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酥紅有點蒙。她第一回 進的秘境自己也不知道具體情況,當時都是系統給安排的。
蔡酥紅立刻去追問系統。系統裝死。
她沒辦法,只好去問朗擎雲。
“我也不清楚。”朗擎雲道,“他在茶樓裏幫了一對受欺負的爺孫倆,被人認出了他的劍:飛霜劍。”
剩下的,他也不知道了。
秘境中的兩個人已開始動作。
這個年輕人腰間還是配着飛霜劍,他先看那人的手,然後是臉,問道:“你就是程詹?”
一年前,程詹橫空出世,挑戰崔山堡的堡主崔劭,他一劍斬斷了崔劭的崔山刀,也斬斷了崔堡主的頸項。
之後他又在這一年裏,接連不斷地挑了五十一個好手,這些人裏有德高望重的、也有臭名遠揚的,有願意和他打的,也有不願和他打的。包括崔堡主在內,五十二人無一例外,他們都死在了程詹的手下。
程詹道:“對。”
他身上有一股殺性,白眼仁裏有許多血絲,盯着人的時候不像在看人,像屠夫在看送到他手底下的牛羊。他的目光一直流連于人的咽喉、心髒、肋下等要害處。
他殺了很多人,這些人都有親朋好友。來找他尋仇的人很多,想要他賞金的人也很多。
年輕人身上卻沒有殺意,他甚至看上去很輕松,眼睛裏有一股好奇勁兒。哪怕程詹刀一樣的目光幾乎快要把他肢解了,他還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我來找你比劍。”年輕人道。
程詹的眼睛驟然紅了,從刀鞘中拔出兵器,向年輕人沖了過來。
他的動作簡潔、迅猛,劍尖凝着冰冷的殺意,刺向年輕人的心髒——他從刀鞘中拔出兵器,但那兵器卻是一柄劍,一柄很像長刀的劍。兩側都開了刃,薄冷鋒利。
年輕人也拔出了他的劍,劍身如雪,霜紋精致。這是一柄很漂亮,也很堅韌的寶劍。
但這柄寶劍與程詹的劍一接觸,就被削開了一處缺口。
年輕人倏然後退,盯着劍上的缺口,發愁似的皺了皺眉:“你的劍好利。”
程詹被他拉開距離,停了下來:“我不會換劍。”
他也在盯着飛霜劍上的缺口。與他比過的人,都是第一次交擊就被折斷了兵器,接下來只能赤手空拳地對敵,在心神震動與失了兵器的情況下,三五招就被他取了性命。
這個年輕人是第一個在交擊之後沒有被折斷兵器的人。不是因為飛霜劍有多結實,而是因為他身法太快。
“我也沒有要你換劍。”年輕人道,他看向程詹,眼睛裏的輕松褪去,變得凝重認真,“我來找你比劍。你自然要用自己慣用的劍。”
程詹的劍太兇。與他相搏,不能以任何地方觸到他的劍鋒,只有擊之劍脊,但一柄劍不過三指寬,手腕輕輕一轉,就能将劍脊調轉成劍鋒。
他的劍法也很兇。那是一種只為殺人而生的劍法,不留退路、沒有餘地,只要中了一劍就再也沒有了機會。
與這樣的對手交戰,必然會受到極大的限制。
可年輕人竟還沒有敗。
因為他的劍實在太快。在這樣兇險的戰鬥中,一個失誤可能就沒了性命。他竟一次沒有失誤。他的劍每一次都點在程詹的劍脊上。而當他足夠快的時候,就能從“沒有破綻”的招式當中窺見破綻。
可這還不夠。他能快過程詹的劍招,卻擋不了程詹的劍。那柄削鐵如泥的寶劍可以使很多破綻都不再是破綻。
從天亮一直比到日暮,飛霜劍上只有那一個缺口。年輕人的頭上已經出了汗,但他的眼睛還是沉靜的。
程詹眼中的血絲卻越來越重,身上的殺意也越來越可怕!他的劍開始變得癫狂,他的破綻越來越大,劍法卻也越來越兇險。
年輕人眼中忽然亮起一線銳光,迎着程詹殺意淩冽的一劍而上。
飛霜劍點在長劍的劍脊上,沿着劍身向劍格滑去,以一種古怪的方式絞住了長劍。
暮光落在劍身上,反射出一道蜇眼的亮光。
亮光一閃而逝,飛霜劍已折斷,程詹的長劍已脫手。
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長劍已換了主人。
程詹失了長劍,發出一聲可怕的嘶嚎,向年輕人瘋狂撲了過來:“還給我!”
年輕人擡腳将程詹踹了出去。
這一腳并不輕,程詹倒在地上,躺了半天才爬起來。等他爬起來後,他眼睛裏的癫狂已經褪去了,甚至比剛見面時看起來還要清醒。
他看向年輕人,神色複雜:“你為什麽不殺我?”
年輕人笑了一下,還是像剛開始那樣輕松愉快:“我是來找你比劍的。又不是來殺你的。”
程詹沉默了許久,道:“我殺了很多人。”
“這些人中恰好沒有我的親朋好友,我也沒打算為誰報仇。”年輕人随口道,他還在看着手中的長劍。
程詹喉嚨裏發出一聲古怪的咕哝,他盯着年輕人的眼神也很古怪。
年輕人看看他,聲音裏有一種奇異的平靜:“在我開始習劍的時候,我就知道:當我拿起劍的時候,就該做好敗的準備;當我準備以劍殺人的時候,就該做好自己也死在別人手中的準備。”
“沒有誰是不可以敗的,沒有誰是不可以死的。不過,比劍并不一定要殺人。
“你的劍法太兇,這柄劍又太利,必然收不住手。回去換一柄劍吧。”
年輕人把長劍收好:“你折了我的劍,我贏了你,這柄劍就歸我了。”
他轉身就走,竟真的沒打算要程詹的性命,也不在乎他身上的賞金。
“你拿了這柄劍,你也會殺人!”程詹在他身後嘶喊。
年輕人背對着他一聲長笑:“我本來就會殺人。”
但他會殺誰、不會殺誰,又和這柄劍有什麽關系?
蔡酥紅和朗擎雲默默看着久遠之前的背影。
朗擎雲忽然道:“這兩個秘境有關聯嗎?”
蔡酥紅尴尬道:“我也不清楚。”
朗擎雲沒有追問,但看那樣子是不信的。
蔡酥紅很理解,換成她,她也不信。
可是蔡酥紅真的不清楚啊!
她現在正在逼問秘境系統:“說!這是怎麽回事?”
秘境系統耍賴皮:“不是你要高收益的嗎?高收益的秘境自然要有點不同。”
蔡酥紅道:“你說的那個‘咱就是世間秘境的幕後黑手系統’,這個‘咱’裏,包括我嗎?”
秘境系統想嘤嘤嘤。它真的沒有不帶蔡酥紅玩,但是現在,這個幕後黑手,也不是它。
真正的幕後黑手雙文律還遙在萬裏之外的雪峰上。
随着秘境系統對乾坤舊影的挖掘,他失落已久的記憶也終于開始清晰。像蒸幹鏡面上的水汽,在茫茫水霧中逐漸顯露倒影。
雙文律忽嘆了一口氣。
秘境中,已經遠去的年輕人沒有看見,在他離開後,程詹眼睛裏的血絲越來越多,臉孔嚴重扭曲起來。在他看上去快要崩潰之前,他顫着手摸到了旁邊斷裂的飛霜劍,将它刺進了自己的胸口。
蔡酥紅和朗擎雲被這場變故驚呆了。
“這秘境裏是不是藏着什麽秘密?”蔡酥紅嚴肅下來,開始逼問系統。
秘境系統翻了個白眼:“沒有秘密。這就是個普通秘境,所以收益才這麽高。”
蔡酥紅沒理會它的嘲諷,繼續問道:“什麽秘密?”
秘境系統道:“我哪知道?我才來乾坤沒多久,你才是這裏土生土長的。”
蔡酥紅不信:“你不知道怎麽會挖出這種舊事?”
秘境系統說道:“我要是自己什麽都知道、什麽都能幹,那我帶你玩幹嘛?自己吃收益不香嗎?”
蔡酥紅無言以對,喃喃道:“我總覺得你比我多知道點啥。”
秘境系統不搭理她,看着空間裏的劍氣,準備牢牢抱好大腿。
萬裏之遙,雙文律半睜半閉着眼,手指輕輕敲在劍柄上。浩蕩而空靈的劍意滌蕩了整個遂州,卻無一生靈覺察。
他已經借助秘境系統的能力,找回了入道之世中血鏽刀的舊影。現在,他要借助舊影真正尋到這柄血鏽刀。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