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瑟裏用力地搓洗着水盆裏的軍裝,她的一雙手在冷水裏凍得又紅又腫,可是梅瑟裏不敢停下手裏的活計,這間洗衣房裏有十幾個“女犯人”,她們和梅瑟裏一樣都穿着單薄的集中營囚服,每個人都在賣力地搓洗着黨衛軍和德國憲兵的軍裝,這些軍裝好像永遠也洗不完,洗完一批又送來一批,女犯們一刻也不敢休息,要是誰停下來喘口氣,守在門口的納粹士兵會立刻沖過來,用拳腳和槍托教會她“偷懶”的下場。
倘若只是挨打挨罵,犯人們還能忍受,然而最近這些天裏,饑寒和勞累過度,都已是最最普通的折磨了,叫人受不了的是,時時刻刻無處不在的生命威脅。
德國人已經瘋了。
集中營裏每天都有人死去,梅瑟裏聽那些老犯人說,過去德國人殺人還是要理由的,總會當衆宣布這個人是因為犯了什麽罪,所以被處決,但是從幾天前開始,殺人似乎已經不需要理由了。今天早上,梅瑟裏親眼目睹一個英國人被打死,梅瑟裏可以對聖母和天父發誓,那個男人什麽錯也沒犯,他完全是按照德國人的吩咐在搬運東西,絲毫也沒偷懶,可是一個士兵就那麽突然的沖了過來,把那個可憐的英國人踹倒在地上,然後就像發了瘋一樣掏槍對他掃射,邊打邊叫喊,直到子彈全打空了,那人才被一群士兵跑過去架走。
這樣的事已經不是第一起了,那些發了狂的德國士兵在事後都不知被帶去了哪裏,但是很多人都聽見了他們殺人時叫嚷的話,“怪物!怪物!怪物!”
這些草菅人命的瘋子,竟然管他們殺害的無辜的人叫怪物。
叫人恐慌的是,整個集中營裏的德國人,不管是軍官還是士兵,都像是受到過極大的刺激,他們的神經高度的繃緊,好像随時都有可能崩潰,然後發狂,變成那種亂殺人的瘋子,而集中營裏的犯人都是他們發洩的對象!
犯人們都在私下裏傳言,說是去年年底,德國人在倫敦的一個軍營遭到襲擊,幾乎全軍覆沒,而幸存的人卻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到襲擊者是誰,都說對方是妖怪,是魔鬼,而且還會再來,所以這些德國人都被吓瘋了。
可是這一切和集中營的犯人們又有什麽關系呢?他們還是每天忍受着虐待,折磨,看着身邊的人突然死去,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是否還能活着,沒有人來救他們,不管是軍隊,還是魔鬼。
梅瑟裏才被關進來幾天,就已經受不了了,這地方簡直就是地獄!要不是擔心和她一起被關進來的孩子,她真想犯點什麽錯,讓德國人把自己打死算了。白天是最難熬的,她幹活的地方雖然和孩子們在一個營區,可是找不到機會見面,梅瑟裏無法掌握孩子們的情況,有沒有挨打,有沒有被突然發瘋的德國人殺死,她除了擔心,什麽也不知道。只有晚上回到營房的時候,她才能一個一個的數,26個孩子,一個也不能少!這是她很早以前對Silber的承諾,也是這些日子支撐着梅瑟裏沒有崩潰的唯一的念想。
昨天德國人拉走了一車人,有老人,有小孩,梅瑟裏不知道他們被拉去了哪裏,有人說他們被拉去了火化廠,有人說他們被釋放了,梅瑟裏不敢去猜想。每當有大卡車駛入集中營,她都害怕得不敢去看,可又不得不看,她怕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拉上那輛不知将駛往何方的車廂。
稍感慰藉的是,比利去參加游擊隊了,沒有和他們一起被抓進來。Silber還不知道比利沒聽她的話,跑去參加游擊隊了吧?梅瑟裏原來也不同意的,可現在想起來,只覺得慶幸,畢竟這讓那孩子逃過了一劫。
梅瑟裏很後悔,覺得自己不應該一時慌了神,給Silber留那段血字訊息,告訴她巴拿督有難,這只會讓Silber白白擔心啊。就算Silber知道孩子們被抓進了集中營,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姑娘又能做什麽呢?難道還能把他們救出去?這樣的事,能做到的,恐怕只有神仙了啊。
正胡思亂想,那個拿着攝像機到處拍攝的德國人又來了,梅瑟裏聽見他和門口的士兵用德語說了幾句什麽,然後就命令女犯們離開洗衣槽。梅瑟裏按照他說的急急忙忙跑到牆邊,和其他人一字排開,那個德國人就拿着攝像機在洗衣房裏拍攝起來。
犯人們把衣袖都放了下去,遮住傷痕累累的手臂,頭發也盡量用手指弄整齊,将面黃肌瘦的臉也低了下去,讓自己在鏡頭裏看不出受過虐待,這都是那個德國人吩咐的。梅瑟裏每天都要看見這個人幾回,拿着一臺攝像機,有時在她幹活的洗衣房,有時在犯人們睡覺的營房,有時在外面集合的操場,他總是拍攝個不停。梅瑟裏聽人說起,這是德國佬在為他們的“人種研究”搜集資料,也有人說,這是德國人的軍事侵略受到了國際輿論的壓力,被要求不能虐待和屠殺占領區的人民,于是納粹就派人來集中營拍攝“證據”,給美國和蘇聯人看,證明犯人們并沒有遭受虐待。“這就叫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睡在梅瑟裏的上鋪的女犯人這樣說。
梅瑟裏對此沒有別的想法,她每天最想見到的就是這個德國人,因為只要他出現,犯人們都會被要求停下手裏的活計,站到一邊讓他拍攝,這樣一來大家可以得到短暫的休息,而士兵也不能打罵犯人,否則拍攝就會被迫中斷。那個德國人的官職很大,士兵都得聽他的。遺憾的是他每次停留的時間都不長,草草的拍攝幾個鏡頭,就會離開,到別的營區去。
不管怎麽說,他的出現,讓壓抑欲死的犯人們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很快,那人拿着攝像機離開了,女犯們被士兵呵斥着趕回了洗衣槽邊,繼續洗那些軍裝。梅瑟裏剛把袖子挽起來,聽見外面“轟隆!”一聲巨響,她吓了一大跳,不敢回頭,整個人都僵住了。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門口的士兵在喊,又是“轟!”的一聲,像是炸彈爆炸的聲音,聽上去就在外面的操場上。梅瑟裏把頭都埋進了脖子裏,她看見旁邊的女犯人手裏的活計都慢了下來,大家都害怕得要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又不敢去看,門口的德國兵烏拉拉地喊着她們聽不懂的話,跑出去了。這時外面的爆炸聲停歇了,緊跟着,密集的槍聲響了起來!
梅瑟裏的雙手還放在洗衣盆裏,手還在冰水裏泡着,吓得全身發抖,一動也不敢動。不僅是她,洗衣房裏的女犯們誰都沒敢亂動,甚至有人還在埋頭洗衣服。她們沒被準許離開,所以沒人敢離開,這是長期的虐待造成的慣性思維。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麽?每個人都在猜想,是我們的軍隊來救我們了嗎?有人生出這樣的念頭,又不敢去相信!
從洗衣房的窗戶,只能看見帶刺的鐵絲網隔開的泰晤士河,集中營的操場在洗衣房的另一邊,從門出去,隔着一條走廊,越來越密集的槍聲從走廊的窗戶傳了進來,夾雜着德國人的叫嚷,離洗衣房所在的營房越來越近。
“怪物!怪物!怪物!”那些德國人在喊。
槍聲中,梅瑟裏突然打了個哆嗦。孩子!德國人在打槍,他們可不會管子彈會不會打到犯人!孩子們有危險!
梅瑟裏一陣風的跑了出去!
走廊上的玻璃窗已經全部被打碎了,子彈在空中亂飛,外面聽上去就像是兩支部隊在作戰。是我們的軍隊嗎?是我們的軍隊嗎!梅瑟裏蹲在地上,沒有聽到德語以外的叫喊,她很想爬到窗戶上去看一看,襲擊集中營的是什麽部隊,可是剛想探出腦袋,幾顆子彈就飛進了窗戶,兩個剛從洗衣房跑出來的女犯人被當場打中,倒了下去,生死不知。
梅瑟裏戰栗着,左右張望,她知道孩子們幹活的三號營房就在這棟房子的西面,她必須到孩子們那裏去!
這條走廊是東西朝向,大門在十米之外,面向操場,從大門出去會直接沖進外面的槍林彈雨裏。要去三號營房,必須跑到走廊盡頭,從那裏的側門穿出去。
為了躲避子彈,梅瑟裏只能在地上匍匐爬行,她的手臂和膝蓋很快被地上的碎玻璃割得血肉模糊了,她爬到了大門邊,停頓了一下,正準備冒着彈雨一鼓作氣撲到大門的另一邊去,忽然發覺,外面的槍聲漸漸的小了,到最後,竟然只有零星的幾個方向還在放槍了,而且聽距離都離得很遠。
梅瑟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閉上眼,拼了!她對自己說。我必須看一看!這樣想着,她從門邊探出了頭去。
然後她就再也無法移開眼睛了。
同德國人作戰的不是一支部隊,而是一個人。僅僅是一個人!一個身穿黑色長袍,長發披散,戴着銀色面具的女人!
她的左手提着一把古怪的掃帚,右手握着一根暗紅色的棍子,她的身前和身後都躺着密密麻麻的德國人的屍體,她從那些穿着軍裝的屍體上踩過去,往操場的另一邊大步走去,每經過一座營房,她就走進去,仿佛在尋找什麽,然而很快又跑了出來。附近還活着的德國士兵都已經瘋了,他們大喊着“怪物!怪物!”又哭又笑,他們端着槍,瘋狂的朝那個在屍堆裏行走的女人射擊,可是沒有一顆子彈打中了她,又或是子彈根本打不死她,梅瑟裏看不清楚,她已經揉了好幾次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正目睹的一切,操場上,戴着銀色面具的女人突然揚起了手裏的棍子,一束綠色的光芒從那根棍子上射出,打中了一名朝她射擊的士兵,那士兵吭都沒吭一聲就倒下了。
那女人看也不看他一眼,翻身騎上了她的掃帚,雙腿在地面一蹬,就飛了出去。她像一顆炮彈一樣轉瞬便飛到了操場另一邊,一個士兵正藏在那裏的一堆石頭後面,用機槍玩命的向她掃射,女人根本不躲,迎着彈雨直沖過去,她的紅色棍子遠遠就指住了那士兵的腦袋,棍子發出又一束光芒,那個士兵栽倒在機槍旁,手指卻還卡在機槍的扳機上,噠噠噠的射擊着。女人一腳将機槍踢飛了開去,槍擊聲這才停止。
這時,好幾個穿着囚服的英國人從旁邊的營房裏慌不擇路的跑了出來,與那個女人撞了個面對面,看見她騎着掃帚飛在半空,全都吓得尖叫起來。梅瑟裏見狀,一顆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嚨裏。這個女人會不會傷害那些無辜的人?這是梅瑟裏此刻最在意的事情。
卻只見,那女人并沒有傷害那些英國人,她朝他們身後的營房一邊揮手一邊說了句什麽,那些人聽見後,立刻一窩蜂的又躲了回去。
然後女人擡頭看向了天空,嗡嗡的轟鳴聲正從空中傳來,灰蒙蒙的雲層中,一架德制戰鬥機出現在東方,它正向着集中營疾速飛來!
機翼下滿載的機關炮和重機槍,還未靠近,就開始射擊,所有彈藥瓢潑般砸向那個戴着銀色面具的女人。德國人急了,他們不惜一切也要殺死這個女人,這個怪物!
萬幸,剛才那些英國人及時躲回了營房裏,否則,他們現在全都被打成篩子了!
還留在操場上的德國士兵四下逃竄,躲避那戰鬥機的攻擊,整座操場蕩然一空,除了滿地的屍體,唯一還站着的就是那個女人。密集的炮火從她身上覆蓋而過,戰鬥機很快飛出了攻擊範圍,在空中掉了個頭,看見她居然還站立未倒,立刻又氣勢洶洶地折返了回來。女人不躲不讓,騎着掃帚迎上前去。
一人一機在空中相遇,女人的長袍被風刮得上下亂飛,她像一只黑色的大鳥,緊緊的貼上了戰鬥機的機窗,整個人都趴了上去。讓人難以置信的一幕發生了,戰鬥機就像失去了控制,開始急速的打轉、翻滾起來,機身轟隆隆地掠過集中營的上空,飛離了梅瑟裏的頭頂,往泰晤士河的方向栽去。須臾,只聽“轟隆!”一聲爆炸的巨響,地面都震動了起來。
那個女人呢?她死了嗎?死了嗎?梅瑟裏什麽也看不到,從她所在的營房大門只能看見空蕩蕩的操場,四下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而後,那些躲藏在各個角落裏的德國士兵慢慢的走了出來,他們警惕的端着槍,開始再度往操場上聚攏。人越來越多了,這附近有一座德軍的軍營,那裏的士兵早已接到緊急調令,這時都趕到了集中營。
梅瑟裏靠在門邊發了片刻的愣,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往走廊另一頭的三號營房發足奔去。
“迦南!愛瑪!羅德裏!”她大喊着孩子們的名字,跑進了三號營房,只看了一眼,就幾乎昏厥過去。
到處都是屍體,穿着囚服,唯一的一具身穿軍裝的屍體靠在牆邊,一支手|槍正塞在他的嘴裏。
這個德國人開槍打死了這些犯人,然後用最後一顆子彈打死了自己。
梅瑟裏不敢去辨認那些死者都有誰,她嚎哭着奔跑在走廊上,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尋找,嘶聲呼喊着孩子們的名字。
終于,她聽見了低低的哭聲,喊着:“嬷嬷,嬷嬷,我們在這裏。”
梅瑟裏跑進了那個房間,看到了迦南,愛瑪,還有別的孩子,孩子們原本都害怕的縮在屋子的角落裏,看見她,都還不敢出來。
梅瑟裏邊哭邊走過去一把抱住最小的迦南,然後開始數,一個,兩個,三個……二十四個,二十五個,沒有少!上帝啊,謝謝您!
梅瑟裏不停地親吻着迦南的臉蛋,親他的小手,男孩抱着她的脖子說:“嬷嬷不哭,迦南很乖,剛才有壞蛋,迦南和哥哥姐姐都藏了起來,沒有讓壞蛋發現。”
“好孩子,我的好孩子。”梅瑟裏緊緊的抱着迦南,眼睛從孩子們的一張張小臉上看過去,現在該怎麽辦?她好慌,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才能讓孩子們脫離危險。
外面又響起了槍聲,比剛才的還要激烈,梅瑟裏側耳聽着,她擡頭對孩子們說:“我知道大家很害怕,不要怕,嬷嬷會保護你們,神仙也會保護你們,外面有一個神仙,正在懲罰那些壞蛋,等她懲罰完那些壞蛋,大家就安全了,然後嬷嬷就帶你們離開這裏。”
“迦南不害怕,迦南很勇敢,嬷嬷,什麽是神仙?”迦南太小,不懂,那些懂事的孩子們卻也不信,這個世界上哪裏會有神仙呢?不過,孩子們知道梅瑟裏是在安慰自己,所以都乖巧的不再哭泣,而且都照着她說的回到了角落裏。外面不安全,他們只能躲在這間屋子裏,等嬷嬷說安全了,他們再出去。
梅瑟裏在屋子裏四下看了看,這裏沒有什麽能擋門的東西,只有幾張桌子,梅瑟裏把桌子吃力的拖到門邊,想把它們壘起來,擋住外面想進來的人。可是門突然被一腳踢開了,一個德國人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梅瑟裏恐懼地看着這個見過多次的德國人,他的手裏依然拿着那臺攝像機,但是他進入這間屋子顯然不是為了拍攝,他已經拔|出了挂在皮帶上的手|槍,他用通紅的雙眼掃視着屋子裏的人。他的軍帽不知去向,大顆大顆的汗水從額頭上滾下,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喘息。
梅瑟裏見過這種神情,這是德國人瀕臨崩潰時的神情。她飛快地跑回了孩子們中間,用身體擋住他們。
德國人突然歇斯底裏的大笑起來,他用槍指着梅瑟裏,把攝像機扔到了桌子上。他開了一槍,梅瑟裏感覺到了小腹的劇痛,她開始大喊大叫,求求你!求求你!他們都還只是孩子,求求你不要殺他們!德國人又開了一槍,梅瑟裏倒了下去。
她趴在地上,覺得自己就要死了,可是她還不能死啊!她聽見孩子們在哭喊,再沒有人擋在他們身前了,德國人走了過來,迦南撲到了她的身上,“壞蛋不要傷害梅瑟裏嬷嬷!”
男孩大聲叫着,被德國人提了起來。
梅瑟裏低吼着拼了命地撐起身體,卻只能抓住德國人的褲腿,德國人把迦南扔了出去。孩子的頭撞在牆上,砰的一聲。然後德國人對着梅瑟裏開了第三槍。
梅瑟裏的臉貼着冰冷的地面,嘴角流淌着鮮血,她看見迦南靜靜的躺在牆角,男孩的小手,小腳,都一動不動,梅瑟裏想呼喚男孩的名字,那樣他就會醒過來了,他肯定能醒過來的。可是她發不出一點聲音。她就那樣絕望地看着牆角的男孩,視線一點一點的模糊下去。
德國人很快也倒在了梅瑟裏的身邊,他死了,死前沒能再開出一槍。梅瑟裏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人小心地翻了過去,她睜開眼睛,看見了那張銀色的面具,和女人懷裏的迦南。
面具上的紫羅蘭色眼睛在流淚,女人在對她說着什麽,可是梅瑟裏已經聽不清了,也沒有力氣再說出話來,她的嘴唇不停的緩緩的嗫動着,女人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摘下面具,丢到地上。
梅瑟裏望着面具後的這張熟悉的臉龐,有了一絲了悟。
她對女人努力的扯出一個微笑,她知道,剩下的孩子都安全了。
她用最後的力氣伸出手,握住迦南垂在身旁的小手,将那只已經冰涼的軟軟的小手握進自己的手心,然後她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啊——!”女人喊出無比凄痛的哀嚎,在這間灰色的屋子裏回響,那是梅瑟裏在這個世上,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
————————————————————————————————————————
我記得淚水順着你的臉頰流下
當我說我将永不放開你的手
當所有的陰影幾乎擋住了你的光亮
我記得你對我說:“別把我一個人扔下。”
但這一切都在今晚死去,消失,化作塵埃
閉上你的眼睛,親愛的
太陽已經西沉了
你會沒事的
如今沒有人能傷害你了
當明日的晨光初現
我們都将安然無恙
親愛的,你害怕看到窗外吧
一切都在燃燒
外面的戰争仍在激烈的進行着
請牢記我為你唱的這支搖籃曲
即使音樂已經停止
只需閉上你的眼睛
太陽已經西沉了
親愛的你會沒事的
如今沒有人能傷害你了
當明日晨光初現
我們都将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