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相較于臺下衆人神情震撼的驚呼, 站在臺上的方來眼神淡定，似乎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對于這一場1V1, 她早就想好了要以怎樣一種方式速戰速決。
這樣的話，她才能夠以全盛的狀态，迎戰接下來的……
方來微微擡眼，遙遙望向正站在臺下的桑修竹。
她勾起唇角，朝他輕輕招了招手。
“來。”
清澈的眸中含着挑釁。
見狀，桑修竹微微一愣。他垂下眼，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笑，朝着臺上緩緩走去。
方來淡淡地瞥他一眼：“我不會留手，希望你也不要。”
桑修竹搖搖頭：“我一向認為，全力以赴才是尊重對手。”他頓了頓，接着道：“之前在賽場上，我對你……也沒有留手過。”
聞言，方來似是有些驚訝。
她低頭沉吟了半晌，看向桑修竹, 語氣緩緩道：“那就好。”
對局的提示音響起。
【修仙者“刺芒”vs修仙者“茂林修竹”，對局開始。】
長劍破空的穿透聲和暗器的嗡鳴一時間激烈地響起。
寒芒, 銀光，交相輝映。
手中飛出的暗器與桑修竹的劍方才對上，方來便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你變弱了。”
二人的視線在空中交錯。
桑修竹搖了搖頭，眼神認真道：“不, 是你變強了。”
方來沒理會他, 手上動作不停，接連不斷地發起進攻。
數百枚功能各異, 平日裏極難操縱的暗器，到了方來的手中, 都要溫順地臣服。
作為時常圍觀方來修煉的一員，江念真心覺得：看方來行雲流水般地操縱暗器，實在是一件太過賞心悅目的事。
而此刻，桑修竹的心中，亦是發出了同樣的驚嘆。
他清楚的知道二人仍有差距。但這樣一種差距，卻只是境界上的。
在真正的戰鬥技巧方面，方來和他已差得不遠。
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幾無差別。
“有朝一日，我一定會來打敗你。”
桑修竹心想：看來，就算不在今日，距離那一日，也應該已經很近了。
因為她說到做到。
桑修竹搖搖頭，揮散了心中的想法，全身心地投入了身前的戰鬥之中。
這一場戰鬥持續了很久，雙方僵持不下，打的難舍難分。
到最後，即便是方來因境界差距漸落下風，雙眸中也依舊燃燒着越來越盛的戰意。
結果是方來小輸一籌。
她靈力耗盡，狀态不佳地倒在了地上，卻依舊露出了酣暢淋漓的快意笑容。
江念看着方來，臉上亦是揚起了一抹微笑。
她知道，這戰過後，方來離自己心中的那個目标，越來越近了。
踏仙衆人面面相觑，已是說不出話來。
這一場車輪戰，雖然最終的結局是踏仙勝利，但他們卻笑不出來。
沉重的緊迫感壓上了踏仙隊員的心頭。
這個賽季TL的進步之大，如同脫胎換骨，令人驚駭。
此次他們能贏，是因為他們這邊本有着排位賽名次靠前的會長和副會長。
沒想到，不僅副會長餘音繞梁被對面一點點磨血條耗下了場，會長桑修竹更是和對面那個用暗器的姑娘打了幾乎平手！
是的。
若不是境界有差，二人可不就是平手麽。
踏仙衆人異口同聲地心想：TL真是來勢洶洶。
結束了車輪戰，随後便是各方新人之間的比試。
新人賽沒有協會賽那麽多的規矩，就是單純的随機匹配1V1而已。
所以，雙方幹脆便放各自的隊員自由切磋去了。
江念很快便收到了數名來自踏仙的新人的約戰。
不過，令她有些失望的是，此前她關注的那名ID為“看劍”的玩家，似乎是臨時有事，在和她打了個招呼後，便匆匆離開了競技場。
江念只好先和前來約戰的幾人切磋。
先是單挑一人，秒勝。
随後獨身抵擋兩人，半柱香後獲勝。
不知不覺間，踏仙的人不聊天了，TL的人也都不再插科打诨了。
在一片沉默中，在場衆人一齊心有靈犀地轉過頭，朝着擂臺中央望去。
望着擂臺上一挑三，面色依舊從容的江念，在場衆人又一次震撼地睜大了雙眼。
有人顫抖着道：“江小姐，非人哉！”
有人虔誠地雙手合十：“賽場上若是遇上歸月，我等只求留條活路。”
有人面色波瀾不驚地表示：“這不就是我們老大的基操嗎？勿6，謝謝。”
李悅景望着場上的一幕，不禁捧着臉露出了星星眼：“咱表妹也太強了。”
一旁的裴殊也聞言，亦是微微彎起了唇角。
風輕日暖，競技場上方流動的光影，一點點勾勒描摹出他清隽的側臉，掃過一頭高束的墨發下方，如鴉羽般狹長的眼睫。
那雙平日裏波瀾不驚的眼眸，此刻正泛着粼粼水色，上挑的眼尾處，亦蕩開了一抹微粉，如同春日生出的碧水桃花。
裴殊也垂下眼，自言自語道：“一直都很厲害啊。”
這種誰也無法遮蓋的光芒。
他早就知道的。
……
記憶緩緩倒退，再次落入游戲中多年前的那個雨夜。
傘下蹲着的小姑娘眼眶通紅，一抽一抽地，哭得叫人心碎。
“為什麽哭？”
沒得到回複，裴殊也只能有些僵硬地舉着手中的傘，直到夜雨初停。
“裴殊也——面癱臉菩薩心的典型代表。”這是平日裏李悅景他們幾個的原話。
說這話時，這幫狐朋狗友一齊笑嘻嘻地望向一旁的裴殊也，眼神毫不避諱。
菩薩？聞言，裴殊也揚了揚眉，随即面無表情地一腳踹了過去。
他算什麽菩薩。
可此刻，望着眼前眸中含淚的小姑娘，裴殊也不合時宜地想起了李悅景那番關于“菩薩”的言論。
他輕輕眨了眨眼，有些遲疑地看向自己手中緊握的傘，突然感到自己身上正散發出道道聖光……
小姑娘似是終于哭夠了，也發洩夠了情緒。她狠狠地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又拿起袖口擦了擦臉，整理完畢後，才擡眼望向一旁的裴殊也。
裴殊也想了一會兒，從袖口中摸出一塊帕子，遞了過去。
她微紅着臉，悶悶地道了一句“謝謝”。
小姑娘接過帕子，目光掃過他身上的弟子外袍，還有腰側懸挂着的佩劍，語氣變得有些驚訝：“你是修士？”
裴殊也點了點頭。嚴格來講，他是九州靈域的修仙者。
“那你是不是很厲害？”
裴殊也沉默。以他鬼見愁的水平，在游戲裏應該算是菜的。
……
“成為修士，就能變得和你一樣厲害嗎？”
裴殊也想說自己并不厲害，但卻在小姑娘期待的眼神中，奇異地沒有開口。
他點了點頭，似是明白了什麽，低聲道：“你想修仙？”
小姑娘低着頭沉默了一會兒，望向他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我想變強。”
“高人，你能不能告訴我，修仙界應該怎麽去？”
……裴殊也決定好人做到底。
他把自己的新手地圖給了她，又塞給她一個裝着許多丹藥的小包裹。
在對方感激的眼神中，裴殊也突然間陷入了哲學思考。
究竟是她是NPC，還是他是？
他覺得自己像是個新手村引路人。
小姑娘清澈的雙眸眨了眨。
她輕聲開口，自我介紹道：
“我叫江月蘅，江是江河湖海的江，月是月亮的月，至于蘅呢，說的是一種香草……你呢，你叫什麽？”
裴殊也輕咳一聲，微微揚起下巴，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裝得倒真有些像是小姑娘眼中的“高人”。
“我們修仙者講究機緣。今日我出現在這裏，也不過是順從命定的巧合。”
“随手相助，不值一提。你就當我是個不知名的有緣人吧。”
江月蘅聽得一呆。
“不行的。”她低下頭，從袖中找出了一塊玉牌，塞到裴殊也的掌心。
“我江月蘅有恩必報，這是如今我身上最值錢的東西……其他的，之後也定會還你。”
江月蘅定定地望着他：“有緣人，希望我們還能再見面。”
再見面？裴殊也覺得不太可能。
不過，他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沒想到，沒過幾年，一個絕世天才在修仙界橫空出世。
游戲論壇中，關于最新人氣NPC江月蘅的話題持續熱議……
二人再次見面，是在神夢山附近開啓的蒼藍小秘境。
她手持長劍破空而來，一道劍氣橫掃而過，瞬間便把滿樹苦藤花絞得粉碎。
苦藤花吃痛，瞬間便松開了對裴殊也的束縛。
裴殊也落在地上，身上帶着苦藤花的持續眩暈BUFF，視野中一片朦胧。
“好像救了個人？”
少女鮮紅的衣擺微揚，翩然落地。
江月蘅站在他身前，目光若有所思。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有些驚訝地小聲感嘆：“這年頭，天靈根也能混成這樣？”
裴殊也被來人喂下一枚解毒丹，半晌，眼前的視野才終于一點點清晰起來。
“江……月蘅？”
“你認識我？”
她應該忘記他了。
裴殊也在心中默默想：這群NPC果然都無一例外的臉盲。
他張了張口，剛想說話，卻被江月蘅輕輕捂住了嘴。
二人小心翼翼地躲到了林後。
一群人吵吵鬧鬧地從林間經過。
江月蘅望着他們，嘲諷一笑：“這個李睿，仗着自己是大長老座下的首席弟子，又想在此次蒼藍小秘境中找我的麻煩！”
裴殊也這才注意到，少女周身的氣息境界，如今竟已比他還高了。
裴殊也：……
江月蘅轉過頭，好奇地道：“你真的是天靈根嗎？”
裴殊也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裴殊也玩《神魔》也有幾個月的時間了，可不知為何，以雷屬性天靈根的絕佳資質，修煉進度依舊無比緩慢。
江月蘅眼神幽幽地望着他，突然間發出一聲輕笑。
“噗，沒想到你天靈根的天資，悟性居然如此之差。”
裴殊也擡眼，有些不解地望向她：悟性？
江月蘅垂下眼，漫不經心地甩了甩手中的劍：“我在前面給那群讨厭鬼設了陷阱，如今守株待兔，閑着也是閑着。”
江月蘅望向他，眼中帶笑：“對于提升悟性，這些年我研究出了許多經驗……既然這樣的話，我就來教你幾招好了！”
裴殊也：？
說着，江月蘅輕咳了一聲，語氣謙虛道：“随手相助，不值一提。你就當我是個不知名的有緣人吧。”
裴殊也：……
這貌似是他的詞。
時隔多年，江月蘅忘記了他的樣子，卻似乎依舊對他那番順口胡謅的“有緣人”說辭念念不忘。
裴殊也沉默了一會兒，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好。”
……
她确實很厲害，比起常人要堅韌努力太多，在悟性方面，更遠勝于他。
曾經有段時間，《神魔》游戲論壇上下都在熱議一個話題：【在幾年後的修仙界仙門大比上，修仙界第一天才江月蘅和九州靈域榜一Kochab若是撞上，誰勝？】
下方的評論區争論不休，各方言論足足打了三天三夜。
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最終，卻是裴殊也本人的回複終結了戰局。
【Kochab：當然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