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鹹陽事啓,朝謀微明(九)

玲珑月 — 第 73 章 鹹陽事啓,朝謀微明(九)


又是一夜,今夜的月,也顯得格外清涼。

百姓們的讨論着那個趙府少公子身邊的少女,而那個少女,許多人都看到過,所以誰都知曉趙貞毓身邊的少女正是前兩日在天上飛來飛去的、管靜姝叫“競月郡主”的姑娘。

而偏僻的那家客棧裏,靜姝也一日未出門了。

這雖然是客棧老板和夥計都為之奇怪的事,但他們奇怪的不過是她前一晚為何那麽晚才回來。

只不過他們現在并不在讨論這件事,也沒有人去關心靜姝到底在房中做些什麽,令他們津津樂道的,同樣是趙貞毓身邊的少女。

靜姝在房中待了一天,坐着、躺着,或者練功,可無論她怎麽做,依然沒能夠靜下心來。

她想起那日黎富對她說的話——

“在鄭夫人替你找了暗衛之後,其實是知曉黎貴就是趙高的人的,而趙高是擁護小皇子的,那黎貴算起來就是小皇子的生母——喬夫人的人。但她還一直将黎貴留在你的身邊,想來她并不怕你死啊。”

“你知曉她為何要這麽做麽?因為她并不在乎你的死活,她這樣做不過是要分散喬夫人的注意力,若是他們真的将你弄死了,那事情就有可能敗露,這樣子喬夫人以及小皇子的生母,他們的地位就一定會降低,那扶蘇公子自然是繼承皇位的不二人選了。”

“而且,當年你的生辰之事浮出水面,正是鄭夫人自己捅出來的,她本是要趁着你極受疼愛之時陷害喬夫人,想着秦皇并不會因此厭惡你,不料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啊。真是自作自受啊。”

“你以為你的哥哥不知曉這些事麽?他是知曉的,從頭到尾,他都一清二楚。”

靜姝想不明白這些事,自己一直敬愛的最親的人,竟然會這樣做麽?

“哥哥,你當真都知曉這些事麽?”

這句話,今日的她已在心裏想了無數遍了!

她從懷中掏出一塊帛布來,慢慢地帛布攤開,細細看着上頭的字跡,上頭寫着——

“環象扶搖皆為魏,幽虛子非必有連。

而今朝中趙府貴,幽虛孫輩也來參。”

除卻這些,其他一概不提,且不是她不想提,而是除了這些之外,天下時局,她尚未看得明白,這些時日下來,最是明顯的不過是原魏國的舉動,再加之這幾日她被傷之事,想來這趙府也有一番圖謀。

至于父皇中毒之事,她并不打算将此事告訴自己的哥哥,讓他平添擔憂。

她忽然站起身來,換了一身夜行衣。

“我之事小,國之事大,俠武将心,止戈為懷!”

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氣,決心已下。

……

皇宮重地,原應有許多人在此看護,但此時的宮中,卻少了許多侍衛,這讓靜姝有些高興,又有些擔憂。

她躲在太子宮內的假山下,有些不知所措。

這個地方,她太熟悉了,但這時候又讓她有些壓抑,因為她要面對的不是自己的哥哥,而是那個一直對自己冷眼相看的嫂嫂,是當朝大臣李斯的女兒,是當今大秦國的太子妃——李瓊芝!

靜姝咽了咽口水,忽然凝住了氣息。

李瓊芝竟從寝宮中出來了!

凝眸含淚,思念婉婉。

靜姝剛要吐出來的字在心頭一擲,竟不知該管這個太子妃叫什麽。

“您是在想太子殿下了罷?”她扯着嗓子道,但人并沒有走出去。

李瓊芝驚訝地左右顧看,忽然凄然地笑了起來,道:“你不必裝了,競月郡主這兩日在鹹陽城中鬧得人盡皆知,想來你随你哥哥去的這一二年倒是真有長進,大秦竟出了個會功夫的郡主了。”

靜姝愣了一下,緩緩地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李瓊芝又仔細看了看靜姝的行頭,愈發覺得礙眼,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之色,又道:“你這副樣子回來必定是有事的,昨日我打發了宮中的侍衛,你怎地不來?叫我今夜還要花費各種功夫去替你做這等掩人耳目的事!”

靜姝正是吃驚得說不出話來,但李瓊芝似乎也沒有要她答話的意思,緊接着道:“說罷,你這身行頭回宮中來,想必是有事,說說你哥哥叫你來做些什麽來了?”

“我……”靜姝蛾眉緊蹙,欲言又止,直是不知從何說起,吞吐了半日,卻問道:“聞仲可是睡了?”

李瓊芝聽見靜姝問自己的兒子,一對兒玉勾眉登然稍蹙,呆了片刻,舒展開來,沒好氣地答道:“睡了。”

可靜姝好似沒有注意到她的神情變化,只是把腦袋半低着,又問道:“我可否去看看他?”她想着既已來到此地了,定要替自己的哥哥看看那可人的越漸懂事的兒子。

“不必了。”李瓊芝毫不遲疑地回絕道,語中似乎有一絲心虛之意,她不待靜姝再次請求,繼續了卻才的話題:“你哥哥叫你來此到底是何意?”

靜姝知曉她一直不喜自己,聽到她那直接的拒絕之話也不覺得有什麽奇怪,只是心中難免哀傷,緩緩地擡起頭來,道:“其實……并非是哥哥派我來的……”

“不是你哥哥派你來的,那是誰派你來的?”李瓊芝只聽這一句話便不再聽她續言,而是半是驚訝半是焦急地問道。

“是我自己來的,我去歲六月已不在軍中作待了,後又随江湖人士學了幾月的武功,如今回到鹹陽,一是想向……向嫂嫂打聽父皇的出游路線,二是想讓嫂嫂派個近侍與我,讓他将這信帛傳與哥哥。”靜姝一面說着,一面将那帛布拿出來遞與李瓊芝。

李瓊芝看也不看那帛布上頭寫的什麽,随手又推給靜姝,哼聲道:“不行!我沒辦法派近侍與你!”

靜姝心中一驚,不想她竟是這般嫌惡自己,急得煙波水霧朦胧乍時起,呆了半晌,簌簌落下幾行淚來,心中大為不快,連日裏來的怒氣不由得都沖上頭來,輕斥道:“我敬你是嫂嫂,這許多年來不管你如何針對我,我都處處忍讓你,為的就是不讓哥哥為難!如今你貴為太子妃,他日是要做一國之後的,怎地兩年不見還這般沒有氣量?更何況……”

她頓了一頓,神情哀傷,繼續道:“更何況,如今之事關乎國家生死,我既是這副模樣來見你,想必你也能猜到這事必是我不能夠做到的,可你卻也不替自己的夫君想一想,盡想着這些舊日恩怨,他日,你如何能母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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