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煉師!
這三個字就如一把鈍刀,在花如錦心口來回割據,那種痛苦不幹不淨,一點一點将她磨着,讓她遮在袖內的雙手不自覺地陡然攥緊……
“傅師兄,我和蘇師妹來得晚了……”秦晴不好意思道。
傅傳書正盤坐在一塊平坦锃亮的黑岩上,聽到秦晴所言,睜開清亮的眸子望了過去,黑白分明的眼中并沒有一絲惱怒,只是淡淡點頭道:“不妨事。”
說着就站起身來,對一旁的一幹師弟師妹們道:“天黑以前還要回山門,諸位小心為上,此刻此地,沒有入夜也不可馬虎,務必不可單獨行事。”
其餘同門弟子們都點頭,跟随傅傳書一起入谷。
秦晴笑嘻嘻地湊到蘇谷儀耳邊道:“幸虧是傅師兄不是白師姐,除了大師兄,就數傅師兄性子最好,不會輕易生氣,唔,我也不是說白師姐不好啦,我做藥童的時候,經常是白師姐替長老指點我煉藥,可日子久了,她還是冷冰冰的樣子,反正我怕她……”
蘇谷儀聽着,擡眸瞧了一眼最前頭傅傳書挺拔的身軀,腦中卻憶起在蒼山煉境當中的最後關頭,蔡居世要置她于死地時,被一道鋒銳的銀箭阻攔的一幕。
那時白憐就在她後方,手持靈器千機弓,比同樣持着青炎刺的傅傳書,更快一步……
她笑了笑,安慰秦晴道:“我明白。”
……
這裏是黑雲崖下的一處谷口,大概是因其地勢較低,頭頂有山岩遮蔽,走着走着,就有些陰冷起來。
蘇谷儀忽的心生警覺時,傅傳書已低喝道:“快!避靈印!”
其餘幾個弟子大驚,早知此地陰靈出沒異常,卻沒想還沒有天黑,居然就到了用避靈印防身的地步了?
衆人不疑有他,紛紛祭出了下品鎮殺符,掐出了手訣,只見十道金光先後疾閃,就各自沒入了十人的體內。
待避靈印加身,他們霍然察覺二三十丈開外,有一股比來時更濃的濁氣正缭繞在山谷深處,山谷後方,隐隐約約只能瞧見一個模糊的輪廓。
“走。”傅傳書吐出一字。
蘇谷儀與秦晴相視一眼,與大家一起朝前掠去。
122蹊跷
對于修道的人來說,二三十丈不過就是幾息的事情。
随着衆人陸續趕到,眼前的迷蒙氣息像濃霧迎風淡去,景象略微明晰起來。
那是成片高低錯落的屋舍,放眼望去,依稀能瞧出約有一百多戶人家,俨然是一個僻靜的小村莊。只是這樣的一個村落裏竟沒有一絲人氣,村內各處雜草高聳,看起來荒廢了有些時日了。
稍遠處,屋舍相連的巷子之間,含混着幾縷黑影,疏忽一過,複又隐沒。
傅傳書平淡的神色中透出了幾分凝重。
其餘阜霞門弟子們,皆是大吃一驚。
“鬼靈白日作怪已是實有蹊跷,想不到這裏的濁氣比起幾丈之外還要厲害!”有人禁不住怪叫一聲。
話音落下,周遭氣氛更是凝固了些許。
這時候一道女聲忽然慢悠悠道:“黃師兄,我們這麽多人都在呢,你也未免過分緊張了些,這要是讓別的山門之人瞧見了,還以為我阜霞門弟子沒見識過什麽大場面,人人都是鼠輩呵。”
蘇谷儀順着人聲瞟了一眼。
花如錦含着淡笑,口中這姓黃的師兄,正是蘇谷儀在雜務堂交易時認識的那位圓臉圓眼的弟子。
她語氣輕緩并不顯沖撞,但話語間的矜傲,讓那黃師弟一下子紅了臉,鬼靈之兇,人人畏懼,現在出了異況形勢緊張,他想也沒多想,嘴巴一張,心裏的疑窦就遛了出來,現在被花如錦揶揄幾句,頓時覺得臉上無光。
他正郁悶,又聽花如錦突然笑說:“師兄這麽緊張做什麽,我不過是開個玩笑,就算是陰靈來犯,你忘了,以我們蘇師妹如今的本事,還會讓我們掉了一根毫毛?”說着,她瞄了蘇谷儀一眼:“蘇師妹,你說是吧?”
言語之間是顯而易見的挑釁。
蘇谷儀置若罔聞,直接把她無視了。
花如錦眼底微冷,這姓黃的在雜務堂有職務,一看到他,她就抑制不住想起那瓶瓊竹露的來歷,浮清洞是什麽樣的地方她不可能不知,她實在沒想到,那樣兇險的地方,竟讓蘇谷儀全身而退,這臭丫頭到底踩了什麽狗屎運!還是說,她早就在練氣四層之上了?
想到這種可能性,她驀然擡眸,深深凝視了蘇谷儀一眼,随後又快速垂下目光,誰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麽。
說話間,傅傳書等人已經與蘇谷儀幾人有些距離了,剛才花如錦那番話語,其他弟子并沒有聽到。
秦晴一向不喜那些口蜜腹劍之人,知道蘇谷儀與花如錦自幼不和,現在對方又落得自讨沒趣,不禁哼了一聲。然後便收起了心思,神情間又多了一分緊張,附在蘇谷儀耳邊小聲道:“今晨幾個師兄出入南明峰求藥,我親眼瞧見白師姐拿了一瓶九虛還丹給他們,瓶子裏的丹丸少說也有十顆……”
九虛還丹是用于被陰靈吸去精氣而重創的丹藥。
仙門弟子有法術護身,即便損傷了一些精氣,稍以時日加以調息也能很快恢複,只有傷勢極重才會需要九虛還丹,更遑論十數顆之多,要數十枚金珠這倒還是其次,傷患劇增才是重中之重。
十數名弟子突然身受重傷,更關乎陰靈,怪道仙門會嚴肅以待。
蘇谷儀沉吟之間,已經跟上了隊伍。
半刻鐘後,衆人尋覓無果,繞了一個大圈,最終在村前又停了下來。
為首,傅傳書眉宇微蹙,注視着前方若有所思。
其中一弟子道:“依我看,此地雖荒無人煙,但也沒什麽異常之處,不如早些回山門向長老們回禀了,也好盡早前去下一處巡查,傅師兄你看如何?”
衆人點頭附和。
此時蘇谷儀心頭卻湧動一陣古怪,他們剛才四處查探時,發現村子裏确然一個人影都沒有,而村中的屋舍大多數并沒有嚴重的損壞,可見在此之前不久,這裏是有人居住的,再者,此地明明含着不同尋常的靈氣,卻又陰氣不散,實在蹊跷。
弟子們見傅傳書點頭,正陸續要抛出飛鶴回山門,忽然,耳邊傳來長長的“咿呀”之聲,這幽幽的聲響在寂靜的荒村裏格外突兀,惹人浮想聯翩,随後還不待衆弟子回神,砰的一聲巨響便緊随其後。
花如錦吓了一跳,轉頭就見蘇谷儀正做了一個收手的動作,心中一松後繼而惱怒道:“青天白日你裝神弄鬼吓唬誰呢!”
蘇谷儀正對着一間屋舍的正門,看着倒塌在面前的大門,回頭不鹹不淡道:“你膽子小怪誰?”
說着也不等花如錦回應,就扭頭對傅傳書說:“傅師兄且慢,這裏看似瞧不出其他問題,可又透着異端,我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所以如果不弄個清楚明白,萬一忽略了什麽要緊的,我一人也就罷了,耽擱了仙門大事,可就難辭其咎了。”
“呵,這就奇了,剛才來來回回探了這麽久,誰也沒發現什麽,偏那些奇奇怪怪的事都叫你一人瞧見了,你倒是耳聰目明了,當我們大家夥兒都是瞎子麽?”花如錦胸中哽着一口氣無處發洩,忍不住冷笑。
秦晴正從剛才的動靜裏緩過來,見此,就掠到蘇谷儀身側,探往門內一看,而後疑惑道:“這裏陰靈出沒頻繁,有幾具被吸幹精氣的屍體也不奇怪啊……”
說話間,周圍房子的大門已被蘇谷儀以同樣的手法打開,她先後進去看了一眼,再回來對秦晴道:“是不奇怪,只是周邊每一戶一家老小都是死在家中,而且是同樣的死法,即便是一個接着一個的死了,死者為大,也總該有活人收屍,而現在這境況,反而像是所有人都同時死了,全村沒有一個活口也就罷了,可是有一點實在耐人尋味。”
“哪點?”傅傳書沉聲。
花如錦咬唇看了傅傳書一眼。
蘇谷儀退回到村口處,在衆人注視下蹲下身,随即掐了一個法決,以掌貼地,只兩息之間,就見在她身前一步的地面上,亮起一道微弱的金芒,逐漸繞着村子蔓延開來,仿佛形成了一個防護圈。周遭灰霧朦胧,這道金光雖弱卻很頗為明顯,靈光亮起不過片刻,就隐沒了。
“此地顯然受仙門保護,連避靈陣都設下了,雖然靈力即将耗盡,但也足以讓陰氣退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到處都是陰靈,甚至還更甚于別處,這還不夠奇怪麽?”蘇谷儀起身道。
這時候,衆弟子已經慢慢回味過來了,紛紛臉色微變。
此地必定是發生了什麽,這一點,毋庸置疑。
123發現
既然在避靈陣的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