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莢不動聲色的把手放下來, 把隐隐顫動的手串藏在了袖子了。
顧長生看了她一眼,什麽也沒說。
洞口自被皂莢用雷劈開寒意便冒了出來,鞏志傑看着洞口厚厚的冰霜, 不由搓了搓胳膊:“這大夏天的, 怎麽這麽冷?”
皂莢和顧長生沒有回答, 而是緊緊看着洞口——
洞口的霜層在不斷的增厚。
皂莢撓頭:“我好像把洞口封印住這冰玩意兒的東西給劈開了。”
鞏志傑:“……”
你真棒。
顧長生倒沒什麽所謂:“反正要下去都是要把封印破開的, 也沒什麽。”
皂莢側過頭,抱歉的看着鞏志傑:“那麻煩你讓你同事把以這洞口為中心的三百米都拉上警戒線, 一會兒我們下去。”
鞏志傑說了“好”,把皂莢的要求說了下去, 手底下的人很快就來把這些事辦好了。
顧長生還有些不放心,在洞穴周圍簡單擺下了一個迷魂陣。
見此, 皂莢把從錦囊往外掏迷/////藥的手默默放下了。
她本來打算讓鞏志傑的同事服下解藥後在這裏燒迷煙,但現在顧長生有了更好的辦法, 她就不拿出了,免得被顧長生這個老幹部逮又是一頓教訓了。
布置好一切, 鞏志傑拿了幾支電筒蠟燭和繩子過來,一切就緒, 三正準備往下跳, 顧長生說:“等一等。”
皂莢和鞏志傑有些疑惑,顧長生噔噔噔跑到鞏志傑車上,把那個輕薄的小毯子抱了過來,塞到皂莢懷裏:“你臉色不好,還是披着吧。”
皂莢看着懷裏的毯子, 眨眨眼睛。
顧長生說:“你這兩天人不舒服,下面又冷,萬一打起架來,我也顧不上你。”
皂莢捏住毯子的手一緊,不由反駁道:“我哪裏需要你顧?”
顧長生皺眉:“不要耍小脾氣!”
皂莢:“……”
巨冤.jpg
不過她到底還是沒有把毯子還回去,拆開直接當披肩,裹身上了。
顧長生說:“你這樣穿好奇怪,有點醜。”
皂莢:“……”
鞏志傑:“……”
簡直沒眼看!
皂莢懶得再理顧長生,拿起地上的繩子往旁邊的樹上一扔一繞,握住繩子另一端直接往洞口一跳——
在皂莢的重量和下墜力道雙重作用下,繩子飛快的往下滑!
洞穴下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逼人的寒氣。在繩子快崩到極限的時候,皂莢的雙腳終于觸碰到了地面——
冷、硬,是她唯一的觸感。
皂莢松開手上的繩子,不由裹緊了她的小毯子。
不多時,繩子傳來一陣抖動,顧長生也跳了下來。
皂莢剛想問他冷不冷,顧長生沖着皂莢劈頭蓋臉一頓訓:“你怎麽招呼都不打一聲就下來了?!萬一有點什麽事該怎麽辦?!你都這麽大個人了,怎麽一點分寸都沒有……”
“阿嚏!”皂莢揉揉鼻子,忍不住道:“這裏好冷。”
顧長生住嘴了。
他從錦囊裏拿出鞏志傑準備的蠟燭,用火柴劃燃了。
橘黃色的燭光照亮了他們所站的位置,但也就他們站的地方有光亮而已——
原本應該傳出去的光像是被什麽莫名其妙的力量圈在了他們身邊的一畝三分地。
不過就是這一點光,也夠皂莢和顧長生看清一些東西了——
他們腳下是厚厚的冰層,只有将蠟燭貼近地面,他們才能透過冰層,看到下面紅色的土地。
而蠟燭靠地面越近,火焰愈低,等他們看清楚的時候,火光差點熄滅。
皂莢說:“這裏究竟有什麽東西,要用這千萬年的寒冰才能壓住。”
顧長生搖頭。
兩人無話,但他們都知道,能動用這千萬年寒冰來封印的東西,必然是很厲害的。
皂莢看着顧長生就一件襯衣,忍不住問他:“你不冷?”
顧長生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笑她:“就說你會受不了吧?”他伸出手,幫皂莢把毯子立起來,攏住她的脖字,“我不冷。”
皂莢就着燭光,看着他有些發白的臉色,默不作聲地從盡量裏給他摸了一枚辟寒丹。
這是她這兩天才倒騰出來的玩意兒,沒想到現在就用上了。
顧長生見皂莢給他藥,也沒細看,塞進嘴裏嚼吧嚼吧吞了。
他抱怨道:“這什麽藥,好苦?”
皂莢:“……”
這玩意兒是含在嘴裏的。
材料有些貴,就這麽被嚼吧了,皂莢有點肉疼。
但是看顧長生被苦的龇牙咧嘴的模樣,皂莢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她又摸了一粒出來,遞給顧長生:“喏,這是含在嘴裏,驅寒的。”
顧長生:“……”
他狐疑道:“你剛才是不是故意不提醒我的?”
皂莢笑眯眯,深藏功與名。
***
兩人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鞏志傑才晃晃悠悠的抓着繩子從上面爬下來。
他修為低動作慢,皂莢和顧長生也不說什麽,但是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便獻寶似的把帶下來的包給皂莢和和他小師叔看:“我帶來了這個。”
強光手電筒。
手電筒還是要比顧長生的蠟燭有用些的,電筒一打,光便照得遠了一些。
不出皂莢和顧長生所料,這裏整個都被寒冰覆蓋住了,不同的是,這裏似乎經過過一場劇烈的打鬥,所以牆壁上的冰層殘留下了痕跡。
在冰薄的地方,依稀能看見牆壁上有精美的壁畫。
壁畫上的人物寫意傳神,衣帶當風,肆意灑脫,皂莢估摸着大概是兩晉南北朝時期的墓穴。
不過……
皂莢說出了心頭的疑問:“這裏寒冷如斯,那個奇怪的紅光是怎麽把這裏的精怪妖物給弄下來的?”
冰覆蓋在墓穴之上,證明這裏的冰是在墓穴建成之後才有的,但縱是幾千年的寒冰,也不是普通妖怪能承受的。
鞏志傑他們這樣的修道之人本身火氣足,又是男子陽氣盛,配上皂莢的辟寒丹自然可以禦寒。
而像皂莢這樣的女子,披上毯子和辟寒丹都有覺得手腳發冷,更不要說本身就是陰物的精靈鬼怪了。
顧長生伸手觸上牆壁上的寒冰:“也許他們也不是自願的。”
“冰壁上有一些還沒來得及複原的細小痕跡,像是各種動物的生生抓出來的。”
鞏志傑忍不住一抖:“這裏面究竟是什麽怪物?”
皂莢閉上眼睛,用老頭子教的功法感受了一下:“我不知道。”
“我在裏面感受不到妖氣,反而有……”
皂莢說到一半,挺了下來。
鞏志傑忍不住追問:“有什麽?”
皂莢想了想,還是說了:“我覺得反而有神獸的氣息。”
鞏志傑說:“不可能!”
“現在末法,神獸沒有靈氣供養,大多隕落或者沉睡于秘境當中了——”
倘若有神獸,也不應該是這種地方!
鞏志傑說:“神獸也是很挑剔有格調的!”
皂莢:“……”
她也沒說神獸沒格調啊……
顧長生看了皂莢一眼,把蠟燭塞到她手裏:“小心拿好,別燒着了。”
顧長生一本正經的說:“毯子要還的,燒壞了你自己賠錢。”
然後他拿過一個手電筒,走在皂莢稍微前面一點的地方。
皂莢:“……”
皂莢低頭看自己手上的蠟燭,橘黃色火光散發出一絲絲的熱量,有點暖。
皂莢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三人一路往裏行走,走的久了,反而不冷了。
不過蠟燭燒的很快,顧長生看着前面的路,後腦勺像是長了眼睛一樣,每次皂莢蠟燭快燃盡,他都會來挺行皂莢,不要燒着毯子。
皂莢:“……”
皂莢咬牙切齒的微笑,并換上一根新的蠟燭。
直到換到第四根蠟燭,鞏志傑才停下來——
前面是一個墓門。
、
門已經開了,是被什麽巨大的力量撕開的。
而門四周,散落了一地屍體。
這些屍體被寒冰凍住了,皂莢拿着蠟燭上前幾步蹲到屍體前粗略看了下,回頭對腿發抖的鞏志傑說:“都是死前被打回原形的妖怪。”
皂莢伸出手去摸摸,也不見她如何動作,靠近她的那只黑熊精身體上的冰便化了開來,皂莢用符紙包着手指摸到黑熊精的皮毛上,注入靈力探查後,說道:“是先被吸收了修為和內丹,再被抽走了魂魄。”
鞏志傑忍不住道:“……這?!”
修為和內丹便是妖怪們立身的根本,被活活抽走後本就離死不遠,但還是被抽走了魂魄……
鞏志傑說:“皂莢姑娘,你确定你沒感受錯?”
這寒冰裏面的,究竟是神獸還是惡鬼?!
皂莢看了他一眼,重新摸上一具妖怪的屍體,如法炮制之後,起身丢掉手上的黃符:“這些妖怪死的時間就是這近百年。”
“看冰層的厚度,應該還有最近才死在這裏的。”
被皂莢扔掉的符咒在半空中燃起藍色的火焰,等它徹底燒成灰,皂莢輕輕往前一吹,符紙灰便輕飄飄往前飛去。
一邊飛,一邊輕飄飄地灑落在地面上,發出藍瑩瑩的光。
顧長生說:“那這洞穴應該是有兩批人。”
“一批是把神獸封印在這裏,或者說神獸自行沉睡在這裏的,他們把這個墓室變成了寒冰之地。”
“第二批,便是在這裏殺妖奪內丹和魂魄的邪物。”
知道這些妖怪都已經涼透了的鞏志傑這下腿不抖了,飛快道:“就是那個所謂的紅光怪物?!”
皂莢用孺子可教的目光看着鞏志傑:“不錯,都學會搶答了。”
鞏志傑:“……”
皂莢我跟你說,你不要以為你有小師叔罩着你我就不敢打你哦!
鞏志傑扯扯自己的小師叔,告狀:“小師叔,皂莢她嘲笑我。”
顧長生其實一直看着皂莢。
皂莢還站在那些屍體旁邊,符灰帶來的藍光有一部分圍繞在她周圍,襯得她孤零零的。
顧長生覺得這樣的皂莢有點像夜裏的幽魂。
随時都會消失的樣子。
顧長生心頭一動,不顧自己師侄憤憤的眼神,上前一步,握住皂莢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邊。
顧長生從錦囊裏摸出一塊手絹,握住她戳了妖怪屍體的手,碎碎叨叨:“這種死了多少年都不知道的老妖精身上不幹不淨的,你怎麽摸了又不洗手呢?”
鞏志傑:“……”
皂莢的手一如既往的冰,而顧長生的手是暖的。
等顧長生給她擦幹淨,皂莢笑了一下,心念轉動間,用被顧長生用手帕擦過的手指戳上了他臉頰——
鞏志傑:“……”
媽個雞!
這任務沒法兒繼續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青骓姑娘:全世界都知道他們在談戀愛除了他們自己
聞到空氣中酸臭味的鞏志傑:你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