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勸解

小女有疾 — 第 109 章 勸解


二人為了一文錢已是劍拔弩張,白玉曦只差拔劍相向,花梓只差将鞭子甩将出去了。

終于,老板哆哆嗦嗦從袖筒掏出一文錢,嘴唇發白微微顫抖着說道:“給你們一文,如此便好分配了,快些離開吧,我求求你們啦!”言罷,拱手行了個大禮。

花梓連忙接過那一文錢,朝着白玉曦哼了一聲,抱着裙子奪門而出。

此時已是日薄西山,街上行人漸少卻依然熱鬧嘈雜。

花梓不禁感嘆,這九瑤鎮還當真是人間煙火味兒十足,晚上要逼着師父多作些墨寶,定能小賺一筆。

……

花梓時常想,蓬萊島一定熱鬧非凡,高手雲集,漂亮姑娘也定然不會少。故而要督促師父多多努力,屯些墨寶帶到蓬萊島去賣,可要賺個缽滿盆滿。

她凝神苦思,順便借着月光細細打量身上的新衣,越發覺得這買賣着實不錯,喜歡的裙子到了手,非但沒花錢,還白得了不少銀子。

這身軟煙羅面料十分細膩考究,月光籠罩下很有些翩然若仙。她看看袖子又看看裙擺,心裏美滋滋的,把臉上醜陋的疤痕忘得一幹二淨。

不知何時,凝馨已站在她身後,輕輕拍拍她的肩,她回身笑問:“什麽時候來的,都沒個聲響。”

凝馨拉着她的手,二人執手而立,皆是白衣,暖風拂過,衣袂翩翩。

“花梓啊,”凝馨語重心長,望着她的眼睛勸說道:“金錢上,你不要同白玉曦斤斤計較,若你缺錢了,姐姐給你。”

花梓心想,姐姐真是財大氣粗。

“我什麽時候同他計較了?那都是我應得的銀子,明明是他跟我計較。”話雖如此,卻低下頭。盯着腳尖,說不出是慚愧還是委屈。

她實在搞不懂,白玉曦平日裏那麽高貴冷豔,怎麽一觸及到金錢。就會立馬展現出饑渴的一面,實在不堪,不堪啊……

她小小的繡鞋上繪了兩朵忍冬花,微微斜着身子,十分悠然。淡黃的繡紋順着鞋子的邊緣葳蕤游走,在月光下泛着朦胧的光暈,像油燈淡淡的火焰,散發暖人的光。

一擡眼,漫天星子落入眼中,好似揉碎的夜明珠。綴滿天幕。

“都怪姐姐,治不好你的頭痛,偏要倚仗白玉曦的藥,若哪日我得了藥方,就帶你離開。回到蘭村去。”凝馨握着花梓的手,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來似的,嘴角銜着一絲微笑,淡若清風。

花梓心中詫異,雖然每次頭疼,白玉曦都會給她吃藥,她卻沒有細細去想這件事。

若哪日斷了藥。自己豈不要日日受這頭疼煎熬,如何是好?

難怪他即便如此讨厭自己也不願離開,想來是本着救苦救難的心思不願放棄她這條頑強的小生命。

想到這裏,她差點将心中所想說出口——姐姐,你可千萬別得到那藥方。

她可舍不得白玉曦,即使總有一天要分離。可那一天也是來的越晚越好。

“我可不能一輩子纏着姐姐,到時恐怕雲笙哥一劍送我去西天,一去西天胡不歸了!”花梓笑眯眯地撇了撇嘴。

凝馨彎起食指刮了下她的鼻子,嗔道:“你這張嘴,一點兒沒變。到什麽時候都是個刁鑽的小妮子!”

花梓忽然覺得這感覺熟悉極了,也溫暖極了,鼻子就有些發紅,也不知是被刮紅了還是晚來天涼。

抽抽鼻子,眼眶包裹的潮紅慢慢淡去,她忽然抱着凝馨撒嬌道:“刁鑽有什麽不好?刁鑽才能不被欺侮,姐姐才能放心。這不是好事?”

“你啊……”凝馨忽然語氣有些沉重,幽幽地念叨着:“就從沒讓我放心過。”

而客棧裏頭,南宮雲笙與白玉曦正四目相對把酒豪飲,目光往來卻有些刀光劍影。

雲笙明白白玉曦對他的憤恨,他卻無可奈何,也不知如何去化解,可他不欠白玉曦的,他不願承擔那些他從未參與過的罪過。

故而,白玉曦每每投來如此凜冽的目光,他都毫不示弱迎上去,斷不會有一絲的心虛,抑或內疚。

然淩厲的目光掃來掃去也沒什麽意思,以暴制暴之後總要讨論正事。

故而,南宮雲笙忽然從滿面冰霜變成春暖花開,白玉曦着實難以接受,稍稍愣了一下。為了掩飾自己小小的失态,白玉曦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酒水剛到喉嚨,就聽到南宮雲笙小心翼翼問道:“你最近……是不是很缺錢,若有何困難,不妨與我說說。能幫的,我定當盡力。”

白玉曦疑惑地望着他,心裏不太高興,你南宮雲笙有錢多金,給凝馨花,給朋友花,給外頭的女人花,給誰花都不該給自己花啊。

“我不缺錢。”白玉曦端起酒杯又是一飲而盡,這九瑤鎮的美酒不輸織錦,入口清冽,醇香綿長。

“白兄啊,既不缺錢,就不該與女子計較那點兒錢財,買件衣物這樣的小事,竟弄的劍拔弩張,有失風度。失了風度,還如何讓女子傾心于你啊?”南宮雲笙挑了挑眉梢,悄聲道:“我就從不在金錢上與凝馨計較。”

白玉曦又是一愣,瞬間明白雲笙是在調解自己與花梓的關系,想來也是一番好意,可總覺得有種炫富的味道,讓人不由惱火。

又不是人人都可以揮金如土,對此,他刻意忽略了一個問題,他與花梓争執只因一文錢,僅僅一文錢。而他,只是想要跟她争,跟她鬧,跟她鬧鬧別扭,吵吵嘴。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證明他跟花梓還不是路人。

“這是家事,你不便幹涉!”白玉曦震袖離去,心中卻在思量雲笙的話,失了風度,如何讓女子傾心于你?

這着實十分緊要。

于是他繞到後院,見花梓抱着凝馨,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是喜是怒?最後只餘綿長的酸澀。

許久,他思念義父的情緒倏然湧上心頭,于是取出腰間的埙,依着欄杆徐徐吹皺一樹晚風。

花梓和凝馨雙雙回望,見白玉曦獨倚欄杆,曲音袅袅。

三人各懷心事。

白玉曦想,或許,那“一文錢”,他不該同她争,他就不該去争。

可有些東西,還在別人那裏,該争的,依然不能放手!

那雖然不是他的,可那是義父的,最終他要将其原封不動交由玉花梓,他分不清這打算是出于對義父養育之恩的感激,亦或是對玉花梓微妙的感情。

一曲罷,他信步上前,與花梓面面相觑,黑氅白裙,格外顯眼。

片刻,他開口道:“畫……”

才說了一個字,花梓連忙伸個懶腰,恹恹道:“衣裳十分美,這跟畫可沒關系,我可從未說過買了衣裳便要多分你錢。”于是拉着凝馨的手,大步流星朝房間走去。

那模樣,好似白玉曦擾了她賞月的情致。

白玉曦冷哼一聲,他原本想與她說,日後賣畫的錢,一文都不用給自己分了,結果卻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這又如何?

身後是大片大片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眼前,好似生生将身體裏的黑暗徹底拉扯出來。他望着花梓與凝馨的身影,嘴角沁出一絲笑意,沒有一絲冰冷的味道。

翌日,離開九瑤鎮,途徑一處小村落。

尋了一處破敗的酒館,瞧見殘缺的酒幡在細雨中招搖,後院幾畝菜地,長着綠油油的小白菜,與四周的頹然形成鮮明對比。

花梓抿抿嘴,想來此處是無法賣畫了,斷不會有人買得起,即便買得起,估計也舍不得買。

這樣一個閉塞又清貧的小村落,不在江湖中,也就少有人聽過蕭葉醉的名號。

直到沐冷塵站在門口,花梓才明白,再破的酒館它也無法脫離江湖二字。

心中又詫異,為何總是在酒館遇到沐冷塵?很應景兒,因為二人的糾葛就如同酩酊大醉似的一塌糊塗,理不清個頭緒,最後只能沉沉睡去,将一切抛至腦後。

花梓擡眼瞧見沐冷塵時,白玉曦正為她夾菜。

即便是二人關系十分不濟時,他為她夾菜這習慣也未曾變過,這讓花梓很是費解,難道在白玉曦看來,自己真是瞎一時等于瞎一世?

可無論如何,對于他的照顧,花梓頗為受用。

同時又感慨英雄愛美真是亘古不變,自打自己換了一襲飄逸長裙,白玉曦似乎就變得溫柔許多,讓她受寵若驚,也頗為苦惱,以色事人終究不是好事,何況又不能事他一輩子。

偶爾,她會暫時性失憶忘掉自己已經毀容這一事實。也刻意忽略白玉曦對自己溫柔要麽是為了分紅,要麽是為了演給沐冷塵看。

沐冷塵的玄色衣衫映在眼中,讓花梓有種久違的感覺,仿佛回到初時那個夢境,雪花紛紛揚揚,在他劍尖游走,又瞬間碎成齑粉,漫天都是紛揚的冰晶瑩瑩。

可轉念又覺着十分陌生,想起那日夜裏,在客棧中,琉虞郡主淚水漣漣的模樣。而自己,卻像個看客,在觀看精彩的折子戲,這戲裏的男子十分俊朗,女子又嬌俏可人。劇情,似乎跟自己沒什麽幹系。

細密的雨漬在他衣衫上繪出許多圖案,似信手潑墨,染的一副好山水。這山水,卻又似乎浸在凄風苦雨裏,全沒什麽優雅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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