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眸光微動, 最終還是答應皂莢:“等殿下事情了結,在下悉聽尊便。”
皂莢還是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眨巴着眼睛:“那就請判官帶路了。”
等判官帶着皂莢和顧長生再次回到前廳的時候, 四位殿下的着裝已經恢複了正常——
雖然不是皂莢想象中的帝王長袍, 但也是正正經經的西裝履革, 一派商業精英的模樣了。
皂莢:“……”
就知道不該對地府從上到下有什麽正常的期待的。
這地府從閻王到判官再到鬼差,一個比一個奇葩。
秦廣王的手機換成了一臺商務筆記本,他這次倒不是方才網瘾青年的模樣,而是一臉嚴肅的對着鍵盤敲敲打打。
坐在下首的卞城王對皂莢解釋道:“這是我們地府的辦公系統,老大他不是在打游戲。”
皂莢:“……”
皂莢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真是太先進了。”
如果她沒有聽錯, 方才的系統音是WindowsXP來着。
卞城王驕傲的挺起了胸膛:“我們現在要争取無紙化辦公。”
皂莢:“……”
口可口可。
這話她真的沒法兒接。
不過也不用她接話,秦廣王敲下了最後一個回車鍵,對皂莢道:“讓皂莢姑娘和顧道長見笑了。”
皂莢微笑:“哪裏哪裏很先進的理念。”
顧長生:“在技術上是有點落後。”
一室寂靜。
皂莢忍不住回頭,狠狠瞪了又開始缺心眼子的顧道長一眼。
顧道長頗為無辜的等回去
但臺上畢竟是活了千萬年的老鬼, 臉皮的厚度也不是一般的人能比的。
秦廣王像是沒聽到顧長生的話似的, 一張俊臉對皂莢笑得慈祥:“這些日子, 讓皂莢姑娘受驚了。”
皂莢挑眉,不是很懂。
按道理來說,是皂莢把鬼差打了一頓, 怎麽着都應該是皂莢向地府賠禮, 而這次她下來, 先是判官對她恭敬有禮,再就是地府一把手也對她禮遇有加……
難不成……
皂莢心頭百轉千回,一時也拿不準上面那人是幾個意思。
秦廣王像是看出了皂莢的疑惑, 也不拿喬,直接就說了出來:“皂莢姑娘眼睛出事,也是本王所轄地府的失責。”
顧長生一愣:“此話怎講?”
秦廣王道:“皂莢姑娘喚了鬼差引起大打出手之後,聽聞皂莢姑娘是受血池地獄所便派判官去查看……”
“畢竟血池地獄出現在人間是大事,稍有不慎,便是毀城滅地、生靈塗炭。”
皂莢聽秦廣王這麽一說,心頭對這次秦廣王接下來要說得話有了個大致的猜測——
無非攬鍋并且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罷了。
而這種大化小小化無,自然需要皂莢這個當事人主動來說,好避免雙方的尴尬。
然而皂莢并不想。
顧長生也不想,他直接道:“那地府這次發生這麽嚴重的事故,不知四位殿下是如何解決的?”
秦廣王見二人不上鈎,原本想說的話都憋了回去,他原本打算是糊弄過去,只是顧長生和皂莢一個唱白臉一個□□臉,讓他的工作很不好展開。
思量之下,秦廣王決定和盤托出:“二位應該知道,楚江王、宋帝王和卞城王在地府分別管轄十六個小地獄。”
“在皂莢姑娘出事後,本王便派人去查看血池地獄。但血池地獄風平浪靜并無不妥,反而是他們三位下轄的三個小地獄缺失。”
皂莢有股不祥的預感:“缺失是什麽意思?”
廣平王說:“就是膿血小地獄、吸血小地獄與磨催流血小地獄分別少了一半。”
皂莢:“……”
顧長生:“……”
連地獄這種硬件設施都能少一半?
這屆地府還是早點換人叭!
見兩人臉色不善,卞城王咳嗽一聲,接過廣平王的話頭:“這些年地府的鬼也開始講‘衆鬼平等’,減輕嚴刑峻法,我們為了安撫越來越多的鬼魂,便把一些無關緊要并且不是很遭罪的刑罰撤掉了,換成了投胎成菜雞菜鴨或者肉豬肉牛這樣命很短又死的慘的這樣一些懲罰……”
楚江王摸摸鼻子:“這失了一半的三個小地獄,便是荒廢了近五百年的場地,若不是皂莢姑娘你發現了,我們至今還不知道有了這樣的工作失誤。”
顧長生:“……”
皂莢:“……”
顧長生誠懇道:“請問,你們這樣的工作失誤,我可以找有關部門投訴麽?”
宋帝王“嘿嘿”一笑:“這便是我們今日找你們的緣由。”
皂莢面無表情:“價錢合适,就不投訴。”
廣平王&楚江王&宋帝王&卞城王:“……”
怎麽總覺得,皂莢對地府和對他們沒有什麽敬畏之心?
他們……
好歹也是掌握生殺予奪的閻王爺好嗎?
廣平王黑下臉:“放肆!”
“地府也是你一個凡人能講條件的地方?”
“皂莢,本王是念你修行不易,你不要得寸進尺!”
廣平王一怒,其餘三位王便跟着黑了臉——
一瞬間漫天的神威朝皂莢噴薄而來!
皂莢心神一顫,把持不住幾乎就要跪下!
她強撐着一抹笑看向坐着的四位,還來不及開口,顧長生便持着一把長劍縱身朝廣平王躍去——
劍身寒光只是一閃,顧長生便立在了廣平王身前,一把長劍直指他面門!
廣平王身上的西裝被劍氣破出道道痕跡,他原本浮于表面的客套與惱怒終于化成了實質,落到了他雙眸——
顧長生的劍不住地顫抖着,發出“嗡嗡嗡”的鳴叫。
他的劍似乎再也不能往前一寸一厘,但也未再退一分一毫!
廣平王身上的西裝頃刻消失在空氣中,他終于恢複了應有的鬼界帝王的模樣——
威壓四方。
他雙目陰鸷,陰森地看着顧長生和皂莢:“你們真的以為,我不敢把你們丢進十八層地獄?!”
顧長生咬着牙,不理他——
不是不想理,而是他怕一開口,便洩了撐着自己的這股氣息!
皂莢亦是死死撐着——
盡管她滿頭都是冷汗,但她還是做出從容的模樣,目光在四位閻王身上一一掃過,而後才一字一句道:“你當然不敢。”
這話說得輕,但在場的各位無一不是耳聰目明的,自然把她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皂莢盡量維持着自己這口氣:“殿下若不是有求于我們,方才又何必故作姿态?”
“我向來只聽說十殿閻王鐵面無私……”
皂莢停頓一下,臉色愈發蒼白:“皂莢傷鬼差、闖地府,四位殿下還在這裏不取我二人性命,難不成還真是因為慈悲嗎?”
閻王爺如果有慈悲心腸,那便事這三界中最大的笑話——
有慈悲心的人,怎麽忍心日日夜夜看着人下十八層地獄。
廣平王死死地盯着皂莢。
更強大的威壓朝皂莢撲來,顧長生的劍甚至發出了更為尖銳的鳴叫——
但皂莢亦冷漠的回視之——
她不是不怕,只是和地府的這群鬼打交道,她不能退。
皂莢說:“殿下要是真能動手,怕皂莢早就屍骨無存了——”
她話音方落,周身的威壓頃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顧長生心念一動,長劍脫手而出,驀地飛出去擦過廣平王的臉——
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但立馬又消弭于無形。
皂莢輕輕咳嗽一聲,笑了起來。
閻王讓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可這裏四個閻王爺都不敢讓她死,那她便是死不了的——
果然,廣平王看着皂莢:“你說得很對,你現在還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