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莢走的時候倒是真的跟朱富貴知會了一聲, 方便店裏有什麽事情的時候讓他好找到地兒通知。
顧長生現在火急火燎的來找他要地方,朱富貴心念一動,到嘴巴邊兒的地方就變成了:“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顧長生:“……”
朱富貴放下手機, 驕矜地端起茶杯:“這是皂莢私人的事情, 未經她允許, 我是不能告訴你的。”
顧長生臉色鐵青地看着他, 手裏的白色證書攥的緊緊的。
朱富貴背脊一涼,便聽顧長生道:“你三日之內必有皮肉之苦。”
朱富貴:???
朱富貴跳起腳來:“你胡說!皂莢大師說我這一年都平平順……”
顧長生打斷他:“我打的。”
朱富貴:“……”
哦, 你力氣大,你說了算。
等顧長生拿到地址離開他的店鋪, 朱富貴才松掉那口氣,重新拿起手機——
【黃金路上撿黃金】
大富大貴:那個姓顧的不是好人!
大富大貴:他威脅我不告訴皂莢姑娘的地址就要打我!!
大富大貴:我們給皂莢姑娘介紹對象叭!
大富大貴:踹了他!
木匠媳婦:活該!誰讓你想拆散人家?!
酒店老板:小顧和皂莢姑娘一看就是郎才女貌!你活該!
木匠:媳婦說得對!你該打!
朱富貴:???
剛剛群裏還說要介紹對象, 怎麽現在全變了呢?
簡直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人心不古!
***
皂莢靠在牆上,看着洛倫臉色白得吓人卻不發一言, 慢慢悠悠道:“沒關系,阿倫你慢慢想。”
洛倫勉強笑道:“皂莢小姐, 您這是什麽意思?”
皂莢笑眯眯:“沒什麽意思,我就是好奇而已。”
洛倫說:“您是客人, 我當然見過你。”
“是嗎?”皂莢挑挑眉頭, 顯然是不相信的:“你在哪裏見過我?”
她的名字只有在洛鎮登記的時候用過,還有就是之前在和村長見面的時候洛香香說過一次,可無論是洛鎮民宿還是剛剛在前廳,皂莢都沒有見過洛倫這個人——
這就很令人尋味了。
洛倫慘白着臉:“這位小姐,你別問了。”
他低下頭, 看着眼前的花草,深吸一口:“您就是來旅游的,知道那麽多幹什麽?看完該看的,早些回去就是!”
話說完,洛倫也不再等皂莢回應,提起花叢中的工具,低頭要走——
皂莢擡手,攔住他。
“把話說清楚。”皂莢盯着洛倫,“你們是不是在我們院子裏安了監控和竊聽器?”
皂莢主動給洛倫找了一個理由,但洛倫眸光微動,抿抿嘴唇,一把打開皂莢攔在他身前的手,快速離開了。
皂莢穿的短袖,裸露在外的手臂被洛倫打的生疼。
洛倫碰到她的時候,他身體的熱量也傳了過來——
不是鬼。
皂莢無趣地聳聳肩,像是不經意地往花叢中一看,無語地大聲埋怨:“就這麽個破地方,還安什麽竊聽監控?”
然後很生氣地走了。
皂莢走後,一陣風吹到院子裏,院裏剩下的花朵被吹得彎下了枝葉,花葉擺動間,像是竊竊私語。
***
皂莢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要不要告訴大家這裏的古怪,但快走到院子的時候,還是決定不說了。
不是她看不起同行的各位,而是同行的各位,知道了這裏情況除了會給她添亂或者質疑之外,并沒有什麽大的作用。
回到院子裏,衆人都已經收拾好了,正齊刷刷坐在院子裏的石桌上,等她。
見她回來,洛香香陰陽怪氣道:“真是金貴,讓這麽多人等你一個。”
讓衆人這麽等确實是皂莢不對,皂莢躺平認嘲:“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
張依依作為皂莢腦殘粉,看不過眼了,斜睨着符淵:“皂莢又不是故意的,遇着流氓誰也不想的。”
流氓符淵:“……”
洛香香扭過頭,不理張依依。
氣氛有那麽一絲絲的尴尬。
最後還是牟楷豪出來打圓場:“好了,大家都是朋友,這些小事有什麽好計較的?”
“就是就是,”謝智跟着道:“剛剛我問了這裏一個小姑娘,小姑娘說現在正是最早那批玉米成熟的時候,村頭洛二嬸家的玉米宴全村最棒,便宜又實惠,不如我們現在就去?”
衆人看皂莢。
謝智現在這麽說,自然是其他人都已經通過了這項提議,皂莢自然識趣:“好啊,既然我讓大家久等了,那這頓便宜又實惠的玉米宴,我來請。”
衆人紛紛說好。
洛香香冷着臉:“別現在說請,一會兒又沒錢。”
皂莢好脾氣地看着她:“放心啊洛小姐,要是錢不夠,我就留在這裏,洗盤子——”
話音落下,皂莢突然覺得身體一寒,像是被什麽東西盯上的感覺,讓她十分不舒服——
手上的翡翠手串也涼了起來。
她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什麽也沒看見。
思甜見皂莢臉色不對,小聲問她:“怎麽了?”
是不是錢不夠?
皂莢笑了笑,沖衆人道:“走吧,折騰了一上午,大家都餓了。”
她朝思甜小小聲道:“沒事。就是突然有點兒冷。”
思甜點點頭:“确實是,這宅子裏是有點涼嗖嗖的。”
***
大概是雨停了太陽出來的緣故,現在美人村的街上人才多了起來。
這裏的小孩子長得都水靈靈的,不論男女都是小美人胚子,在大街上跑來跑去,大概是村子裏經常有游客的緣故,看到街上有陌生人也不害怕。
有一個長得特別好看的小姑娘,還故意撞到符淵身上,裝腔作勢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找符淵要吃的。
一點兒也不怕生。
符淵:“……”
為什麽倒黴的總是我?
衆人面面相觑,最後還是皂莢從包裏拿出幾包咪咪蝦條分給了纏着符淵的小女孩,小女孩這才破涕為笑,捧着零食帶着小夥伴們跑了。
牟楷豪叫小孩子們走了,打趣道:“還是符淵你有魅力,小孩子看你好看,都來訛你。”
符淵桃花眼一挑,沒好氣:“這種魅力給你要不要?”
牟楷豪連連搖頭:“不了不了,我可消受不起。”
他目光看向皂莢的方向,意有所指:“這麽多年我心頭就一個人,其他人不管男女老幼,通通敬謝不敏。”
符淵眸光微動,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是嗎?”
牟楷豪迎着他的目光,堅定道:“是。”
除了狀況外的皂莢,所有人都聞到了牟楷豪和符淵之間的□□味。
“可是……你心頭有人……”符淵笑了出聲:“關我什麽事?”
牟楷豪:“……”
這符淵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皂莢對兩人的劍拔弩張一無所知,在小女孩跑開不見後,她便開始十分專注地看着符淵。
準确的來說,是小女孩剛剛扯過的,符淵騷包花西裝的褲腳。
她總覺得小女孩碰過的地方,花色變淺了。
牟楷豪當然注意到了皂莢的眼神,他的表情變得不自在起來,憋了半天,率先往前走了去。
洛香香簡直快要笑出了聲。
思甜捂住額頭,情敵相見,分外眼紅,簡直修羅場啊修羅場。
她上前捅捅皂莢:“你剛剛看什麽呢?”
皂莢回過神,朝思甜道:“我看剛剛那個小姑娘好像把手上的油擦符淵褲腳了。”
符淵:“……”
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衆人:“……”
……艹!
這究竟是怎麽樣一出戲啊?!
皂莢你腦子裏究竟裝的是什麽東西!?
全是坑嗎!?
你到底明不明白現在什麽狀況?
洛二嬸家的玉米宴果然是玉米宴,用本子訂起來的菜單上,所有菜都帶了玉米。
煮玉米烤玉米青椒玉米粒玉米嫩兔等等。
洛二嬸自己介紹說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姐,比起他們之前在村口看到那個美豔婦人,洛二嬸是一種英姿飒爽的利落美。
洛二嬸說:“店裏所有的菜都是自己家種的,早晨才從菜地裏扯起來,保證新鮮。”
皂莢把菜單推到桌子中間,笑眯眯的:“你們點,我不挑。”
洛香香第一個拿起了菜單,順着單子報了一串菜名,也不知道是真的想吃,還是單純想讓皂莢留在這裏洗盤子。
洛二嬸笑眯了眼睛:“這位漂亮小姐真有眼光,點的都是我們店裏的招牌菜!”
思甜:“……”
廢話,這洛香香把菜單都念了一遍,怎麽着也能輪上一兩個招牌了。
思甜見洛香香嘴巴不停,剛想開口勸她适可而止,皂莢卻拉住了她。
皂莢看了正得意的洛香香一眼,沖思甜搖搖頭。
這就是随她去了。
思甜:“……”
簡直生氣!
皂莢現在手裏有錢,又想着難得和同學們出來,确實是不想在這裏和洛香香再有什麽矛盾,惹得大家都不開心。
她眯起眼睛,看着正得意的洛香香,勾起嘴角。
思甜看着皂莢的表情,背脊一涼,心頭的火氣登時就散了。
啧,有人要倒黴了。
思甜想起來,之前學校有個宿管特別愛仗勢欺人,因為他們宿舍沒拿衣服去宿管那洗而是拿去更便宜的校外,所以老莫名其妙扣他們宿舍的分,害得他們被輔導員找去談話并全校通報,很是丢了一回臉。
後來他們去交涉無果,宿管依然我行我素,皂莢打工回來聽到這件事以後,也是露出這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沒過半個月,那宿管就辭職了。
據說是因為半夜見鬼到神經衰弱,走之前還把自己之前幹的缺德事打了個報告給學校,涉及偷竊學校財物,最終進了局子。
等洛香香點完菜,洛二嬸已經笑成了眯眯眼,她沖洛香香道:“這位小姐這麽漂亮!吃了我家的菜!肯定更漂亮!”
洛香香矜持道:“真的麽?”
“當然是真的.!”洛二嬸得意道:“咱們村叫什麽!美人村!”
“多少有錢人來我們村找為什麽出美人的原因?”洛二嬸說:“不就是因為這裏的水土!”
“但凡在這裏修養過的人,回去的時候,都說美得變了一個人!”
洛香香眼睛亮亮的。
鄭坤自然知道她這是動了心思,當即問到:“如果留下來休養,要多久?真的有用?”
洛二嬸眼裏閃着精光:“當然了。”
鄭坤看着洛香香。
洛香香面露猶豫。
鄭坤說:“香香,你要是想留下來,我陪你。”
洛香香掙紮了下,最後道:“我再想想。”
洛二嬸走到洛香香身邊,拿起菜單:“這位小姐點了十八個菜,還有客人要點嗎?”
衆人搖頭。
一個人點十八個菜,已經很過分了。
洛二嬸爽朗道:“那我去給你們下單了,放心,很快就上!”
直到洛二嬸的背影消失在廚房,洛香香都沒回過神來。
她眼前一直浮現的是方才洛二嬸拿過她菜單的那雙手,洛二嬸四十多歲,但是那身材那皮膚——
她一個二十多歲的人,也忍不住嫉妒。
洛香香咬了咬嘴唇,問大家:“等旅游完,大家想留下來休養嗎?”
衆人一愣。
這裏美人多是沒錯,可是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
留下來……
皂莢率先搖頭:“我要上班。”窮人要搬磚,浪不起。
符淵說:“我不需要。”
衆人:“……”
知道你美,美不死你行了吧!?
張依依倒是很心動,只是要和女神站在同一條戰線上,故而也道:“我也要上班。”
倒是鄭坤很高興,他朝洛香香道:“如果香香你要留下,我陪你。”
洛香香看了“不需要的”符淵一眼,牙一咬:“好,我們倆留下來!”
“留下來”三個字一出口,皂莢之前被人盯上的感覺又回來了——
只是這次停留的時間更長。
皂莢借着拿茶水的由頭,像不經意一樣四處看了一圈——
直到那被盯上的感覺消失,她也什麽都沒看到。
只是她心裏已經有了個猜測。
***
洛二嬸上菜果然很快,而且菜确實如她所說,剛從菜地裏摘出來的,特別新鮮。
皂莢一直覺得,柴火竈加農家菜,才是家常菜的真谛。
但今天明明很好的菜色,皂莢卻總覺得這些菜帶着一股泥土沒洗幹淨的腥味,讓她很不舒服。
皂莢動了兩筷子,擡頭看其他人,其他人有說有笑,好像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她又扭頭看向符淵,符淵還是那副八面玲珑的樣子,說的一些奇聞異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但似乎也沒怎麽動筷。
皂莢垂下眼眸——
看樣子,這不是她的錯覺了。
正巧思甜給皂莢夾菜,皂莢笑眯眯地接過,手一抖——
菜落到了她褲子上。
思甜驚呼一聲:“哎呀,你衣服髒了。”
皂莢朝衆人抱歉一笑:“我去處理下。”
她左右看看,并沒有看到洛二嬸,便徑直走到剛才洛二嬸去到的廚房。
洛二嬸正在廚房裏。
除了她和幫工之外,廚房裏還有一個小姑娘,正巧就是方才訛了她幾袋咪咪蝦條的那位。
小姑娘正抽抽搭搭地站在洛二嬸面前,雙眼哭得通紅。
皂莢敲敲廚房的門沿,指着自己的衣擺:“我可以進來洗洗衣服麽?”
洛二嬸愣了一下,笑道:“當然可以,小姐你過來吧。”
然後她沖小姑娘低聲喝道:“還不快去?!”
小姑娘如臨大赦,一溜煙地跑了。
廚房裏沒有自來水,但是有口青石缸子,缸子底部長了些青苔。
洛二嬸遞了個水瓢給她:“水缸裏的水是剛剛才挑上來的,幹淨的,就是有些涼,小姐你放心用。”
皂莢接過水瓢,從水缸裏挖了一瓢水,水質清澈。
她沾濕衣服,問洛二嬸要了點兒清潔劑,搓起衣服來。一邊搓,一邊和洛二嬸拉家常:“老板娘,您這麽大個酒店,就您和這個夥計?忙得過來麽?”
“村裏人這些事情做慣了,”洛二嬸笑道:“哪裏會忙不過來?”
皂莢笑笑:“您手藝不錯,人又好看能幹,怎麽沒想過出去做生意?”
現在的農村,哪怕是皂莢長大的村子,許多像洛二嬸年紀的人,都外出打工了。
洛二嬸笑容不變:“祖祖輩輩都在這裏,出去幹嘛?外面哪裏有家裏好?”
“我也是山村裏出去的,”皂莢話語裏充滿了天真:“到了外面,多見見世面也好啊。”
洛二嬸只是笑,不接話。
皂莢挖起最後一瓢水,沖幹淨衣角的泡沫,對洛二嬸說:“老板娘,我看您家菜不錯,我可以再要個菜麽?”
洛二嬸說:“行啊,小姐您要什麽菜,我給你炒?”
皂莢搖頭:“我想自己炒。”
她不好意思的一笑:“我對象說想吃我做的飯。”
洛二嬸笑了起來:“小姐您這衣服是故意進來洗的吧?”
皂莢紅着臉,低下了頭。
洛二嬸打趣她:“我就說,你衣服髒這麽小一點兒,為啥還要大費周章的來洗。”
“行,我給你生火,你在這兒做。”
“一會兒我給你端上去!”
“就擺你對象面前!”
皂莢像是羞得擡不起頭了,聲音像蚊子一樣:“謝謝洛二嬸了。”
說幹就幹,洛二嬸拉着皂莢的手到了放蔬菜和肉的地方,皂莢東翻翻西看看,最後挑了一把新鮮的芹菜和一塊牛肉,洛二嬸要幫忙,皂莢紅着臉不答應,堅持要自己做。
洛二嬸就生火去了。
皂莢飛快地把芹菜切段牛肉切絲,又抓了一把新鮮的小米辣切成碎,三下五除二的弄好調料,下鍋炒了起來。
手段老辣姿勢熟練,把幫工的小哥看得目瞪口呆。
沒過多久,廚房裏彌漫起芹菜炒牛肉的香味。
皂莢親自裝盤,還在洛二嬸慈祥的笑容下,用筷子挑起來嘗了一口——
這盤她自己做的菜,沒有那股土腥味。
皂莢又吃了一口,作滿意狀。
味道确實不錯,就是有點兒辣。
洛二嬸笑眯眯地端起盤子:“說吧,給哪一位?”
皂莢:“……”
哦,她只顧着找借口,忘記找對象了。
如果說她對象是個女的,洛二嬸會不會認為她在逗她玩兒?
洛二嬸以為她的呆愣是不好意思,當即道:“不好意思沒關系,我知道我知道。小姐你看好吧,我看人很準的,保準幫你放到他面前!”
皂莢:“……”
她都不知道,你怎麽知道的。
然而不等皂莢解釋,洛二嬸就端着盤子,快步往前面走去。
皂莢:“……”
她眼睜睜地看着洛二嬸把那盤芹菜牛肉放到符淵面前,并朝符淵道:“這位帥哥,這是有小姑娘躲在廚房裏,特地給你做的菜!”
衆人齊齊扭頭,正好看到跟在洛二嬸後面還圍着圍裙的皂莢。
皂莢:“……”
她不是她沒有她真的很冤枉。
符淵看看眼前的菜,又看看呆滞狀态的皂莢,一雙桃花眼笑得彎彎的:“多謝洛二嬸了,告訴那位小姑娘,她的心意我知道了。”
那位小姑娘皂莢:“……”
以及做恍然大悟狀的衆人——
張依依小小聲對思甜說:“我還以為下午是你表格耍流氓,原來這是他們的情趣啊……”
思甜也是一臉不可思議:“不過話說回來,他們倆剛認識,什麽時候好上的?”
這兩人的小小聲,在廚房門口的皂莢,也聽見了。
麻木的皂莢:“……”
她怎麽就找了個那麽腦殘的理由呢?
皂莢扯出一抹僵硬的笑,上前沖大家道:“這是我給大家做的菜,一起吃啊一起吃。”
然而這頓飯吃到最後,動了那盤菜的,也只有符淵一個人。
皂莢:“……”
心如死灰,不要理我。
***
最後結賬的是符淵。
符淵說:“這頓飯我占了大便宜,自然該我付錢。”
這頓飯八人旅游小組裏會來事兒的牟楷豪和洛依依都遭受了暴擊,原本的東道主皂莢心如死灰,自然沒人和他搶着付賬。
吃了飯回去的路上,衆人也有意無意的故意把皂莢和符淵兩人單獨晾在後面。
皂莢:“……”
符淵挑花眼亮晶晶的:“沒想到皂莢你對我這麽好,還親自下廚。”
皂莢:“……”
她冷漠臉:“你誤會了。”
符淵停下腳步,一臉受傷的看着她:“你要玩弄我的感情嗎?”
皂莢:“……”
深呼吸。
符淵接着道:“我都要接受你了。”
皂莢一腳沒忍住,踹了過去。
符淵輕輕巧巧地閃過:“啧,皂莢你也太無情了吧?”
皂莢低聲道:“少來這套。”
“我不信你沒吃出菜裏的腥味兒!”
符淵詫異地看着皂莢:“那味道隔着一堵牆都能聞着,為什麽要吃?”
随即他話鋒一轉,沖皂莢笑眯眯:“我知道你擔心我沒東西吃,故意給我做飯,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皂莢:“……”
這人之前不動筷子,偏偏吃完了她做完的菜,皂莢不信這人不懂她為什麽會特意去廚房做一盤菜出來。
她懶得理這人裝腔作勢,甩甩手,大步朝前走去。
符淵飛快的拉住她的手腕,但又飛快地松開——
皂莢停下腳步。
符淵不等造價發作,便道:“我晚上陪你去那座院子。”
皂莢看着他,符淵一臉認真:“禮尚往來。”
皂莢說:“好。”
“可是……”皂莢又問,“你怎麽知道我晚上要去那座院子?”
符淵當做沒聽見。
皂莢等了一會兒,見符淵不作回答,便也不再等了,大步往前走去。
符淵慢悠悠地在後面跟着,低頭看着之前衣服上被小女孩沾上的手印,輕輕一彈——
那些淺色的痕跡頃刻消失不見。
他擡頭看着皂莢頭也不回的背影,像是在回答皂莢,又像是在告訴自己——
“我有什麽不知道?”
什麽都不知道的,只有你而已。
***
衆人本來說晚上去看村子裏燒谷草的,但半路又下起雨來,衆人只得作罷,重新回到院子長廊下,坐在一起聊天。
然而經過下午皂莢煮飯那一遭,能聊得起來的人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樣,可這裏又沒信號好常常斷電,大家連手機都沒得玩兒,百無聊賴之下,開始用撲克牌湊二十四點。
端着八杯水出來的皂莢:“……”
真是有夠無聊的。
剛才那頓飯,食材和水她都檢查過了,沒有問題,她自己做的那道菜也沒有其他的味道,那必然是洛二嬸在飯菜裏弄了些東西。
不管是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喝杯符水再說。
洛香香挑剔的拿過一杯,問皂莢:“怎麽感覺這水裏有灰?”
皂莢瞥了她一眼,笑容可掬:“這裏水都這樣,愛喝不喝。”
洛香香:“……”
牟楷豪他們其實也覺得水有點混,但是聽皂莢這麽一說,還是拿起杯子,喝了起來。
張依依一口喝完,竟然意猶未盡:“難道山裏的水都這樣?我喝了覺得人都舒服了些。”
洛香香:“……”
你要不要這麽狗腿啊喂?!
皂莢的符水有安神的作用,沒過多久大家便各自回屋。
等到思甜的傳來平穩的呼吸聲,皂莢聽到自己的窗戶被什麽東西輕微地砸了一下。
皂莢悄悄起床,打開門。
符淵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閑服,在院子中等着她。
皂莢忍不住吸了一口氣。
平日裏符淵都是騷包的花西裝,配上他那雙桃花眼,總是顯得輕佻。而現在,他一身肅穆的黑色,平添了幾分威嚴。
皂莢不說話,符淵也靜靜地看着她。
只是皂莢又覺得,符淵的目光已經穿透了她,落在了虛空中,不知道看向了哪裏。
月亮漸漸從烏雲中露了出來,清涼的月光照的整個院子都溫柔起來。
月光下,符淵沖皂莢笑了起來。
他咧開一口大白牙:“怎麽,我太俊朗,看傻了?”
皂莢面無表情,并轉過身體,給了他一個後腦勺。
眼不見為幹淨!
符淵:“……”
真是無情。
皂莢也穿的是黑色,符淵遞給皂莢一張黃符:“隐身符。”
皂莢面露驚訝。
她雖然自己也搞這種神神道道的東西,但隐身符,她一直以為已經失傳了。
皂莢眼珠子轉了轉。
符淵看着皂莢眼睛裏的精光,正色道:“隐身符這世上就剩下這兩張了,要還我的。”
皂莢:“哦。”
她又沒說不還_:」ㄥ_
兩人一路無話,飛快地到了下午皂莢被擋的院子。
白天這座院子只是蕭條而已,到了晚上,久了未修理的枝蔓縱橫,在月光下,顯得張牙舞爪的。
皂莢擡腿要走,卻被符淵拉住了。
符淵像下午一樣,對她都是一觸即松,皂莢回頭看着他。
符淵像是笑了一下,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快小石頭,往院中花草中間一扔——
石塊剛到半空還未來得及落地,一道黑影猛地抽了過來,一把将石頭抽出——
“砰”地一聲,石頭一分唯二。
而後兩條黑影同時彈出——
對半分的石頭再次平分!
循環往複,直到石頭在半空中化為齑粉——
緩緩飄落。
而無數條黑影——
那些看起來幹枯無力應該被折去修剪的柳條,複歸原位,随着夜晚的清風,輕輕浮動。
皂莢後背發涼。
如果石塊是她,她或許能躲過第一波攻擊,但後面的……
皂莢看着半空中漂浮的齑粉,不寒而栗。
符淵站在皂莢前方,目光落在那些柳條上:“我知道你天資卓絕,二十多年從未遇敵手。”
“但你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縱使如今末法,百年來的鬼怪精靈均不成氣候——”
“可是總有先人流傳下來的東西,是你不可也不能托大的。”
符淵聲音淡淡的,并沒有強烈的情感在裏面。
但皂莢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符淵說:“我知道你好奇我的身份,只是如今我并不方便告訴你。”
“皂莢,”符淵轉過頭看着她,雙眸在黑夜裏亮的驚人:“我說過不會害你,便不會食言。”
“只是……”符淵說:“我怕你自己害了自己。”
皂莢心頭威震,真心實意道:“皂莢受教了。”
符淵看着他,似乎是笑了下。
他說:“這是陣法。”
他手微微擡起,但擡到一半又放了下去。
符淵說:“你跟着我走,不要踏錯。”
皂莢低頭稱是。
***
皂莢跟着符淵,平安過了院中花草小徑,來到這座小院唯一一扇正門前。
符淵後退一步。
皂莢看了他一眼,擡手感應——
确定門上沒有亂七八糟的禁制之後,用力一推——
木質雕花大門發出陳舊的響聲,在寧靜的院子裏格外清晰。
月光從皂莢推開的門縫裏洩出,足以将房間裏的東西照出原型——
房間裏,一層一層,一排一排,密密麻麻的,都是牌位。
裏面沒有一個姓洛的。
木質的牌位上刻滿了詭異妖豔又猙獰的紅色紋路,它們交叉差互,緊緊地纏繞着牌位上的姓名,将他們牢牢束縛在牌位下這方寸之地——
永不得超生。
皂莢見過鬼差,開過鬼門,入過六道,知道人死燈滅不過只是轉世輪回罷了——
但如今才知道,并不是這樣。
皂莢從未有這樣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忍不住要往前去——
符淵再次拉住皂莢的手腕。
這次卻沒有放開。
符淵說:“你一進去,就會變成裏面的東西。”
“誰也救不了你。”
皂莢雙眼通紅,身上的氣息不斷翻湧——
她咬着牙問符淵:“什麽勞什子的帝流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些?!”
符淵桃花眼中的情緒漆黑如墨,他緊緊握住皂莢的手腕,一字一句:“如果我說我不知道,你信嗎?”
“我不信。”
皂莢說:“我不信。”
皂莢雙眼通紅:“符淵,你來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麽?”
符淵看着她,像是笑了一下。
而後他松開握住皂莢的手,輕輕撫上皂莢的頸脖——
皂莢昏了過去。
房間內的牌位中隐隐有黑氣冒出,嗅着活人的生氣,蜿蜒到距離符淵半丈遠的地方逡巡不去。
這些是追逐着怨氣而次生的低等魔物。
符淵連眼神都懶得分給它們。
他靜靜地看着靠在他肩頭的側顏,半晌過後,一把将皂莢打橫抱起,大步向前離去——
他踏出院門的瞬間,被皂莢推開的木門轟然合上——
那些低等的魔氣,頃刻化為烏有。
***
符淵把皂莢抱回了自己房間。
昏睡中的皂莢并不安穩,她眉頭緊皺,似乎被困在了夢中。
符淵嘆了口氣。
皂莢天資聰穎不假,但體質奇特。
方才他未察覺,現在想來,皂莢在院中突然情緒失控,想來是第一次去那院子就受了院中陣法的影響。
只是布陣的人對第一次去的人格外寬容,非要等人不信邪得再去一次,才給予致命一擊。
符淵看着不斷皺眉的皂莢,指尖一彈,一抹黑氣沒入了皂莢眉心。
這麽不信邪愛亂跑的性子,還是給點兒教訓比較好。
***
皂莢第二天早晨腰酸背痛從符淵床下爬起來的時候,帶着兩個巨大的黑眼圈,沒精打采的。
符淵床上整整齊齊,人已經出去了。
她已經沒有心思去追究昨天符淵為什麽要打昏她,畢竟就算她現在頭昏腦漲,也知道自己昨晚昏過去以前的狀态不大對頭,估計是不知不覺着了道——
她比較郁悶的是,昨晚上,整整一晚上,她在夢裏,被各種鬼追——
道術什麽的她倒是都還記得,只是在夢裏不知怎麽的都失靈了。
所以一晚上,她,縱橫黃泉路的街霸,被各種鬼怪精靈,追的屁滾尿流——
這是她三歲過後,就沒有過了的體驗!
皂莢頂着一腦袋的怨氣,打開了符淵的房門——
思甜說:“皂莢還在房裏睡覺。”
與此同時——
門外,所有人,整整齊齊,聽見響動,一致轉頭看着她。
衣衫不整,從符淵房間出來。
剛剛為她撒了謊的思甜:“……”
正主親自打臉來的太快,真的不怪她。
皂莢:“……”
……艹!
張依依感慨道:“……進展真是快啊!”
皂莢:“……”
快毛線!
牟楷豪臉色鐵青:“皂莢你……你和他……!”
皂莢:“……”
符淵笑眯眯地:“是的呢,昨晚上皂莢在我房裏睡的。”
“她好像有夢游的習慣。”符淵接着道,“我怕貿然叫醒她,她變成白癡,所以我跑去和謝智睡了。”
皂莢:“……”
她忍。
衆人齊齊看向謝智。
謝智點頭。
洛香香和牟楷豪總算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