着她不放,下巴壓得她頭頂生疼,她聽見他怨氣沖天地說:“說好了我等你三天,今天已經第三十天了,你沒回去找我,你說話從來不算話,Silber·斯泰因,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他這個滿嘴謊話的騙子,世界第一等混蛋,居然好意思惡人先告狀說自己再也不相信她了?!
Silber想了想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她說:“西瑞斯用厄裏斯魔鏡造了一個單向時空通道,只能使用一次,我去了一趟未來,兩邊時空的時間是錯亂的,我在那邊總共只待了兩個小時。”沒想到他在這邊已經等了一個月了。
本以為這番解釋可以暫時把這人安撫了,也不知哪個字把他刺激了,像一頭尾巴被踩了的狼,右手扣着她的腰窩,左手将她的臉扳起來,手上用力,低頭看下來的神情也惡狠狠的用力:“你去未來了?!”
Silber仰着臉應了聲“啊”,他吐字帶冷氣:“去哪個未來了?”
世界有無數個,時空有無數個,看來他是知道的,也不知是不是西瑞斯告訴他的,Silber不打算在這方面瞞着他,坦言說:“我麻瓜那一世的未來,跟……那邊的那個我,聊了聊。”
看他再度緊張起來的樣子,她有些心疼,果然就聽他問:“你都知道了?”
“嗯……都知道了。”她的聲音聽不出情緒,臉上也看不出好歹,Voldemort扳着她下巴的手勁洩了幾分。大抵是心虛。Silber盯着他下意識回避的眼睛,說:“全知道了,你以前幹過什麽,我現在門清。”
他的眼光很快盯了回來:“你打算怎麽樣?殺了我算賬?還是又跑,像你上輩子那樣?我告訴你Silber·斯泰因,我不會再讓你一走了之了,你就是死了,你的棺材也得在我眼皮下待着!”
這話說得可實在,掘她墓挖她棺材這種事,他是做過的,他用溫柔的語氣慢吞吞地說着,左手從她臉旁滑下去,在她脖子上不輕不重地來回摩挲。Silber覺得,她這會要是說一個走字,這只手能立刻馬上掐死她。
其實如果那樣的話,那樣的結局,也不錯了。
“你是怎麽進到這裏來的?”她決定還是先問問此刻最關心的問題。
Voldemort的手掌放在她的脖子上,握着,張嘴回答:“死進來的。”
Silber一下沒反應,愣了有三秒鐘,才睜圓了眼睛:“你說什麽?!”她喊得尾音都顫了。
“我在本□□斯等了你三天,你沒回來,我就來找你,阿爾斯帶人把外面圍得水洩不通,我趁夜抓了個聖徒拷問,才知道他們是在這堵你,可我感應不到你,這世上能隔絕我感應的只有我給你的那只空間儲藏袋,被阿爾斯從你這搶走了,他不可能還給你,我感應不到你的位置,你去了哪裏?那個聖徒說你進了城堡就沒出去,于是我想——我幾乎可以肯定——西瑞斯三十年前放進這座城堡的東西,會把你帶到別的地方去。也許是未來世界,也許是魔界,總之是我去不了的地方。西瑞斯恨我恨得要死,他最怕的就是被我先找到你,我并不意外他會留這麽一條後路,我不會讓他如願的,我一早就安排好了,我既然把複活石給了你,三千世界,便沒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Silber低頭去看自己的左手,她的左手無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戒指上鑲嵌的不起眼的黑色石頭,是Voldemort的複活石。他們倆去魔法部領結婚證那個下午,他把這枚戒指套到了她的手指上,把命交到了她手裏。
那天阿爾斯只露了一點想搶戒指的意圖,Silber就差點跟他拼命。
西瑞斯這個魔神神得貨真價實,布置在奧塞西外面的防禦魔法陣多少年來飛不進一只蒼蠅,硬闖者必死。Voldemort沒有騙她,他的确是死進來的。
死後複生,他生在她在的地方,三千世界上天入地,她在哪他在哪。
Silber的心口像是劈進了一把斧子,一下一下砍在她心坎上最軟的地方,把她從得知自己時日無多那一刻起就憋在那裏的東西砍翻了出來,痛意沖天而起,從胸腔頂上鼻腔,湧出眼眶。她猛力一把推在Voldemort的胸口上,推得他向後一個踉跄,在他迎上目光的片刻,她揚手一記耳光,“啪!”的扇在他左臉上。
Voldemort一點防備也沒有,被扇得偏過了頭去,臉上浮現鮮紅的指印。他愣怔了一下,心想,這是要和他動手,算總賬了?
轉回頭來發現并不是。
Silber打他的那只手在半空指着他,抖個不停,眼淚大顆大顆地滾出眼眶,她眼裏有濃烈得明明白白的感情,從她狠狠地瞪着他的目光裏席卷着大浪撞上他心房,Voldemort呼吸都窒住了,他張了張嘴,說了半句話:“我找不到你,這是唯一的法子了。”
“神經病!”Silber嘶啞地打斷了他,“你真是他媽的神經病!多等等不行嗎,誰要你找我了!你命多到找死啊?啊?!你吃錯藥了?!”
Voldemort覺得什麽話也不用說了,他望着這個扇了他耳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女人,感到狂喜又心酸,他走過去,撥開她指着自己顫抖不停的手,捧起她的臉吻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