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思發現了葉婉柔的異樣, 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不遠處的前方,人影綽約, 若隐若現,形如鬼魅, 數量不清。
二人驚疑地對望一眼,随後帶着好奇又恐懼的心情, 一同向前方走去。
葉婉柔心裏清楚, 那些不可能是人,如果是,那就好了;可若不是人,她又不信這世上真的有鬼神。
最後一盞油燈在身後漸行漸遠,他們再次身處于黑暗之中,只是這次可以看到前方的光, 他們被那光亮指引着, 情不自禁的向前走。
明明看着很近的地方, 他們卻走了足有一炷香的時間,來到近前, 那竟然是一面巨大的銅鏡。
銅鏡反射着兩條岔路上的景象, 他們剛剛看到的人影, 就是這面巨大銅鏡反射的另一個方向裏的情形。
看到這裏,葉婉柔心中對這個地方有了些許的了解,這裏估計是古遼人的墓穴,遼人是游牧民族, 以狼為圖騰,視狼為守護神,他們在墓穴中設置銅鏡,認為這樣死者就可以通過銅鏡來往陰陽兩界,當然只有最高規模的墓穴才配得起這樣的設置。
葉婉柔心中不解,北方的游牧民族,怎麽會在南方的海上建造墓穴呢?
二人不自主的停頓了下來,向思站在原地活動了一番筋骨,一副嚴正以待的架勢。
葉婉柔想了想,俯身将自己一直提着的裙擺撕成數條,分別捆綁在自己的兩條腿上,将那條寬大的碧色長裙改造成了一條狀似胡服的馬褲。
向思活動完手腳,不放心地将自己腰間的佩刀遞給她,說:“拿着防身。”
葉婉柔看着眼前這把半臂長的剔骨尖刀,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的那把鑲有粉色寶石的小彎刀,那把刀還在那戶漁民母子的手中,不知何時才能取回來。
“我不善用刀,放在我這裏并無用武之地。”葉婉柔婉拒道,“還是你拿着更好些。”
向思也不多說,點點頭,将刀重新插回腰間,手指觸碰到了腰間的一個藥囊。向思恍然想起要事,他将一個藥囊立刻取下,遞給葉婉柔,高興地說道:“這是女王那條金紋靈蛇的膽,你服下,不但可解你身上的毒,還可使你今後百毒不侵。”
葉婉柔接過那藥囊,聽了向思的話,頓覺手中之物無比沉重。她滿懷感激地看着向思,說道:“向思,若有今後,我定報答你。”
向思并不在意地回道:“好,我記着。”
他滿眼期待的等着葉婉柔将那蛇膽服下,可卻見葉婉柔将藥囊謹慎地收在了腰袋中。
向思有一瞬的不解,但并沒有多問,他轉身看向前方的甬道,囑咐道:“若有危險,你就躲到我的身後,我們已經走到了這裏,沒有退路了。”
葉婉柔點頭稱是,她現在對于身處的這處古墓很感興趣,從前被她當做奇聞怪談來讀的雜書中的內容,如今卻真實的呈現在了眼前,這怎能不讓人好奇激動,想要一探究竟呢?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過銅鏡,不經意的一瞥眼,看到銅鏡裏面的自己竟是扭曲猙獰的模樣,讓人不敢細看。葉婉柔知道,那一定是銅鏡制造的幻像,這點小計量,怎能吓到人?
走過銅鏡,入眼所見是一間巨大的石室,石室頂部鑲嵌有數顆夜明珠,大小不一,卻是顆顆華麗,實屬罕見珍品,夜明珠撒下或深或淺的藍色幽光,産生令人迷醉的場景。
幽光下,有數尊人俑擺在地上,人俑分做四排,左右兩側各兩排,每個人俑都是俯身跪地的姿勢,明顯是在恭敬的叩拜。兩隊人俑形成了一條步道,步道的盡頭是一扇圓拱形的石門,石門雖修建得高大氣派,卻是常見的對開式,似乎只要力道夠,一推就可開。
所見的這些看上去就像是一處普通的府宅門口,有仆侍在門前恭候着主人的駕臨,如果說這些都不難理解的話,那麽,人俑身後的數座石籠,就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只要稍一定睛,就可以看清,石籠裏散亂堆放的,是數不清的白骨,其中那一顆顆頭骨,無疑不在昭示着,它們都是人骨。
石籠一個接着一個,分列在兩側的人俑身後。每個石籠裏都堆滿了泛着青白光的人骨。這些石籠的存在,使這裏瞬間變得詭異恐怖起來,讓人有種到了陰曹地府般的錯覺。
向思看着人俑間的步道,對葉婉柔囑咐:“你先等在這裏。”說完他試探着向前走,第一步踩下去,沒感到任何異樣,于是繼續第二步、第三步……不知不覺,很快走了十餘步,就在向思覺得這條步道沒什麽古怪,準備轉身叫葉婉柔也走過來時,突然“轟”的一聲巨響,步道瞬間塌陷下去了大半,只堪堪剩下向思腳下的一小塊地面尚且留存,且是岌岌可危。
葉婉柔大驚,下意識的向前一步,腳下的地面瞬間塌落掉一大塊,使她不得不後退。
向思站在步道中央對她喊道:“不要過來,不要亂動。”
葉婉柔焦急的看着他,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大白貓頭鷹這時擠到葉婉柔身前,可它受了傷,單靠一只翅膀無法飛去将向思救回來。
向思見大白貓頭鷹努力的揮動翅膀,立刻命令道:“白鷹,不要過來,從現在起,她就是你的主人,你要保護好她,不要管我。”
不知白鷹是否聽懂,只見它仍是揮動起一只翅膀,只是它剛剛飛起,葉婉柔就看到向思在白鷹揮動的羽翼間轟然掉落了下去。一陣煙塵揚起,葉婉柔本能的捂住口鼻,伴随着劇烈的咳嗽,一時間什麽也看不清楚。
待煙塵漸散,周遭重新安靜下去時,葉婉柔面前已經沒有了向思和白鷹的身影。
“向思……”葉婉柔驚慌的喚着,可是回答她的,只有一聲聲恐怖而悠遠的回聲。向思不知是掉落到了多深的地方。
葉婉柔不敢相信向思就這麽死了,她愣怔的向塌陷的坑洞裏看,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到,只有坑沿處的幾片散落的白羽,顯示着白鷹也随着向思一起掉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葉婉柔終于慢慢的站起身,她現在所能做的,不是在這裏傷心和害怕,她只有一個人去走接下來的路,或是向前,或是向後,期許着可以救出向思,或是……她不敢多想。
這樣的絕境,是她不曾遭遇過的,若不是以前經歷過滅門、堕海、被賣、墜崖這一系列的事情,她可能做不到如今這般的冷靜。人一旦經歷過生死,就會知道,很多的境遇,并不真的是絕境。
葉婉柔的第一選擇是向後,明知回路已經被一個巨大的籠子擋住,可她還是想向後走。但這個選擇很快就失去了可能性,因為那面巨大的銅鏡不知為何擋住了來路,整個栽倒橫在了路上,雖然并沒有封頂,可是葉婉柔爬不上去,她又一次體會到了不會功夫的難。
既然退路不可行,那麽只能向前,但前路已毀,如何向前?看來這墓穴的主人是設了多處陷阱,想要将闖入者困死在這裏,給他陪葬。
葉婉柔四下裏打量,最後将目光落在了裝有白骨的石籠上,那些石籠上有錯絡的石柱栅欄,是除了那些人俑外,唯一可以攀爬的地方,人俑距離凹陷的地面很近,仿佛随時會滑落下去。
葉婉柔抹了一把臉上的灰塵,将自己的頭發高高的挽起,目光中帶着堅韌,她屏氣凝神,一個大跨步,從所在的甬道口跨步到了人俑後。她的動作使最邊角的一個人俑側倒在了地上。
葉婉柔驚訝的發現,那個栽倒的人俑底面,竟然閃爍着金燦燦的光芒。
這些人俑居然是由黃金打造!
黃金對于此時的葉婉柔沒有用處,她需要的是活着離開這裏。
葉婉柔穩定心神,攀上最近的一個石籠,打算就這樣沿着栅欄爬過去。因為離得近,她将石籠裏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石籠只有一人多高,頂部沒有封閉,看上去若不是老弱病殘,完全可以憑借一己之力翻越出來。
可是很快她就看到了那些白骨的異樣,很多白骨上都有着觸目驚心的傷痕,那痕跡看上去不是刀痕就是被動物的犬牙啃咬所致。她的猜測很快得到了印證,因為在錯落的白骨中,不時有野獸的頭骨摻雜其中。
所見的這些,令葉婉柔不解,墓主人為什麽要在自己的陰宅裏設置這些?試問誰會将這麽恐怖殘忍的牢籠設置在自己出入的門口?
葉婉柔小心的抓握着石籠的栅欄向前走,漸漸發現,很多栅欄上都有黑色的繩子纏繞着。由于年久腐化,那繩子用手一碰就會變得粉碎,可沒過多久,她就發現那并非是繩子,而是一種藤蔓植物。
有古書記載,此種植物生長于不見日月的暗地,靠吸食動物血肉為生,可接黑白相間的果實。因而得名陰陽果。
有古部落的巫師利用此果的特性大做文章,用活人栽培陰陽果,聲稱可以令死者複活。這些無稽之談,葉婉柔從前不過是随便看看,如今呈現于眼前,眼見那累累白骨,想象着他們死時的悲慘情形,真是讓人不寒而栗。
葉婉柔不再看那些枯骨,只在心中憤慨,迷信太害人!
葉婉柔不知道的事,是那果實真正的特性,可使人制幻,即便是已經枯萎,即便只是觸碰到。
終于走到了圓拱形的石門前,葉婉柔用力去推其中一扇,推不動,她四下裏看了看,再推,仍不動,向後退出三步,猛力向前一踹,紋絲未動。
葉婉柔無奈,靠着門坐下,不知是觸碰到了門下的什麽,伴随着沉悶的滾軸響聲,兩扇石門緩緩打開。
葉婉柔轉身向門裏看去,不由得神色一滞。
作者有話要說: 2016.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