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鹹陽事啓,朝謀微明(十一)

玲珑月 — 第 75 章 鹹陽事啓,朝謀微明(十一)


直至侍衛隊離開,李瓊芝眼見着暗處之人慢慢從一旁走出來,那人恭敬地朝她作揖道:“李夫人,我是殿下的貼身侍衛筠廷,殿下命我來保護你們母子。”

李瓊芝略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只見他又從懷裏掏出一個玉佩,恭敬地朝她遞過來,她接過細看,見是扶蘇的物品,一時涕淚交加,趕忙将筠廷請進屋中,卻見他有些猶豫,想來也是個重禮節的人,她低聲道:“進去說罷,這裏不安全。”

“是,夫人。”筠廷低着頭,跟着她走了進去。

李瓊芝輾轉帶他走進一間密室,邊走邊道:“這裏原是殿下與我一起設置的,但我此前嫁與殿下是奉了我爹的命令,因此,這間密室也算不得是密室了,他們都已搜過了,将殿下此前搜尋的一些東西盡數燒毀了。”

筠廷跟在身邊靜靜聽着,并不發言,可越聽卻越覺得不對勁,總有想問的東西,卻不敢問出口。

李瓊芝仿佛看出他的不安,道:“你放心罷,這裏暫時不會有人來的,他們卻才因着我放進小郡主的事已來過一趟了。”

“安兒?”筠廷驚訝問出口。

“什麽?”李瓊芝走在前頭聽得并不真切,轉過頭來問道。

“哦,沒什麽,我是問競月郡主也來了?她在何處?”

“她已走了,我原以為她能不計前嫌救我們母子一命,可惜我想錯了。”李瓊芝無奈地笑了一笑,“我原以為她是殿下派來救我們的,卻想不到她也是來尋求幫助的。”

“她要夫人做些什麽?”筠廷略顯急切地問道。

“她……”李瓊芝将要脫口而出,心中霎時反應過來,并未全信了這個陌生的小侍衛,畢竟僅僅是靠着一個信物并不能證明些什麽,萬一此人像潘達那般背叛她與殿下呢?

筠廷看出她的懷疑,遂将自己與靜姝的相識過往簡單說了一說,也将靜姝此前臨別之前寫與他的一首詩拿出來與李瓊芝看了看。

這靜姝作詩倒算不得多好,只是有個奇怪地習慣,喜歡在帛布最後畫上個血月,也不知她這是什麽怪癖,不過這回倒叫李瓊芝看出這确是靜姝的手筆,也才相信筠廷确是靜姝的好友,因而将靜姝來找她的目的一并告知筠廷。

筠廷謝過李夫人相告,繼而道:“夫人在信中告訴殿下趙高及李斯等人挾持聞仲皇長孫,當真麽?”

李瓊芝苦笑道:“信中雖說的挾持,其實什麽也算不上,一并證物都已被帶走了,他們不過是找了個借口,說是我母親想念自己的外孫兒,将他接過去住上幾日,又派暗衛看着我,我便是要傳個消息與殿下,也傳了這許久才傳出去。”

“辛苦夫人了。”筠廷勸慰道。

“我如今什麽也不怕,只怕着他們利用聞仲去威脅殿下,你只須将聞仲救出來便可,不必擔憂我這邊。”李瓊芝聽似溫婉的言語中也夾雜着些不可違抗的命令之意。

筠廷忙地躬身誓言道:“殿下命我保護好你們母子,我定會竭盡全力的!”

李瓊芝看了看他,心裏苦笑着,卻也不再自己不怕死的話,進而走近墨臺,提筆在帛布上了寫下當今皇上此次的出游路線,待墨跡幹了,小心翼翼地折疊起來,遞與筠廷,道:“這是靜姝要的,明日我會去一趟我母親家,到時候暗衛定會喬裝打扮成侍衛随我左右,這宮中就沒有暗衛看着,到時候你想辦法再混入侍衛隊出宮去找靜姝,将這東西拿與她罷,記得要向她要了那條帛布。”

“是!”筠廷略有些顫抖地接過那備顯厚重的帛布。

李瓊芝又囑咐道:“記住,你一定要在我回來之前回到這個地方來,至于我回來的時間,我母親知曉我去只是為了聞仲,一定會直接将我趕回來的,我定會盡力拖延時間的。”

“夫人可以拖延到落日之前麽?”

“可以。”李瓊芝猶豫了一下,斬釘截鐵地道。

“那我現在便出發。”

“你……你出得去?”李瓊芝有些不相信。

筠廷自信地答道:“出得去。”

“那你自己小心點。”李瓊芝囑咐了一句,心裏正在盤算着明日如何在自己的母親那裏拖延時間。

筠廷辭別李瓊芝,正欲跨步離去,看見李瓊芝擡了擡手,立即停下腳步來。

李瓊芝張了張微紅的嘴唇,欲言又止,猶豫了許久,終道:“讓她也小心點。”

筠廷雖常聽靜姝與他抱怨這位太子妃,但自他見了李瓊芝,卻處處顯出關心靜姝的作态來,想來她也沒有靜姝說的那般刻薄,這時又見她不忘叮囑,油然而生出一股敬佩之意,領命道:“是!”

筠廷走了。

李瓊芝又獨自一人在這危險重重的宮中,這個本該幾月前就到來的侍衛到了今日才到,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無論怎麽想都想不到背後到底還有多少人,所以她不敢妄動,朝中所謂的大臣又有誰能信得過呢?就算有,那些人何在呢?或許他們自身都難保罷。

而他們的目的,她是一清二楚的。

從她成為太子妃的那天起,她就一清二楚!

扶蘇就像是一根刺,他的存在無疑會讓他們的野心無處安放。

君主都不會喜歡野心勃勃的臣子。

扶蘇越是鋒芒四射,他們黑暗的地方就越發減少,誰也沒想到将這個令人讨厭的太子打發到上郡去,竟沒有将他的獠牙拔去,反而越加令人害怕,所以,他們忍不住了!他們要将搶奪扶蘇這個太子之位!只有那個乳臭未幹的胡亥能夠擔此大任。

“爹,這當真是您所要的麽?”

李瓊芝簌簌地落下淚來,只有在有了孩子之後才會想要将自己的一切都交與孩子,讓他過得更好,只是,她不也是她父母親的孩子麽?她為何只是一個工具而已?

她不明白。

她也後悔,畢竟那件肮髒的事,她也參與過,可這世間,最是殘忍的和最是美好的東西,不正是愛麽?她愛自己的丈夫,愛自己的兒子,也愛生她的父母。

兩難之下,她只能作出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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