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林行未語,只是盯着出聲那人。
那人好似抓住了林行的痛處,一副得意洋洋的小人行徑,對着酒樓內一衆看熱鬧的人群道:“來來來,大家都評評理,我可是有人證明卿淼道人回來了,如今拒不露面,又不與我們煙霞派一個說法,難不成,無妄山的卿淼道人害怕了?”
話音剛落,那人突然一聲慘叫,直接半跪在地上,神色痛苦難耐。
他身旁的同門忙将他扶起,對着林行惡狠狠道:“林行,你竟敢偷襲!”
林行看了那人一眼,如松端坐,淡淡道:“閣下武功沒多大精進,颠倒黑白的功夫卻練的爐火純青,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出手了?”
那人環視一周,視線再次落在林行身上,怒道:“不是你是誰,這裏除了你,誰還有動機?”
“也說不定啊,你們煙霞派自诩挂靠衢州梁家,行事張狂無忌,誰知道都得罪了誰,說不定對方看不過眼,對你小施懲戒也不一定啊。”
周圍群衆一聽,哄然大笑。
那人氣急敗壞,就要出劍與林行開戰。
阿琳急得拉着蕭箐就要進去阻止。
“且慢!”人群中突然走出一少年,模樣姣好,身姿挺拔,對着煙霞派衆人拱了拱手,春風和煦道:“這位兄臺莫要被恨意沖昏頭腦,此處乃鳳城,禁止私下比鬥,還請兄臺給在下一個面子,與這位林兄化幹戈為玉帛可好?”
那人還要說“你是哪家的小崽子,憑什麽給你面子……”他身旁的又一同門湊上前,與他私語。
那人原本氣急敗壞的神情頓時變得恭敬,對着少年拱手,“原來是少城主啊,在下煙霞派秋伏長老座下李祥。”
“原來是李師兄,失敬失敬。先前秋伏長老就與家父說好久不見師兄,很是惦念,恰好長老正在寒舍做客,李師兄不妨與在下一道,拜見拜見他老人家。”少年進退有序道。
李祥尬笑:“好說好說,不過在下師弟不知被何人傷了腿,恐落殘疾,在下先帶他去醫館看病,稍後自去城主府拜見恩師。”
說着像是怕少年阻止,與同門扶着人很快就下了樓,散入人流中不見。
阿琳曉得蕭箐這次回來,雖然模樣沒變,但記憶似有缺失,怕她不懂,解釋道,說煙霞派與祁風宗本是一對雙胞胎兄弟開立的宗派,同源不同宗,自古以來,兩派親如兄弟,煙霞派李祥必然是從祁風宗王琪那裏得知蕭箐卿淼道人回歸的消息,王琪在林行手上吃了大虧,不敢與之對上,便喊了李祥這個沒腦子的過來探探前腳,多少給林行點不痛快。
可李祥這個人雖為人義氣,但做事不過腦子,總被人當槍使了還對其感恩戴德,好在此人最怕的便是他的師父秋伏,如鼠見貓一般。
雖然李祥這樣的麻煩林行并不怕,但總歸是鳳城少城主鳳殊免去了一場纏鬥。
鳳城與無妄山交集并不多,但鳳殊的相幫林行還是記下了,遂邀其一同喝酒。
鳳殊卻之不恭,與林行對飲暢談起來。
人群散去,阿琳與蕭箐這才上前。
鳳殊年歲較小,不過十五六的樣子,并未見過卿淼真人,遂林行介紹蕭箐與阿琳,也只說是無妄山的兩位師妹。
鳳殊與蕭箐二人見好
二人回禮。
幾人相談甚歡,鳳殊與林行更是天南海北的交談,很快就視對方為知己,要一醉方休。
蕭箐卻是草草用了飯,帶了些肉湯米粥,雖然出來前孩子睡了,但小孩子睡了吃吃了睡,誰知道什麽時候就醒了呢。
阿琳知蕭箐擔憂房內襁褓中的嬰孩,遂與蕭箐一同往房間而去。
左右不過半炷香,卻出了意外,好好放在床上的嬰孩不翼而飛。
靠街的窗子打開,窗扇來回搖動。
阿琳見此,就要去追,蕭箐擡手攔住了她。
“等等。”
阿琳疑惑:“可是有何不妥?”
就見蕭箐将窗戶關好,轉身望向屏風後的帷幔,緩緩道:“閣下既然來了,還請現身一敘。”
阿琳循着蕭箐的視線看去,屏風後半點動靜也沒有,就在她以為蕭箐看錯時,一個人走了出來。
“女娃娃不錯啊,老夫已經很小心了,還是被發現了。”
來人一身白衣,長發散落,白眉垂至腰間,渾身上下散發出濃重的書卷氣息。
阿琳震驚不已,驚呼出聲,“你、你是白眉書聖!”
蕭箐不知白眉書聖為何人,但阿琳一個從小生活在九州大地的人,對其如雷貫耳。
要知白眉書聖李嘯乃九州維二擁有仙人之實的人,雖不過地仙,但在九州已然是無敵般的存在,與他齊名的那位仙人百多年前就已銷聲匿跡,傳言其早就羽化成神,飛升神界。
所以,如今的白眉書聖,在九州便是神話一般的存在,人人敬仰膜拜,若能得其一絲傳承,必将受益無窮,有望攀登那浩渺之境。
傳說中的人物突然出現在面前,也難怪阿琳會失态到語無倫次。
蕭箐對此卻沒有任何想法,在阿琳結結巴巴的解釋下,曉得了眼前這人的厲害。
這樣神仙般的人物突然降臨在此,必然與那嬰孩有關。
果然,白眉書聖出聲了,他問蕭箐,可知何人殺了風儲?
蕭箐将那日栖岩密林遇到風儲後的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說與白眉書聖。
只是那日獸潮湧動,天地昏暗,她并未看清襲擊之人的面容,只曉得其身長七尺,略微消瘦,以雙刀為器,至于武學來歷,一概不知。
說到此,蕭箐拱了拱手,“既然前輩與風前輩有淵源,那必然與此嬰孩關系匪淺。如今風前輩離世,他臨走前叮囑,要将孩子送往曲終人散夢落小築,在下實力不濟、武功微薄,恐無法将孩子安穩送達,還請前輩……”
蕭箐正說着希望其将孩子送至小築,阿琳突然驚叫,腦袋突然一頓,白眉書聖瞬移至她面前,中指點在她眉間,腦袋中瞬間走馬觀花一般,好多好多記憶洶湧而出,雜亂無章。
她是誰,來自哪裏?
是二十一世紀的學生?
還是大啓亡朝的癡傻公主?
是千年前涼竹鎮的木匠之女?
還是九州無妄山的卿淼道人?
不知渾沌了多久,在阿琳看來,不過一瞬間白眉書聖就從蕭箐的眉間抽離。
但在蕭箐看來,好似一生一世的時光過去,神情恍惚,面色蒼白極了。
白眉書聖皺着眉頭,百思不得其解,“奇怪啊奇怪,為何老夫看不到你的過去?你這女娃娃太過古怪……”
阿琳本對其崇敬極了,但看到他對自己最愛的師姐突然出手,顧不得弱小,忙上前将蕭箐如老母雞護小雞般護在身後,哪怕內心再害怕,面上也強裝鎮定道:“不、不許你傷害師姐!”
蕭箐緩和下來,知白眉書聖并未對自己下手,不然僅憑方才那輕輕一指,她便會沒了性命。
“多謝前輩手下留情。”蕭箐感激道。
書聖李嘯道:“你無需感激,要謝也是謝你自己未诓騙老夫,若方才你有一句謊話,已然斃命。”
蕭箐再次低頭稱謝。
李嘯道:“你的識海與一般人不同,以老夫如今地仙的實力,竟也看不透徹,那股力量若釋放出來,或可毀天滅地,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老夫只能先将其封印,只待有一天,你達到那般實力,可自己沖破禁锢,成就無上天道。”
蕭箐愈發感激,難怪她覺得身體突然暢快極了,再也沒之前那種突然承受不住,爆體而亡的感覺。
“儲兒既将這孩子托付于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乃君子之義。老夫如今已知害儲兒性命之人,自是要親自去了結,這娃娃便請丫頭你送往曲終人散夢落小築。”
書聖李嘯說罷,長袖一揮,将嬰孩送至蕭箐懷中,再一晃眼,人原地消失,再出現已是千裏之外。
蕭箐伸着手臂,端着孩子,她還想問那書聖,曲終人散夢落小築究竟在哪,她根本就不知道位置,如何送孩子過去,這高人都這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麽?
她問阿琳可知其具體位置。
阿琳也搖了搖頭,“沒聽說過,或許師兄知道吧。”
蕭箐舒展的眉頭又粘在了一起,愁苦不堪。
阿琳的眼卻陡然一亮,喜道:“師姐你看!”
蕭箐不明所以,循着阿琳的視線看向自己懷中,不知什麽時候,孩子的襁褓上多了一個小小的錦繡袋子。
“是須彌乾坤袋!”阿琳替蕭箐開心,“書聖前輩給的定然是珍稀之物,師姐收好了。”
乾坤袋?傳說中可以裝萬物的随身空間?
哦豁,她是不是發達了?蕭箐小小震驚。
她印象裏,好像要滴血才能與這種寶貝綁定。
那是不是要咬破手指?
她有些怕疼。
阿琳見蕭箐猶豫的模樣道:“師姐,你該不會連怎麽用乾坤袋都忘記了吧?”她曾經清冷的大師姐失憶後突然變得如此的憨憨,但她怎麽覺得越發的可愛了呢,也親切了好多。
阿琳手把手教蕭箐如何以神識注入乾坤袋,得其認主,就像當年大師姐手把手教她如何入道一般。
本來兩人還想查看一下,這仙人送的乾坤袋裏有什麽奇珍異寶,房門突然敲響了。
“誰?”兩人警惕地望向門口。
“是我。”門口傳來林行的聲音,聲音有些急迫,想來是發生什麽棘手的事了。
阿琳走過去打開門,剛想問發生了什麽。
林行進來直接将門關上,神情凝重極了。
“還請師姐與阿琳速速收拾,咱們要連夜趕路出鳳城了。”
蕭箐直覺發生了不一般的事。
不然,一直穩重的林行不會這般的慌亂。
“到底發生了何事?”蕭箐問道。
林行深吸一口氣,道:“李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